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情殤
2024-05-30 02:45:00
作者: 波兒來了
再見花花,已是第二年的五月,一個漆黑的夜晚,大雨滂沱,醫院的重症監護室。
林松來了,王真來了,花花的同事們都來了。
下午還看見花花在廣場上帶領老百姓跳鍋莊,舞姿曼妙,如今卻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被繃帶包裹得嚴嚴實實,孫老師見狀失聲痛哭起來。
花花的骨盆、腰椎、大腿多處骨折,嚴重腦震盪,似乎醒不過來了,緊閉著眼睛,眼角緩緩流出了兩行眼淚,嘴唇似乎微微張了張。
那是花花的唇語,我看懂了,四個字:波兒來了。
唐軍在喝醉酒並吸毒以後,帶回家一個妖艷的女子,還要強迫她三人行。花花霎時間暴怒,失去了自尊和方寸,就在和那女子纏打的時候,被唐軍高高舉起,從家裡三樓的窗戶直接扔了出去。在瓢潑的大雨中,花花在泥濘的大街上昏迷過去。
我的善良並沒有起到實質性的作用,狗改不了吃屎,唐軍的作為,已經超過了一個人的底線。這距我幫他清帳也才過了不足兩年。他似乎忘記了天嘉公司是如何擺弄他的,卻被天嘉公司招為員工,在公司里,不但沒有戒賭,反而開始吸毒,借花花的影響,到處抓拿騙吃,還可以被天嘉公司評為優秀員工。
我曾經聯繫過唐軍,可他連電話都不接,借錢那一篇已經翻過了,他不會再想起我了,也沒有任何保證書能約束得到他。
這兩年裡,花花的書《全域旅遊規劃研究》已經出版發行,效果非常好,被多所大學旅遊相關專業列為教材。作為全域旅遊的專家,她到處講學,終於在學術上找回了一個博士存在的理由和自尊。如此看來,古錦的人生經歷和工作經歷也並非虛度,讓她對旅遊管理和發展有了紮實的調查研究基礎,從而促使了理論的升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花花應該可以回母校川大當一個二級學院的院長,相關的手續正在辦理之中。
我前段時間還開玩笑說要給她餞行,現在,不是餞行,而像是來送終了。
我咬緊牙關,腮幫子抽搐著,我突然意識到這是和父親一樣的動作。父親經歷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在我眼前掠過,我能感受他那無奈和憤恨的心理。
窗外一閃一閃的霓虹燈,劃破這濃重的夜色,這怪異的光彩,如同一個巨大的怪獸,旋轉著,張開大嘴,把人撕裂、吞噬。
這忙亂的病室里,人來人往,有的是來探望花花主席,有的則是特意來露個面,有的是來探聽消息的,實則沒有一點用處。
石基蹲在病房外的牆角,面無表情。
傳遍古錦大街小巷的消息是:花花因為夫妻吵架想不開而跳樓自殺。
花花連眼都睜不開,話也說不出來。她的腳趾一直沒有機會手術,現在更是暴露在眾人的面前,這應該是她非常難為情的。我用被單將她的腳蓋好,囑咐醫生等她好點,一定把這小手術做了。醫生為難地說:她現在是保命都困難。
我心裡一陣驚悸、一陣悲涼。
人很多,我也幫不了什麼忙,此刻,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非常緊急!
我到了達拉風情酒店。我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那棵古錦河邊的槐樹還是我移植過來的,現在已經枝繁葉茂,槐花香氣撲鼻。
花花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也許不願意醒來。回斯登洞去看看也將變成一個無法實現的夢,這夢裡有我們最深的欲望和憂傷。有她的存在,才有我完整的過去。幹完這件事情,我可能會永遠閉上眼睛,追隨她的步伐。我要讓她看見我的真心,哪怕她死了,也只有我侍奉著她的靈魂。我今天陷入了一種迷茫和懷疑,冥冥之中,命運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所掌控。我寧願相信,她們是佛給我的賞賜!今夜,我受佛主的旨意,與她同在;今夜,我已經瘋狂,不需要醫生,只需要佛主的賜福。
典兒,你要堅強,像鋼鐵一樣堅強,像子彈一樣堅強。將來,你面對的遠比我複雜,你要有堅韌的毅力。
漂木撞上暗礁,泥石流漫過房頂,斯登洞裡壁畫上那些神情怪異的人物舞動起來,猴子岩上的美女,烈火炙烤的趙三,虎虎騰身飛起……
在樓下,我被一個人拍了一下,我回頭一看,是石基。我非常疑惑,剛才他在醫院,這陣來這裡幹嘛?
石基習慣性地躬身招呼我:波兒來了。
我微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到三樓酒吧,我看到兩個男人和唐軍一起喝茶聊天,氣氛非常融洽。他們都是唐軍的哥們,旁邊還有一個女人一直低頭專心地玩手機。
我的到來讓唐軍意識到了什麼,故作鎮靜且桀驁不馴地盯著我,甚至遠遠地舉起手對我搖搖,我突然發現他的手腕上帶著我送給花花的佛珠,天珠閃現出一道幽藍的光。
我已經不在乎唐軍對我的態度了,找了個座位遠遠坐下。
一個服務員給我端了一杯茶過來。窗外就是古錦河,漲水期的古錦河,寬闊的河面,卻沒有一根漂木。河底的石頭隨著洶湧湍急的河水滾動著,發出連續而有力的撞擊聲。
我的右手端著茶杯,左手伸進衣兜,撫摸著冰冷的刀刃,心裡異常平靜。
不知何時,石基進來了,一言不發地直接走到唐軍跟前,舉起一根木棒,那是一根青岡木做的打狗棒,對著唐軍的腦袋就是一棒,「咚」的聲音在大廳里沉悶而空洞。
唐軍啊了一聲,抬頭望著這個從沒有伸直過腰的窩囊的「老丈人」氣勢洶洶地看著他。
我尚來不及反應,石基連續揮舞著打狗棒,對著唐軍的腦袋狠命地砸下去,「咔嚓」一聲響起,唐軍頭骨骨折的聲音是那麼的清脆。
唐軍搖搖晃晃站起來,血從發間流下來,表情猙獰,未及邁步,人就撲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石基撲到唐軍身上,用雙手環扣著頸項,用力一扭,又是一聲「咔嚓」響起。這是標準地制服氂牛的招數。
唐軍手腕上的佛珠突然散開,滾落一地。
這不是遊戲,而是有真實意圖的謀殺場面。女人驚恐地尖叫起來。另外兩個男人反應過來,撲倒了石基,壓在地上,用膝蓋緊緊地壓著他的頸項。遠遠望去,石基的脖子似乎都要折斷一樣。
聞訊而來的警察給他反手戴上了手銬。
石基瞪大著眼睛,哈哈大笑起來,聲音在大廳中震盪。
警察沒有回答他,只是大聲吆喝著,將石基押走了。古錦縣城不大,大家幾乎都認識,這一行人經過我的座位時,都異口同聲地招呼道:
波兒來了!
我半倚在柔軟的沙發里,臉色蒼白,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