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山里淘金

  日曬天藍，霧氣漸漸消散，越來越熱了。

  湯子義從板車上半坐起來，深感不吐不快，開口道：「常里正，您說的，我不敢苟同。大娘被人救了，就該感謝她們，哪能因為她們是流放來的，就瞧不起她們？要不是她們救了大娘，咱們往哪兒去還不知道呢。」

  常里正被當眾駁了面子，很不高興，沖常小六的娘撒氣，「嫂子，走快點！」

  那般語氣不善，她便發起牢騷：「里正，我剛走那麼遠的路，腿累得很。你要是嫌我走得慢，給我弄一輛馬車或牛車，再不濟板車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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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甭拿張做喬的，快快走。」常里正催促。

  常小六的娘拉下臉，「里正，你再催，我可就回家去了！」

  「你！」常里正氣急，卻不敢再罵，邁著大步子走在最前面快又急，村民們為追上，連跑帶走。

  眾人經過湯家人住的屋子時，除了高氏，其餘人躲在屋裡關了門。

  高氏認出常小六的娘，開口問：「你們這麼多人，要去哪兒？」

  「去那山上。」

  「你們千萬別去！」高氏出言阻止，又道：「那山官府讓我們開荒，我們一家人去幹活，要麼被蛇咬，要麼被大螞蟻夾，去不得啊！」

  「我們這麼多人，怕什麼？有蛇就打了，回頭做蛇羹、蛇粥或吃蛇打邊爐。」

  高氏聽了毛骨悚然，「那麼可怕的蛇，你們竟有這麼多吃法？天底下還有你們不敢吃的嗎？」

  村民們哈哈大笑，齊說沒有。

  勸阻無效，高氏只好退到一旁，眼睜睜看著成百上千人上山。

  湯子義和竇耘仍扮做醉酒少年和秀才，跟村民們一同上山，只有湯斐君趁四下無人時偷溜進屋子，拉上帳子，坐在床邊上。

  傅氏進了帳內，抱住湯斐君，「斐君，你去了那麼久，我真怕你出事。」

  「娘，讓您擔心了。其實，我去了也沒派上用場，他們根本就不關心我被丈夫踢出家門的事，全都為挖金子高興得找不著北。」

  「咱們這樣戲弄、利用他們，真的好麼？萬一事情敗露，咱們會不會有危險？」

  高氏端了一碗稀飯進來，遞給湯斐君吃，才道：「繡華，別怪我說你，自打耀宗走了，你做事瞻前顧後，還沒他們幾個小輩膽大。就拿這事來說，官府讓咱們自力更生，開荒山種田，這本就是大難事。若不利用他們，咱們一家子人指不定要被山上的東西傷成啥樣，還種什麼田，光養傷活下去就夠嗆。有他們這麼多人，不用幾天，整座山就該光禿禿不見樹木蹤影，多好的事！況且，也沒讓他們白出力，鵝屎里的碎金子，山上也隨意埋了些，已經給他們很大的甜頭了。要是他們不貪心，安心種地，豈會給咱們可乘之機？你要是還心裡過意不去，那就等小輩們發達了，再補償常家寨的人。」

  「娘說的是，是我眼皮子淺了。」

  「行了，甭說了，讓斐君躲帳子裡，我們多燒點水，以備有人來討茶喝。」

  果不其然，陸陸續續有人來討水喝，搞得湯子敬挑水、燒火就沒停過。

  他抱怨道：「祖母，這些人少喝點水能死麼？咱們連肚子都填不飽，還要給他們燒水喝，又不好收錢實在過分。」

  恰巧，常里正走進來聽到這話，便道：「你說得沒錯，你們是南昌流放來的，看這屋子裡連個像樣的東西也沒有，確實可憐。不如這樣，你們留一人看家，其餘人往山上送水，每送一桶水給一錢銀子，你們意下如何？」

  一百文就是一錢銀子，十錢銀子換一兩銀子，也就是送十桶水上山就能掙到一兩銀子。如今的世道，一個四口之家掙了幾兩銀子能應付一年的開銷。這麼一比，常里正開的價錢並不低，湯家人便答應了。

  除了躲帳子裡的湯斐君和最小的湯子康，其餘人高氏、傅氏、葉氏、朱氏、湯子賢、湯子敬和雲珠七人，每人每趟拎一桶水上山，一次掙七錢銀子。

  然而，要掙這個錢實在不容易。

  首先，屋裡只有兩個木桶，七個人輪流用兩個木桶拎水，等的時間太長，不划算；其次，雖說山不太高也不是特別陡峭，但拎水上山絕不容易；最後，為了明算帳，常里正要求湯家人每送一桶水都得給他過目，拿了憑證才能兌現。這就要求湯家人拎水上山後，還得花時間找常里正。

  「他分明是刁難我們！」湯子敬負氣道。

  「錢難掙，屎難吃，自古就是這個理。」高氏訓了一句，又講：「咱們這麼多人，都用用腦子，總能想出辦法來。」

  帳子裡的湯斐君細聲道：「祖母，娘，那新買的浴桶還沒用過，不如拿來裝水。將裝滿水的浴桶和空水桶都放牛車上，那麼重，都幫忙推著點。等到了山上，再把水桶倒滿，一個個分別拿去給常里正看，豈不省事？」

  「這法子好。」高氏夸道。

  傅氏覺得可行，又提出疑問：「咱們女的多，山上男人多，總不好挨個問他們要不要喝水。萬一遇到心術不正的，很容易被占便宜。」

  「娘，您擔心的極是。水送上山後，你們選幾個地方，定點放水，村民們誰想喝水就自己過來。此外，每個點兩三個人守著，他們便不敢動歪心思。」

  「斐君，你真聰明。」

  七人照湯斐君的提議辦，運了兩趟水，天色將黑時，常里正付了一兩四錢銀子，約好明日再來。

  看著那幫笑逐顏開的村民們離去，高氏忙把門拴上，「快快煮飯，都餓得很吧？」

  「餓得都沒力氣說話了。」湯子敬歪歪地靠著灶。

  湯家人餓得蔫蔫的，因擔心做飯的香味引得村民們前來討食，就算米缸里所有的米都煮了，也供不了多少人吃，索性就沒做午飯，又幹了那麼多活，個個餓得前胸貼後背。

  忽然，一陣誘人的香味飄來。

  湯子康跑去開門，兩個烤好的野雞近在他眼前。

  「臭小子，光知道流口水也不知道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