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這酒,怎麼總是喝不醉人?
2024-05-30 08:28:43
作者: 鬢滿爽
「是、是,這就是月眠樓。」能做這一行的自然有些眼力,老鴇已猜出這必是一位貴人,將藤條扔在地上,訕訕地拉開小美讓出道來。
她諂媚地躬身行禮陪笑道:「小的是月眠樓的媽媽,不留神衝撞了貴客,恕小的眼拙,爺眼生的很,可是第一次到月眠樓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明月閣,約了善先生。」多鐸簡短地答道。
洪媽媽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真的是衝撞了貴人,這白衣男子竟然就是鎮南王今夜約得貴客,她急忙頭前帶路,眼睛不由得狠狠剜了小美一眼,小美嚇得縮了一下,放慢了腳步跟在她身後偷偷的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這時剛走入月眠樓的大廳,多鐸忽然頓住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就那麼一眼,正好把她剛剛的舉動盡收眼底。
燈火輝煌的大廳,她終於能看清他了,水汪汪的桃花眼,如墨的黑眸似雪如冰般不帶半點溫度,被他的目光籠罩著,除了逼人的冷意外再無其他。
她找不出任何的形容詞來那張臉,眉目含情且冷峭,薄唇稜角分明,嘴角微抿似笑似怒,下巴是一道完美的弧線。
本可以說他俊美絕倫,有如謫仙,可是那張臉卻無半點生氣,沒有任何的表情,不見喜怒,像個玉人一般看上去很美,可是又冷漠僵硬,縱使春風拂面,依然不起半點波瀾。
老鴇將多鐸一直帶到明月閣的屋門,這才討好地問他要不要找哪位姑娘相陪。
「剛才那丫頭就好。」說著多鐸便大步走入了明月閣。
老鴇愣了愣,壓根兒消化不了這答案,這次難道又是小美作陪?
過了半響,她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回身去找那又走了狗屎運的小美去了。
小美聽了也是一怔,隨即就被人按住從上到下改造「粉刷」了一番。
「好姐姐,我都說了不要給我上什麼香膏香粉,我都癢死了......」話未說完就被一旁觀看的老鴇拍打了腦袋,她便再也不敢吭聲了。
多鐸穿過一扇門,便見到典雅的內室,雕花屏風後響起一個厚重威嚴的聲音,說:「可是十五弟來了?鰲拜,你怎麼不去迎迎?」
「是,王爺。」鰲拜走出門,見到多鐸微微躬身行禮,將他迎進裡間。
裡面一張紅豆杉長几,几上幾碟小菜、一壺好酒,幾前錦繡軟墊上坐著一人,刀刻斧削般的五官深刻而堅毅,一雙眼睛炯然有神,多鐸連忙行禮:「臣十五弟多鐸見過鎮南王。」
鎮南王代善笑道:「何必多禮?鰲拜,賜座。」代善四十來歲正值英年,因以往著常年戎馬,言語間既有著武將的爽直,也有王爺的威嚴。
多鐸謝了座,正襟坐下,看了看氣定神閒的代善,說:「許久不見,今日見大哥氣色甚好,想必是盛京水土怡人,大哥休養的不錯。」
代善微微一笑,抬眸望著多鐸,說:「航兒之前有來信說十五貝勒多鐸並非紈絝頹廢之人,今日一見果然遠非昨日那風流浪蕩子。你助十四弟多爾袞尋到密詔,然後借大汗的手毀了二貝勒府和赫舍里家,隱忍多年看準時機乾脆利落地將對手一網成擒,這份忍耐和謀算,朝中能有幾人?」
多鐸面無表情,只是眼中涼意更甚,說:「鎮南王折煞十五弟了,不過是遇上了好的天時地利方能夙願得嘗,鎮南王謬讚了。」
代善放下酒杯笑道:「你以為我會問你遺詔之事?你錯了,這遺詔對我而言根本不是秘密。父汗當初將遺詔交給你的母親大妃阿巴亥,本想著讓她有安身立命之本,誰知她以此來要挾大汗皇太極,所以即使滿朝皇親國戚、文武百官共同求情,也難以保全她。」
他嘆息一聲,繼續說道:「還有二貝勒阿敏,為了遺詔,他做過的那些事,早已難辭一死,只是因為他是我親弟弟,我怕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父汗母妃所以才沒有動手而已。遺詔並非祥物,所以我對它毫無興趣,也希望十五弟不要過於執迷,以免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多鐸有些驚訝地看著代善,代善嘆道:「當年,我的親弟弟將我的妻子出賣給明軍,只因我是汗位最佳的繼承人,而天意弄人,他一番機謀算盡,最終卻沒有得到汗位... ...不管怎樣,我和他早已不是親兄弟了,所以,達航在龍江城盡力助你,就是這個原因。」言畢,代善的神色多了幾分憂傷落寞。
這並非是假,多鐸知道代善曾挑起邊關事端不過就是想發兵奪回自己的妻子。
心有戚戚然,他舉起酒杯敬了代善一杯。
稍一沉吟,他問:「鎮南王今日見十五弟,莫非有什麼要事讓我去辦?」
「大汗顧及我兵權在握,特詔本王回盛京養病,我在此休養已快有兩年,早就習慣了安定的生活。可是航兒欲隨朱禪到應天,本王擔心有什麼變故,所以想讓你到應天去稍作照應,只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王爺這般相信多鐸?多鐸無才無德,更無文韜武略。」
「達航信你。」代善迎上他的視線,緩緩道:「更何況,如今整個朝廷都對十五貝勒刮目相看了,我就算再沒有眼光,也總不至於還發現不了十五弟的能力。」
「多鐸承蒙鎮南王看重,自然不會推託,只恐力有不逮,有負王爺期望。」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航兒很聰明,卻也太過於自信,不免令人擔心。你盡力就好,結果如何本王不會怪你。」代善起身,鰲拜連忙取過披風給他穿上。
多鐸也跟著起身,代善擺擺手道:「無妨,這酒菜你慢用,我還要入宮一趟。今日所說之事若能成,啟程也要一個月之後,你且好生休養一番。」
鎮南王和鰲拜走後,多鐸坐了下來,菜已經涼了,他一杯接一杯酒地喝著。
在一壺酒快要空了的時候,小美拿著食盒在門外輕輕叩門。
多鐸聽見聲音便開口道:「進來。」
小美走了進去,多鐸目光放在她的食盒上,「有酒嗎?」他問。
小美連忙點頭,把溫好的酒放到几上,然後再把果品和點心從食盒裡拿出來。
見多鐸要倒酒,她連忙手急眼快地搶過酒壺為他斟酒,桌子上的菜餚都冷了,小美開口問他,「菜要不要拿去熱一下?」
「不用。」說著話,他一杯酒再次下肚,酒喝得很快,而且一直沒有停過。
小美再次倒酒,倒得有些慢了,手上的酒壺被人奪去,他皺皺眉,說:「你下去吧,再拿一壺酒來。」
小美站起來福了福身就離開內室很快就取了一壺酒過來,不出意料多鐸手中的酒壺又空了,她給他滿了一杯酒,說道:「小美謝謝爺的關照。」
多鐸酒意上來了,對她說得話置若罔聞。
小美壯了壯膽子,又說:「今日小美聽聞俊美無匹的十五貝勒會來,樓上的姐妹們早就翹首以待了,看來她們願望都已成空,爺您就是十五貝勒吧,像爺這樣芝蘭玉樹般的人物,若不是十五貝勒誰會是呢?」
多鐸握著酒杯的手頓了頓,低垂的眼帘抬起,眼眸掠過小美的臉,問:「盛京的女子都怕見到十五貝勒,你們不怕?」
他第一次對她說了這麼長的句子,她的心裡不免有點興奮,連忙搖頭說:「不怕。我們姐妹都說十五貝勒雖然風流花心,可是看中了誰就帶回府納為福晉、姬妾,總比那些瞞著夫人在外頭亂搞,東窗事發後又不負責任的人要好。就像那禮部尚書尼堪丶哲省,偷偷地來了園子幾回,被夫人知道了上來大鬧一番,他自己卻爬狗洞逃了,跑就跑了唄,竟嚇得把秋風閣都給點了,就因為著火了,園子裡將養了一個月的姑娘,還沒等接客呢,就趁機跑了......」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多鐸依舊沉默,直到手中酒壺再次空空如也,喃喃道:「這酒,怎麼總是喝不醉人?」
多鐸搖晃著站起來,小美連忙去扶,不料他一皺眉手用力推開了她,搖晃著走出了明月閣。
小美想要追上去,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己得到兩次貴人的賞識,可這兩次,兩個貴人的做法都出奇的一致,那都是在不停的喝酒,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運氣到底是好還是壞了。
明月閣的後門開了,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一輛馬車,典宇急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走到馬車前掀開車簾。
多鐸正要上車時,身子頓了頓,轉身看著她說:
「不要把男人想得那麼好,我不過是個混蛋而已。」說罷上了馬車,帘子落了下來。
新建成的十五貝勒府座落在東安巷內,馬車駛進了大門,高迎風和幾名家僕早已候在一旁迎接,多鐸下車時連身子都站不穩,典宇和家僕連忙把他扶好。
野塗老爺子趕來一看,臉色當即黑了,和佳朋扶過多鐸就往內堂里去。
「又是那樣?」高迎風嘆了口氣,望著多鐸的背影問。
「又是那樣。」典宇無奈道,「一沾酒就不願放,恨不得醉死自己。我說那人都死了,說不定早投胎了,為什麼還念念不忘?從他回盛京開始就好像變了一個人,每天醉生夢死又能改變什麼呢?」
典宇剛說完話,這時有僕人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封請柬。
高迎風拿過請柬,對典宇說:「十二貝勒爺阿濟格回來了。」
阿濟格是多鐸同父同母的哥哥,說是親人不假,若說是仇人的話,也確實是沒錯的。
阿濟格曾不止一次嘲笑多鐸的面相,說他「男生女相禍國殃民」,而多鐸也很不客氣地在一次箭術的比試中很無能也很無奈的飛離靶心,一箭命中阿濟格最心愛的坐騎。
後來,多鐸在圍獵場「侵犯」身旁的女婢,當時被阿濟格狠狠地揍了一頓,兩人的梁子就是這時候開始結下的。
多鐸好色風流的惡名傳揚天下,而他卻以正直不阿文武兼治素有美名,互相看不順眼亦是理所當然。
一別五年,盛京於多鐸來說物是人非,可是和十二哥阿濟格之間的過節,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