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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 客店遇僧侶

2024-05-30 07:45:51 作者: 一點豌豆

  江州城的氣候,較之中州似乎要更冷一些。

  冷風如刀,茫茫荒野好似砧板,而妖妖三人便像是砧板之上被無情切割著的魚肉。

  五五早在蒹葭落地之後,便匆匆躲回洪荒世界。留下各懷心思的三人,於寒風中瑟瑟。

  「我們是還要等什麼人嗎?」妖妖最先捱不住城外的天寒地凍,開口打破三人間尷尬卻又微妙的靜默。

  蒹葭和木玉也如獲大赦般地連忙搖頭。

  

  於是,三個人匆匆朝著城門的方向走去。

  如今四海太平,天下不聞邊角之聲已有數十年,三人不費吹灰之力便進了城。

  江州城的建築風格與中州還是稍有差別的。

  中州多樓閣,城中鱗次櫛比,錯落有致。而江州多林園,放眼望去,儼然一副潑墨寫意的山水畫,萬千意境皆綴於木石花鳥之間。

  只是如今寒冬已深,見不得草木葳蕤,花鳥多情,雖有枝頭殘雪映照紅梅,到底還是少了些許韻味。

  三人找到一家客棧留宿,吃罷晚飯,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三位客官,今夜是否要留宿?」店裡的夥計一邊收拾著殘羹冷炙,一邊憨厚的笑著。

  「這是自然。」妖妖道。

  「那您可真是好運氣,小人敢擔保除了本店,城中其它客棧都沒有空房了。」夥計拍著胸脯說道。

  「此話怎講?」蒹葭疑惑道。

  「不瞞您說,前些時日城中陸陸續續來了很多異鄉的修仙者,昨天夜裡,幾位僧侶扮相的大師住進小店,小人也是聽了他們的閒聊,才知道其他店都已經住滿了客人。」夥計將桌子上的碗筷統統放進盛著水的木盆里,一邊用抹布擦著桌子,一邊解釋道。

  「他們今日還住在店裡嗎?」蒹葭問道。

  「這是自然。」夥計道,「只不過今兒一大早,他們便出門了。」

  談話間,一陣寒風入堂。

  客棧的門被從外面推開了。

  「您瞧,他們這不是回來了麼。」店家將抹布也丟進木盆里,朝著門口的方向露出一抹微笑,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妖妖三人尋著夥計的方向看去,只見三個身著麻布黃衣,無須無發的男子站在門口,他們的脖子上,手腕上都掛著青色的念珠,雙手作合十狀。

  「大師們,你們可算回來了。」夥計將盛著碗筷與抹布的木盆放到一旁,迎上前去,「晚上想吃些什麼,小人這就去準備。」

  「素齋即可。」為首的僧人眉目和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檀越有勞了。」

  「好嘞,大師客氣了。」夥計折返回去,給妖妖三人上了一壺熱茶,然後端起木盆,進了後堂。

  此刻前庭便只剩下妖妖三人與僧侶三人。

  為首的僧侶朝著蒹葭微微一笑,頷首道:「吾等自西州扶桑寺而來,得會道友,榮幸之至。」

  蒹葭站起身,亦是微微頷首:「夢澤宗,蒹葭。」

  「原來是夢澤宗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掌門,貧僧失禮了。」

  「大師見外了。」蒹葭道,「敢問大師法號?」

  「大師不敢當。」那僧人依舊保持著那抹若隱若現的微笑,「貧僧法號思欲。」

  「這位是吾師弟,法號思情。」

  思欲左手邊的僧人向前一步,雙手合十:「福慧雙增,吉祥如意。」

  「這一位亦是師弟,法號思念。」

  思欲右手邊那個年紀最小的僧人向前一步,雙手合十,卻並未講話。

  「思念去歲入扶桑寺,如今正在修菩提禪中的啞口禪,故此不能講話。」思欲解釋道。

  「果真英雄出少年。」

  蒹葭讚嘆道,「小小年紀,入寺便是思字輩。」

  「只因他天生慧根,住持師兄道是與我佛有緣,便破格將他收歸座下,故此為思字輩。」思欲道。

  便在此時,夥計用木盤托著幾樣素菜從後堂走了出來,嘴上還吆喝著:「素齋來了。」

  蒹葭與思欲再次互相行過禮,蒹葭坐回位置上,思欲三人也找了一張方桌,圍坐下來。

  夥計給三位僧人放下飯菜,再一次來到妖妖三人的桌前,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三位客官,實在抱歉。」

  「怎麼了?」妖妖問道。

  「小人剛剛看錯了空房間的數量,小店今天只剩下兩間空房了。」夥計說著,目光在三人的身上遊了一圈,「要不兩位先生湊合著擠一間,讓這位姑娘自己住一間?」

  此話一出,妖妖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然而讓妖妖更加驚訝地是蒹葭與木玉的表現——二人對視一眼,竟然默契地同時點頭道:「我不介意。」

  茶水是熱的,妖妖的心卻涼了半截。回想起自己在中州看《弁而釵》的時候,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痴痴笑著,看風翰林挑逗趙書生,如今竟有一種當初磕完的瓜子皮,全掉在自己頭上的感覺。

  她哪裡知道,看似異口同聲,默契異常的兩人,不過是貌合神離,各懷「鬼胎」。

  「妖妖與蒹葭相識更早,若是讓她選,八成會選蒹葭同住,與其如此,倒不如我先選了。」木玉如是想。

  「木玉既然答應與我友好相處,我自然也應該有所表示,若我選了妖妖同住,定會寒了他的心。」蒹葭如是想。

  夥計自是不曉得三人心思,見二人同意住在一間客房,便張羅著要帶三人去看房間。

  以至於妖妖在隨著他去客房的路上,滿腦子都只剩一句話在反覆橫跳:「怎麼辦,怎麼辦,蒹葭和木玉斷袖了!」

  與妖妖的表現不同,蒹葭和木玉為了儘可能地在妖妖面前保持愉悅與友好,一路上都在沒話找話地閒聊論道。

  「你說,方才那幾位僧侶,為何回叫思欲、思情和思念?」木玉道,「釋家不是講究斬情絕欲,四大皆空嗎。」

  「既已斬情絕欲,四大皆空,思與不思,又有何異?」蒹葭道。

  「若是無情無欲,所思為何?」木玉道。

  「思天地大道,思萬物蒼生。」蒹葭道。

  妖妖好不容易從那句橫衝直撞的「蒹葭和木玉斷袖了」中掙脫出來,卻聽到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親切交流,妖妖餘下的那半截心也涼了。

  不僅涼了,還被冰封了,雪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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