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怎麼補償?
2024-05-30 08:28:54
作者: 鬢滿爽
多鐸好不容易學會打水,井水把衣衫都弄得濕嗒嗒的,來不及擰一下他又要開始刷紅薯了,苟老爹看了片刻,大皺其眉說:「哎呀,你力氣那麼大的?紅薯的皮都給你刷掉了,賣相多不好!」
「泥沙刷乾淨一點,年輕人的眼力怎得連我老頭子的都不如!」
很快的,多鐸滿是水泡的手被泡的全皺起來了,天已經黑沉沉,老爹點了燈開始吃飯,飯碗卻只有一個,他從紅薯車裡拿出十多個還溫熱的紅薯放在他和典宇面前,說:「家裡的米只夠我一個老人家吃了,你們別客氣,吃這個吧……不是看不起我老爹吧?記住不要浪費……」
多鐸坐下來,拿起一個紅薯慢慢地剝皮,只聽得苟老爹一邊吃飯一邊說:「那天還很冷,老爹我打算天一黑就收攤子回家,送了一個紅薯到對面米鋪,再回來時就看見凶神惡煞的打手追問我有沒有看見一個年輕姑娘經過,我說沒有看見,他們又往前追去了。後來一看才知道那姑娘躲在我的紅薯車下,她的手不知道被什麼劃傷了,流了很多血。」
多鐸的手微微一顫,苟老爹又說:「我見她這般光景,便帶她回來敷藥。回來後她就跪在地上哭著求我收留她,說是從小父母便拋棄了,被惡人逼入青樓。我知道她說的並非她經歷的全部,可是那麼可憐的姑娘,還發著高燒,我怎麼忍心將她趕走?於是,她就在這裡住下來了。」
「她見我身體不大好,總是想盡辦法來幫我的忙。為了幫我賣紅薯而不要招惹是非,硬是把自己半張臉染紅了,幫我劈柴打水洗衣服,沒有埋怨過一句話。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怕火,一開始的時候只要她是見過火的話晚上都會做惡夢,沒有大聲哭叫,只是半夜我會聽到細碎的哭聲從她的房間傳來。後來我病了,她咬著牙關想著各種辦法來克服自己的畏火症,直到上個月月末,她才可以閉著眼睛往灶里添柴加火。」
多鐸一口一口地吃著紅薯,桃花眼裡水珠轉動,眼前不知什麼時候蒙上了一層薄霧。
「你說你是她的夫君,我本是不信的。」苟老爹望著多鐸,「如果靜怡是我親閨女,今日我定然是拿棍子來招呼你的,懂嗎!」
多鐸點頭,老老實實說道:「換作我也會如此。」
苟老爹冷哼一聲,起身回房內取出一個殘舊的木盒遞給他,說:「昨日她留下這個就走了,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
多鐸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和一張皺巴巴的黃紙,上面有人用細細的炭條歪歪扭扭地寫著:苟老爹,我遇到故人隨她返家,很快會回來看你,勿念。
多鐸的心頓時狂跳起來,他的手狠狠地攥緊了那張紙,那字跡、那說話的習慣語氣是如此的熟悉,心底某個空蕩蕩的角落一下子滿滿的,仿佛溺水的人終於呼吸到了一口空氣一樣,自己的生命好像在這一瞬間猛然有了鮮活的跡象。
靜怡,小尼姑靜怡,你沒有死,你真的沒有死……
「你要好好待她。」臨走前,苟老爹說道,「那張銀票不是她的,我不要。找到她後還給她,就說不必擔心,老爹能自己過日子。」
水月庵寺里
悟林師太坐在佛前的蒲團上手持念珠正閉目念著清心普善咒。
她這一生經歷過不少變故,一心向佛後以為自己什麼都看開了,然而自從尋不到靜怡以後她便落了一塊心病,一想起那獨自流浪在外不知人世險惡的靜怡就暗自埋怨傷懷。
一雙廢掉的腿,大概就是佛祖對自己的懲罰吧。
還記得那時候她得了一場大病,那一場大病,讓她欠下了賭坊的債,可她瞞著靜怡抓了各種價格不菲的藥材,就是不見好轉。
後來追債的人上門了,揚言再不還債便要將她賣給富貴人家當老媽子,把靜怡賣去青樓抵債,悟林師太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得把靜怡騙走,想著讓你到蘭臨寺蒲行大師那裡躲避風頭。
靜怡走了沒多久,債主就再次上門了,見不到靜怡就要把她捉走,常年沒人上門的南塵庵,今日卻有一婦人帶著十多名家僕上山,說要為家裡的公子祈福。
遇見這事,他們順手趕走了那些惡霸,見悟林師太病得厲害,就提議順帶著她回盛京休養,悟林師太見那婦人周身綾羅綢緞,知道他們定是富貴人家出來的,不會對自己有任何企圖,就同意隨他們一道回了盛京。
回盛京以後,雖然得到了好的醫療條件,病還是反覆了三個月後,才終於好得差不多了,悟林師太向恩人告辭,說是想去蘭臨寺。
三個月相處下來,那婦人和悟林師太相互間有了感情,不斷地出言挽留她,希望她能留在盛京的水月庵里修行。
悟林師太受不了恩人極力挽留,答應去一趟蘭臨寺後就立刻回來,但是她沒有想到蒲行大師根本不在蘭臨寺,好不容易托人找到蒲行大師時知道靜怡失去了影蹤,她當時整個人都傻住了。
她想回蘭臨寺尋找靜怡,偏偏身上帶的錢不多,怕再次遇到債主,喬裝打扮,從後山繞路上山,
不料下山時不慎墜入了山谷,傷了雙腿,而後山從來少人經過,等到路人發現並救了她上來時,她的雙腿已經已經斷了,錯過了駁骨的最佳時機。
她只好經人抬著重返盛京,後來一直在水月庵中修行,這就是為什麼她一直沒有來找靜怡的原因。
上方吊著的兩盞長生香,都是為靜怡點的。
她不敢想那孩子該是怎樣的埋怨自己?
「師父,你不要這樣坐太久了,該讓庵里的師太們推你到外面走走。」雲韻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悟林師太睜開眼睛放下念珠,頭也不回地說道:「阿雲,不是讓你沒有事就不要過來嗎?你怎麼總是不聽?」
「師父怎麼總是嫌棄阿雲?不許阿雲來看,不若阿雲重新落髮算了。」阿雲笑著嗔怨道,走過來把她扶起坐到一旁的木製輪椅上,轉過椅子說:「師傅,你猜我聽到了誰的消息?」
「誰的?」
「靜怡。」
悟林眼眶發紅,雙手忍不住顫抖,「當真?」
「當真,只是我也不敢確定是不是一個人,不如師傅給我畫一副畫像,若是我遇見了,一定給您把她帶回來。」
「好、好、好」悟林激動地連說了三個好,「我這就給你畫。」
... ...
第二天清晨,十二貝勒府的車馬便來了,府里總管溫檢神色恭敬地把雲韻接回了王府。
回到府上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中天,吃罷午飯,雲韻在廚房忙了好久,吃飯的時候阿濟格不在,她想做點吃食去看看他。
來到花房,見溫檢站在門口,
她走上前,微微笑道:「溫總管,十二爺可是在裡間歇息不讓人滋擾?我本也沒什麼要事,就是燉了碗蓮子羹,若是不方便呈給十二爺就算了,我先回去吧。」
說著就要轉身走,溫檢連忙喊住她,道:「雲夫人,王爺他交待過了,不喜有人打擾,若是夫人來了就請進去,他有些話要跟夫人說。」
雲韻頷首,托著手上的銀盤走了進去。
行到溫檢身旁,抬頭瞥見了溫檢眼下青黑的陰影,不由得奇怪道:「閔總管,你昨夜沒睡覺嗎?哦,難不成你昨晚一夜沒睡?」
溫檢笑了笑,臉上平靜心裡卻不知暗罵了多少句,不就是你跑到那水月庵一夜不回,某人自己睡不著非拉著他下棋,下了整整半宿。
接下來,某人竟然讓他帶幾名暗衛連夜上山守著第二天一早把她接回,要是多來幾趟這樣的差事,恐怕他很快便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垂下的珠簾後隱隱見香菸裊裊,一室生香。
阿濟格側身睡在床上,身上只著白色中衣,黑髮攏在腦後,單薄的絲被滑至腰間。
雲韻把蓮子羹放在簾外的黃玉小几上,輕手輕腳地撥開珠簾進了內室。
本想開口叫他的,可是不知怎的見他沉靜的睡顏又失了勇氣,只是呆呆的看著他與平日不同的模樣,嘴角上揚,像是在夢見了什麼舒心愉悅的事情淺淺的笑著,帶著幾分孩子氣。
風從窗吹入,雲韻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把絲被拉高給他掖好。
手忽然被扣住,她嚇了一跳,阿濟格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幽黑的星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沒有半點剛睡醒的惺忪模樣。
「貝、貝勒爺,你醒了?」她慌亂地避開他的眼神,「是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你水月庵的師傅,她身體可安好?」阿濟格幽深的黑眸帶著幾絲複雜莫名的情緒,嗓音沙啞低沉。
她心底的那根弦繃得有點緊,此刻更像被誰的手那麼輕輕一撥,顫入心魂,「還好,謝貝勒爺記掛。蓮子羹清潤,貝勒爺休息好了再用,雲韻不打擾王爺,先告退了。」
她想走,無奈手腕還是被牢牢扣緊,阿濟格望著她緋紅的臉,喉嚨緊了緊,吐出幾個字來:「你一走就是一天一夜,害得本貝勒沒休息好,你打算怎麼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