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唐衛
2024-05-30 02:45:02
作者: 波兒來了
作為目擊證人之一,我費了很多功夫說明石基是在激憤狀態,是激情犯罪。也請了最好的律師,但無濟於事,石基被判了死刑。
本來,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結果被石基搶先了。為了花花,我可以犧牲一切,包括生命。只要花花一息尚存,我就要不惜代價保住她的性命,即便是痴呆,即便是殘廢,我都要她活著,只要她活著,我的人生才有意義。
這就是哲學中的存在者之所以存在?
不然呢?
不論發生多少變故,我只希望簡單明了地活著。
按理說,作為政協副主席的花花,享受的醫療條件還是很不錯的。我有時間我就過來陪陪花花。花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這是一種很危險的狀態,即使康復了,都很有可能變成痴呆。對於一個剛剛在學術上有成就的博士,那是一種致命打擊。
我請人照顧著唐印和唐軍的母親,唐軍的母親常年臥床,幾乎都是花花在照顧,她對花花也非常好,經常說,自己說前世積德才有這樣好一個兒媳婦。如今,家庭遭此噩耗,她的眼淚幾乎沒有幹過。她不是為失去了兒子,那兒子簡直就不是人,而是為花花。她求我一定要把花花救活。
唐衛幾時回來的,我不清楚。我在花花的床邊看見他的。他出神地望著花花,滿眼的焦急。
唐衛是唐軍的兄弟,常年在外打工,聽說家裡出事了,急忙趕了回來。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唐衛,第一次是在唐軍和花花的婚禮上。唐衛模樣很像唐軍,一樣的帥氣,臉上的皮膚很潔淨,穿著一件麻質灰襯衫,頭髮很短,是流行的那種瓦片頭,很精神清爽的樣子。他非常靦腆和懂禮貌,看上去就是一個鄰家大男孩,這和他哥哥唐軍簡直就是兩個不同世界出來的人。
花花曾經給我提到過唐衛,說他自己在外打工掙錢並不多,但還是堅持每月將工資的一半寄回來,說是母親長期臥床,需要護理和營養。花花非常心疼這個小叔子,曾經想叫他回古錦,怎麼也可以找個好點的工作,但他說老闆對他很好,不好意思說出口,即使要離開,都要等兩年左右,這個工程結束了,把工資結清了才好走。
對於唐軍,唐衛也非常痛恨,特別是他看見唐軍對嫂子花花不好,便非常生氣,可又沒有辦法,眼不見為淨。每次打電話問家裡的情況,一定是打給花花的。
唐衛回來了,自然幫了不少忙。畢竟我公司有一大攤子事情,照顧花花的事情有護工,也有唐衛,我放心多了。
我得重新規劃人生了,不惑之年,人生才真正被社會浸泡出了味道。
每次,看見我來看花花,護工和唐衛都會知趣地出門。我就是靜靜地陪她一會。
花花呼吸很慢,也很平穩,眼睛有時也有抽搐的樣子,但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談不上她會清醒過來。她全身各處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就是髖骨骨折比較厲害,會對她的將來造成影響。
我不喜歡醫院裡無所不在的福馬林的味道。徵得主治醫生的同意,我有時也會把花花抱到躺式輪椅上,搭上薄毯,將她推到草坪上去呼吸新鮮空氣和曬曬太陽。這對她的康復應該有好處。
我也會給她聊天,這是一種很奇異的感受,給一個完全昏睡的人聊天,不擔心她會聽見,不擔心她有任何反應,她是那麼聽話,不會頂嘴,也不會教訓我。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就是一句話不說,陪著她,我也覺得非常充實。但時間過得特別地快,似乎沒一會,醫生就會催我推回病房。
更多的時間是唐衛陪著花花,我叫他這段時間把工辭了,專心回來照顧他母親,有時間順便看看花花。
我接到主治醫師的電話:花花醒了。說罷便匆匆地掛了電話。
我本來剛好到外地去看工地了,聽到消息,非常激動,平時四小時的路程,我只用了三個小時,路上的電子眼、區間測速,對我都沒有了作用。星夜兼程趕回古錦,天已經亮了。
到了病房外,我從門上的窗發現燈亮著,我突然止住了步子,有意識地先從窗口看看。
也許我不該先看的——
花花的臉是朝著門口的,頭髮已經扎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唐衛,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唐衛的頭髮。唐衛趴在床邊睡熟了,看來是在醫院守了一個通宵。
花花那忽閃忽閃的長睫毛,和以前一樣,她的神情是如此的自然,有慈愛、憐惜,也有一絲不言自明的曖昧,
當花花從沉沉的昏迷中突然醒來,那就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回到人間,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誰,那就有無比的溫暖的親人的感覺。
我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餘的人。我呆呆地站在房門外,這是一個讓人進退不得的尷尬場面。
這時候,花花的主治醫生陸醫生查房來了,他認識我,大聲地招呼我:
波兒來了。
陸醫生一邊疑惑地盯著我,一邊推開了門。
花花聞聲抬頭望著門口的我,完全是看一個陌生人的表情,甚至有些怯生生望著我和陸醫生,然後把唐衛搖醒,那眼神完全是一種依賴。
唐衛醒來,懵懵地望著花花,顯然還沒有清醒。
唐衛終於看見了我,他不是不清楚我和花花的感情,但現在,他似乎也無可奈何了。
花花現在已經是一個痴呆了,這在我意料中,但尚不算最差的一種,至少花花還活著。
陸醫生悄悄地給我解釋道:花花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是唐衛,那麼唐衛已經深深地刻入她的心中,其他人都是過眼煙雲,都是陌生人。
我不幸地成為陌生人。花花完全空白的腦海里,完全被唐衛占據了。她對唐衛的依賴,那絕對是無可比擬的。
如果第一眼看見的是我?
沒有如果,只有結果。
花花突然緊緊地抱住唐衛,用手指著我,厲聲尖叫著:你是壞人,你滾!
唐衛怯怯地說:你看,她現在這樣子,也離不開我。母親讓我接她回去,兩個一起照顧。
她現在是一個痴呆,沒有自我意識,沒有判斷力,法律上你不應該是她的監護人。我耐心地說。
唐衛臉紅著,輕輕地說: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我哥帶給她的傷害。我會為她負責的,我一直都喜歡嫂嫂,可憐的嫂嫂。母親和唐印也離不了她,她漂亮、溫柔……
是的,我需要控制自己,直到病房的門在我面前輕輕地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