052夜訪

  燭光微弱，湯家人圍在灶台邊，分吃湯子義和竇耘送來的燒雞。

  大家好久沒吃過葷腥，早就想用手撕著吃，礙於傅氏規矩多，必須將燒雞斬塊，放在煮好的清湯麵上當澆頭吃。

  眾人狼吞虎咽，只有湯斐君注意到高氏和傅氏吃的是清湯麵。

  湯斐君夾起一個燒雞塊到高氏碗裡，「祖母，野雞肉真香，烤的味道也好，你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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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君，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只是我牙口不好，不光塞牙，還嚼不爛。」高氏講完，便把燒雞塊夾給了傅氏。

  婆媳倆推讓了好一陣子，其他人都吃完了，傅氏才勉強接受那個燒雞塊。

  「祖母，娘，子義和竇耘就在外邊，合該端面給他倆吃。」湯子賢道。

  他倆送了兩隻燒雞來，便去附近轉悠，一來防止有人偷牛；二來擔心有心術不正的男人夜裡敲門；三來，挖金子嘗到甜頭的村民們，可能會連夜奮戰，他們得盯著點。

  在外吹冷風，湯子義頗有怨言，想回屋睡覺。

  「那你去睡，別出聲就行。」

  湯子義剛走了兩步，忽聽暗中傳來腳步聲和低低的談話聲，兩人屏住呼吸躲大榕樹後，靜觀其變。

  紙糊的窗戶傳出淡淡的亮光，有對夫妻並肩走著，手裡各握一根火把卻都沒點燃，躡手躡腳地靠近湯家屋子，不敲門，緊貼著窗戶處偷聽。

  「竇耘，他倆偷偷摸摸的，是不是想伺機下手？」湯子義急得捶樹。

  「看著不像好人，我去給會會他們，要是情況不對，你再出來。」

  話畢，竇耘從暗處走出來，悄悄走到兩人身後，「兩位，你們想做什麼，興許小生能幫得上忙。」

  夫妻倆嚇了一跳，女人叫出了聲。

  湯子敬立刻開門查看，竟是常小六的爹和娘！

  高氏問：「你倆怎麼來了？快請進來坐。」

  「我們摸黑前來，是急著告訴你們，常家寨那麼多人來挖金子，別村的人眼紅，相約明早去告官。」

  會被告發，實屬湯斐君意料之中的事，她不慌不忙，道：「常大娘，謝謝您和大伯前來告訴我們，您們大可放心不會有事，早點回去歇著。」

  能騙得那麼多人來挖山，兩人功不可沒，可夫妻二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扯上官府就嚇破了膽，不知如何是好。「要是村里人說我家有金子咋辦？」

  「那麼一點小金子，官府的人豈會放在里？」傅氏反問。

  夫妻二人仍不肯走。

  「你們一口咬定什麼都不知道，碰巧撿到含有金子的鵝屎就好。別胡思亂想，反而亂了分寸。」湯斐君道。

  「爹！娘！我就說你們吃完飯出去串門那麼久也不回家，原來真是來這挖金子！」常小六一邊高聲說話，一邊走，後面跟著好幾十號扛鋤頭、拿火把的村民。

  夫妻倆不知如何是好。

  傅氏忙遞出兩把鋤頭，「大姐，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不相信這麼一座平平無奇的山真有金子，鋤頭借給你們。」

  「今兒白天挖到金子的不在少數，你還不信，真是越窮越清高！」

  「就是，活該住這麼破的屋子！」

  「嘖嘖，都這麼窮了，還收留這個小婦人，供她吃住，還當自己活菩薩麼？明明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村民們擠在門口，用各種難聽的話奚落湯家人。

  高氏一輩子也沒受過這樣的氣，「窮有窮的活法，我們不想挖山，願意收留可憐人，礙著你們什麼事了？全都給我滾！明兒甭喝我們送的水，看渴不死你們！」

  她拿起竹掃帚，揮舞了幾下，村民們自討沒趣，避讓開來，朝山上走去。

  常小六沒帶傢伙來，想再敲門找屋裡人借又放不下面子，便找竇耘說話：「竇秀才，大晚上的，你也不回家，準備睡哪？」

  「小生來此為找十三兄，沒找到他，豈能成眠？」

  「聽你說話文縐縐的，累得慌！我就問你，今晚我請你去我家睡，你去不去？」

  竇耘搖頭，「多謝你一番好意，我不困。」

  「我去！」湯子義跳出來。

  「你罵過我，我才不要你去我家睡。」常小六道。

  湯子義問：「我罵你什麼了？」

  「罵了好多話……」

  「哪些話？」

  「我想想。」常小六撓頭，絞盡腦汁。

  湯子義等了一會兒，看常小六皺眉沉思的樣子想笑，又想要是再笑話他，今要甭想睡個安生覺。「得了得了，常小六，你跟我一個喝醉的人計較什麼？我好睏，想睡覺。」說罷，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直接將常小六摟在懷。

  「等等！」常小六扒開搭在肩頭的手，「你晚上打不打呼嚕？」

  「不打？」

  「真不打？」

  「真不打！」湯子義言之鑿鑿。

  常小六道：「我娘說十個男人有八個會打呼嚕，看你會喝酒，肯定會打呼嚕。我可不跟你一起睡，不然吵得我沒法睡覺。」

  「我要是打呼嚕，你就把我踹下床，行不？」

  「行！」

  湯子義和常小六達成一致，便大聲說：「兄弟姐妹們，我有地方睡了，去常小六家睡！」

  「你大喊大叫幹什麼，小心把豺狼引來吃了你。」

  湯子義高喊是為了告訴屋子裡湯家人他的去向，屋裡屋外的人都心領神會，卻沒吱聲。

  子時初，睡醒了一覺的湯斐君悄悄起床，拿著鐵鍬和籮筐出門。

  清亮的月光灑滿地，一眼便看見竇耘負手而立，仰望星空，凝神沉思。

  她不忍打擾，準備獨自去尋找合適的土。

  竇耘悄然跟上，輕聲問：「你睡沒睡？」

  「睡醒了。」湯斐君答了，又問：「你整夜不睡怎麼吃得消？快進去睡，我來望風。」

  「我不困。」

  兩人沒走多遠，離屋子僅一射之地，湯斐君搞掉土上覆蓋著的石子、樹葉等，竇耘用鐵鍬鏟了許多鬆軟濕土，再繞到屋後。

  竇耘搬起那盆葉黃的金錢樹，「葉子都枯黃了，該怎麼讓金錢樹起死回生？」

  「澆水，換土。」

  湯斐君答完，小心翼翼地將帶土的金錢樹挖出，再倒出干土，重新移植。

  金錢樹能活過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