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梁姑娘贈藥材
2024-04-30 15:40:11
作者: 搞定男神醬
彎月疏星,山中鳥鳴獸叫,木魚聲聲。
竇耘並不認識這位梁姑娘,她所喚的公子應不是小廝瑞清,可他自己穿著普通,哪裡算得上什麼公子?素來少言的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稍顯為難。
其實,梁明珍暗中觀察已久。竇耘身穿短褐長褲,袖子半卷,扎一根黑腰帶,農家漢子打扮,很顯人瘦腿長。他側臉秀氣,膚色較黑,與京城那些臉白又風流的公子哥們大不一樣,如一塊未經打磨的璞玉。當他有求於人時,用詞謙虛,態度不卑不亢。明明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紀,為何他周身散發出淡淡的哀愁?
他的臉,他的一言一行,使她百爪撓心。她必須挺身而出,解決他的難題。
梁明珍再度開口道:「瑞清,老夫人分給我的那一份藥材,待會你跟我同去拿,再送給這位公子。」
竇耘忙拱手道:「梁姑娘,你我素昧平生,多謝相幫。請算算大概多少錢,我好給你。」
「那些藥材我也用不著,免費送你。」梁明珍回話。
瑞清提醒道:「梁姑娘,那些藥材雖不像百年人參、冬蟲夏草那般珍貴,但都是獨一份的,您把藥材贈人,怕是不妥。」
「瑞清,我說妥當就妥當。你放心,要是我病了,也不會再找你們討要藥材的。」梁明珍保證道。
竇耘心想:梁姑娘是隨徐閣老的家眷同來的,往返京城與此地,路上山高水長,即便是坐船或坐馬車,保不齊人還是會生病。既是她好意相贈,怎能讓她回去的路上沒有藥材可用?
請記住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思及此,竇耘道:「梁姑娘,感謝你好心贈藥。為防萬一,你還是自留一半為好。」
梁明珍頷首,領瑞清去拿藥材。
沒過多久,瑞清拎來一個藍色小包袱,「竇耘,包袱里有六個青花瓷瓶,每瓶都貼有藥名和功效,另有五十種用紙包好的常見藥材和十二張藥方,可以對症下藥。梁姑娘捨得把這麼多藥材送你,你可得記著人家的好。」
「梁姑娘大恩,沒齒難忘。」竇耘接過小包袱,瓷瓶碰撞聲甚是清脆,他立刻抱在懷裡,視若珍寶。接著,他問:「瑞清,敢問梁姑娘是什麼來頭?」
「梁姑娘祖上三代皆是宮廷畫師,她擅長人物畫早已名滿京城,每逢王公貴胄家有紅白喜事或尋常宴會,必要她前去作畫。只可惜,身為一屆女流之輩,她想入朝為宮廷畫師難如登天。」瑞清講完,又說:「梁姑娘這人很有脾氣,遇著合眼緣的,不分貴賤,作畫分文不取;若是遇到討厭的人,就是肯出千兩黃金,也說不動她作畫的。」
「梁姑娘這般有才華,有點脾氣也是正常。」
「竇耘,今天你不就合梁姑娘眼緣?他日若有機會進京,可別忘了好生感謝她。」
合眼緣……進京……
竇耘怕此事不清不楚的,掏出兩塊碎銀子,「瑞清,我身上只剩下這麼點銀子,你幫我轉交給梁姑娘,請她別嫌少。」
「竇耘,梁姑娘特意交代不許要你的銀錢,我若收了,豈不是惹得她不痛快?你速速收了,趕緊回去睡覺。」瑞清說完,便走了。
生平頭一回,竇耘欠下一個人情。
等他回到房裡,湯家兄弟們睡在大通鋪上,還興奮地聊著淘金夢。他一進來,湯子義問:「竇耘,你去幹啥了這麼晚回來?」
「沒什麼。」竇耘心不在焉地回話。
「不對!你手裡是什麼東西?」
湯子義跳下床,奪了他手裡的包袱,放在桌上再打開。一燈如豆,照著瓶瓶罐罐和紙包的藥材。
「當歸、黨參、杜仲……」他照著藥名念了幾個,問:「竇耘,深山野嶺的,你去哪買了這麼多藥材來?」
竇耘答:「別人送的。」
「定是徐湛送的!」湯子敬接話,「徐湛相貌堂堂,又樂善好施,若是能與他相交就好了。」
竇耘不便糾正,以擔心董胖子等人亂來必須去守夜為由,走出了房門。
碰巧,衣著整齊的湯斐君經過。
竇耘帶上門,低聲問:「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我睡不著,出來走走。」
山里夜晚冷,風灌入湯斐君的白色對襟褙子,讓她不由得雙手合抱起來抵抗冷風。低低的誦經聲與木魚敲打聲讓她很是心安,深思清醒。
前世,她和室友利用寒假時間來考察梅嶺的梅樹種類、形態、開花時間等,走了保存完好的梅關古道,還在重新修繕的雲封寺禮佛過。
傍晚到了這邊,往事歷歷在目,她心中無限感傷又不敢表露出來,直到大家都睡下了,才溜出來散散心。
朦朧淡黃的光,把竇耘的身影拉得斜長。
湯斐君道:「竇耘,我隨便走走,不會有事的,你回去睡,不用管我。」
「我也睡不著。」竇耘回道。
兩人各懷心事,卻又相對無言。
走到寺門口,湯斐君望著高大茂盛的兩株古楓,「竇耘,不如去梅關走走?」
竇耘點頭,舉著火把走在前。
風吹得火忽明忽暗,山中風大霧重,鳥獸叫聲不停歇,明明危機四伏,她卻一點也不害怕。有竇耘在,她什麼也不怕。
夜裡重走梅關古道,鵝軟石鋪就的路面寬又闊,磕得兩人腳生疼,卻都沒喊疼,直至走到關樓前。
兩人被守關樓的士兵攔了下來,勒令即刻回去,否則亂箭射殺。
關樓是供守城士兵瞭望用的小樓,像居庸關、玉門關都是著名的關樓。曾經她在梅關與室友合影留念過,意氣風發地說了好些豪情壯志。如今連梅關都上不去,實在讓她難受。
回程時,竇耘感覺湯斐君心情更為低落,開口道:「就算贛粵兩省風景差異再大,夜裡烏漆抹黑的,看什麼都一樣。」
「竇耘,我知道。」可呆在房裡太悶了,不出來走動,她怕整個人會崩潰。
竇耘又說:「自從老爺走後,你變得心思很重。你年紀不大,很多事無需操心。」
「要是我還像以前一樣吃喝玩樂,什麼都留著娘去操持,倒不是不行,只是我不忍心。她是人,不是法力無邊的神仙,但凡子女們能讓她省心點,她豈會還沒兩個月就老了五歲不止?」
她終於懂事了,不再以刁難他、看他出醜為樂,也不再有事就鑽到傅氏懷裡,她想獨當一面,是好事,為何他覺得心酸?
以前的她刁蠻任性固然讓他生厭,可他打從心底里羨慕她作為父母的掌上明珠,大房的唯一女兒,受盡全家寵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懼他人說三道四,日子過得瀟灑又快活,是他從沒享受過的人生。
可惜,他沒能讓她保留那份天真。
千般自責堵在胸口,化為一個走字。
兩人並肩融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