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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我寧願等,也不願猜

2024-05-30 08:28:42 作者: 鬢滿爽

  蘇珊瞪他一眼。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不料這話被你剛走進來的父親聽到了,二話不說就把我拉到花廳,要我彈一首曲子給他聽。我的那具琴是我娘留給我的,不管去哪裡我都帶著,可是我娘離開我和父親時,這具琴的弦就斷了,一直都沒有修好,冰蠶絲難求,寒玉冰蠶絲更難求,所以我婉拒了。那幾日我都悶悶不樂,很自覺地躲你遠遠的,可是在一個雨後的下午,推開廂房的門,只見那具琴安靜地放在書桌上,琴弦都續好了。我驚訝不已,你卻在身後笑嘻嘻地說,我的心事了了,該好好感謝你。」

  「那你是送了她金子還是銀子?」蘇珊也笑了。

  李達航梳發的手頓了頓,笑道:「她要的東西很簡單,一個還了心愿的人理所當然地應該在她面前消失。那冰弦是她從她父親珍藏的一個紫檀木盒中偷出來的,她膽大包天、無所不為,結果這一次她卻自作聰明了一回。」

  「怎麼說?」

  「我本想承她的情、如她的願離開,不料她父親卻不肯讓我走了,而且還把她狠狠地打了一頓。因為,盒子裡的冰弦是她母親生前留下給她作嫁妝的,她不願嫁我,我也表示不願娶她,結果她父親便在佛堂,她母親的牌位前狠狠地用藤條教訓她,她一邊哭還一邊嘴硬,流了很多血,皮開肉綻,連我也看不下去了,承諾一定會娶她,可她還是不鬆口,直到昏迷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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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珊吐了吐舌頭,「有這麼嚴重?」

  李達航取過白玉簪子,給她盤好了發,說:「然後她一整夜的高熱,反反覆覆病了兩個多月,他父親心裡也懊悔不已。這一場大病過後,已是開春,睜開眼睛坐起來往窗外看時,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怎麼桃花一夜之間就開了……」

  蘇珊沉默地低下頭絞著手指,李達航輕聲說:「她忘了,忘了過去發生了什麼,忘了自己是怎麼在病床上度過了長長的日子,也忘了我究竟是誰,更不用提那本就你不情我不願的婚約。」

  李達航握起了她的手,柔聲說:「只是蘇珊的冰蠶絲,永遠地留在了李達航走到哪帶到哪的琴上,她唯一記得的,只有自己換弦時的習慣,總會偷偷地在琴下的某處藏一根備用的弦……」

  蘇珊眼眶微紅,「你說的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只是好像曾經做夢夢見小時候的自己拿著彈弓追著一白衣小男孩跑,我爹爹也真是太狠心了,怪不得後來對我好得千依百順,原來是因為這樣。我病好了,你就走了,是嗎?」

  李達航伸出雙臂把她輕輕攬入懷內,在她耳邊嘆息一句道:「因為不想讓你看見我時流露出哪怕一點點嫌惡的表情……這麼多年來,我只後悔過這一件事,如果我那時不走,厚著臉皮把你看得死死的,也許,你就不會遇見朱禪了……」

  也就不會被朱禪利用得如此的徹底,更不會有後來的那些沉淪和自我放逐。

  「所以,我一進龍江城,你就故意來招惹我?」她微微笑了,依偎在他懷裡,清楚地聽到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清晰且有力,「李達航,你真是可惡……」

  李達航也笑了,稍一低頭,下巴抵著她的額發,親昵地說:「的確有些可惡,不過蘇珊,你敢說你不喜歡?」

  蘇珊佯裝生氣握著小拳頭捶了他兩下,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抱得更緊,「蘇珊,你相信我嗎?」

  蘇珊怔了怔,慢慢開口說:「我信你。」

  「不問我是誰?也不問我打算如何處置朱禪?」

  她搖頭,「我想,你不會殺朱禪。至於你是誰,如果你不告訴我,我相信你是為了我好,不是故意欺瞞。」頓了頓,她又說:「我寧願等,也不願猜。」

  「我的蘇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事了?」他在她耳邊寵溺地笑道。

  蘇珊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伸出雙手,第一次,這麼主動地抱緊了他,心底突然有一種溫柔的情緒蔓延開去。

  過了一會兒,她問道:「你真的要去應天?」

  「嗯。」

  「要很久嗎?」

  「不會讓你等太久。」

  「我跟你一起去?」

  「不好,會危險。」

  「我不怕。」

  「我怕。」

  她乖乖噤了聲,雙手向上勒著他的脖子,頭枕在他肩上,輕聲說道:「李郎,你走之前,我想讓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哪裡?」

  「椅山渡口。我想祭一祭靜怡。」

  椅山渡口

  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李達航給她撐著傘,她默默地灑了一把一把的紙錢,風一吹凌亂無章地散向江面。

  來龍江城的第一天,就見到那茫然無措的小尼姑靜怡,想起善良的她對自己的好,蘇珊不由得悲從中來,要不是因為自己,她不會莫名其妙地被留在十五貝勒府當什麼庶福晉。

  要不是因為自己突然見到朱禪而撇下她,她不會再次被多鐸的人捉回去,更不會有後來的情根深種、不能自拔,而最終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李郎,你說下輩子我還會不會遇見靜怡?」她望著滔滔江水,不覺潸然淚下。

  李達航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飄散細雨的天空,伸手攬緊了她的肩。

  盛京

  十里桃花初春開,乘醉聽簫鼓樂動。

  盛京最大的桃花庵東面是各種建築宏偉高城,整座古城綠水花山環繞,煙柳畫橋,南邊湖水上的遊船華燈初上,正是王孫公子、風雅人士吟詩弄月的好去處。

  深情埋心不可觸,悵望江水滿眸傷。

  綠樹雲繞,清湖疊山,絲毫改變不了那張沉默、冷漠的冰山臉,眉目冷峭,鼻樑挺傲有如孤峰,死板的臉上不起半點波瀾。

  白天最熱鬧繁華之處應是桃花庵,夜晚最熱鬧的當屬盛京正中的長樂街。

  街上儘是面含春情,倚門調笑的倡家女子,脈脈春情在有風有月的夜裡暗送。

  可是這一天,聽說十五貝勒多鐸要來,剛一到掌燈時間,長樂街附近的民巷便早早地大門緊閉,許多小商販天未黑就收了攤子回家去,反而是樓里的姐兒比往常更早地從樓上探出頭來滿眼秋波地遙遙張望。

  月眠樓的老鴇一把拍在門口的小美身上,罵罵咧咧地說:「你這死丫頭,怎麼又學別的姐妹在這偷看,再不去伺候,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媽媽饒命!」小美求了一聲饒,卻依然在遠遠觀望著,問道:「是不是鎮南王又來?不然怎麼樓上的姐兒又在遙遙張望。」

  「這次不是鎮南王,」鎮南王已經成了這裡的新主人,不過老鴇沒得到指示,她可不敢到處亂說,她輕拍了一下小美腦袋,「沒看到附近的民巷只要家裡有姑娘的早早就關了門,他們怎麼會怕鎮南王,這次來的是十五貝勒多鐸。」

  「十五貝勒多鐸是哪般人物,怎麼盛京的那些姑娘家都那麼怕他?」

  「聽說十五貝勒在龍江城蓄養了十五位姬妾,從不厚此薄彼,這番大汗召他回盛京,府第都建好了。」說罷一拍小美的屁股,「沒見這長樂街那些紅牌姑娘今夜都冒了頭?你說要是他今夜來了,你能見得到嗎?」

  小美扁扁嘴,一臉的沮喪。

  「快去幹活,你以為上次有位貴人叫了你作陪,你就也成紅牌姑娘了?你這模樣身材,就不要做什麼白日夢了。」老鴇邊說邊把小美拽到屋裡。

  小美哭喪著臉,囁嚅著說:「媽媽這樣說我不公道,幾個月前你從街上撿來那個乞丐,渾身都長了瘡,頭髮里都是虱子,衣服破爛不堪,一張臉全是泥垢,你偏生要給她治,還供她吃穿,結果呢?」

  小美說得頭頭是道,津津有味,絲毫沒有發現老鴇變了臉色,她還繼續喋喋不休道:「也不見得是個如何天仙般的人物,居然還是個啞巴,從來不說一句話,媽媽你還以為奇貨可居,將養了一個月,不料上月秋風閣起火,那乞丐竟然趁亂逃了,這不是丟了夫人又折兵麼?我再不懂事也還是有良心的......」

  老鴇見她舊事重提,氣得跳腳,隨手從門後抓過一根藤條就往小美身上招呼過去。

  小美被打習慣了,有了經驗,驚叫一聲,就四處躲藏,實在沒辦法了只得奔出月眠樓的大門。

  她一邊跑一邊回過身去乞憐求饒,不料這次一不小心又撞到一個人身上,險些摔倒,一隻白皙骨感的大手輕輕扶住了她。

  今天的天色黑的太早,月眠樓門口的燈籠又太舊,那人一身白色常服,她看不清他的臉,只知道他把黑髮籠在腦後,很尋常的一身裝扮,身上沒有多餘的配飾,偏偏這樣普通的打扮卻流露出優雅和貴氣。

  「這裡就是月眠樓?」他聲音溫潤平緩,略帶些低沉的磁性。

  小美不覺間聯想起自己曾經偷偷地摸過月眠樓最美的紅牌姑娘珍藏的那一顆明亮的珍珠,那種柔和光潤的觸感,讓人放手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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