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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安靜地離開

2024-05-30 02:44:58 作者: 波兒來了

  侯娟走了,我開車送她走了很遠。然後,我下車把方向盤交給了她。她在我臉上親了最後一口,愉快地揮揮手,開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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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去不知歸路,這麼多年,社會環境和我創設的家庭環境,都沒能讓侯娟高興幾天,今天,讓她輕鬆愉快的解脫,安靜地離開,是我最後能為她做的事情。

  我是慢慢走回家的,一路上,我混跡於人群之中,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清閒地走在人群中了。一天忙啊忙啊,終於把自己忙得離婚了。本來忙於事業是為了更好的生活,如今卻成了生活的絆腳石。可是我現在只剩事業了,事業就是我的全部。

  我把親子鑑定撕得粉碎,那是一份在火車北站做的假證明,自從假駕照事件以後,我就知道了這個神奇的行業,經常去做發票,甚至,和做假證的人成為朋友,有一次他免費自作主張地給我做了一本四川大學經濟學專業的畢業證。那是和花花一個專業,我只是在夜深人靜拿出來看看,想像自己在川大和花花一起讀書……

  我可能也會在大學裡裝模作樣讀書,眼睛卻不停地在美女身上逡巡,那一定很有意思,如果能在大學裡有一段幼稚卻失去貞潔的戀情,讀大學也就有了非同尋常的意義和記憶了。許多大學生,出來三年之內,基本上就被單位里那一具具行屍走肉同化了,拋卻自尊和面子,成為了一個端茶倒水唯唯諾諾的公務員,用時間熬製人生,眼巴巴地搖尾乞憐一個又一個的職務,然後轉過身來,作威作福,不可一世。人生異化為一個個道具,認真地演著一出出荒誕可笑的鬧劇。

  真實的親子鑑定和余剛死前留給我的紙條被我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現在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取出來燒掉了,絕不能讓任何事影響到我對兒子的感情。

  我們曾經有過美好的時光,也有相互的痛苦折磨。反反覆覆、曲曲折折,我進入不了她玄想的深度。

  最關鍵的是我們的交流存在著嚴重問題。越是面對親近的人,越是依賴和在意對方,越會不由自主地變得苛刻,甚至是旁人眼裡的不可理喻。我們都明知這樣不理智,會傷害到彼此,但就是忍不住。

  我們都想讓對方成為自己理想中的人,這卻是最致命的錯誤。

  她就是一根漂木,從來沒有放棄過隨波逐流,這是她夢想的自由。

  我呢?同上。

  侯娟和那個男孩以一種倔強的精神走在路上,她不時用歌聲來鼓勵他,也在路人微薄的施捨中找到存在的價值。這是一條流浪的路,也是尋找之路,有些事情不一定必須弄清楚,只要高興就好。男孩是一個貌似剛強,心底卻非常柔弱的男孩子,在她面前是一副百依百順的模樣,一切都以她為主。

  侯娟曬得很黑,很忙,人也消瘦了很多,但笑容很燦爛。

  我恍然大悟,這才是她需要的感情生活,是啊,一個女人要經歷了什麼,才在骨子裡不相信男人。我磨掉了她的女人味道,剩下的就只有母性,她終於能在一個男孩子一樣的男人身上,母性得以迸發,找到真正需要的情感歸宿。同時也找到了一個虛幻同時也是無邊廣大的舞台,她能沉浸在其中。這是她的需要,我卻忽視已久且已經習以為常的。

  如果願意,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聊一會天。她和那個男孩已經走到了康定,在跑馬溜溜的山上,那名不副實的小小的草壩子,一邊整理著行裝,一邊相視幸福地微笑,然後繼續。

  我突然想到王元,他一身的病,至今杳無音訊,是不是也這樣,到處流浪一般的生活,不知道會葬身何處?

  但是,既然這麼多年王元都沒有認過侯娟,現在也沒有必要告訴她:你現在才是真正的棄兒了。

  那麼,棄兒真的是一個偽命題,一切真相都是利箭,有時毫無必要。心裡有事獨自承受真的不是滋味!我才是真正的棄兒了。別人都可以一走了之,我不能!

  好多愛恨情仇,突然間消失了。

  但願如此,我如此執著,好像是碰瓷者。

  曾經,我騎上漂木,就是戰無不勝的武士,那種神秘、原始、艱苦,奠定了我們記憶的基礎,也是我們生活的意義,永遠不可能忘懷,但從來沒有想過漂木究竟漂向何方。

  任何事都不是想像的那麼重要了,走吧走吧。要習慣身邊的人的漸行漸遠,習慣一切不習慣。

  他們仍固執地盤旋在我記憶里,這就是所謂的「存在著不存在者」?他們努力地用一切辦法,讓我成為他們,抑或讓我實現他們的某個夢想。

  但我畢竟不是他們,可我究竟是誰呢?但凡有人問我是哪裡人,我都堅定地說古錦。

  古錦現在已經是聞名的高原旅遊城市,商業也逐步發達起來,人口增加了好幾倍,街上年輕陌生的面孔越來越多,個個帶著自信的笑容,衣裝整潔,舉止得體,來去匆匆,這和在任何城市看到的人別無二致,過著無差別的格式化生活。這一切和古錦的歷史,和古錦的山山水水已經沒有了必然的聯繫。

  古錦是我父親的故鄉,我的故鄉在陽華。兒子很精闢地總結道,在哪裡長大,哪裡就是故鄉。

  兒子對我和他母親的離婚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痛苦,反而笑笑道:我早就預感到你們要離婚。

  何以見得?我奇怪的問他。

  兒子說:我們同學的父母很多都離婚了,各過各的,反而自由一些。爸爸還是爸爸,媽媽還是媽媽,我還是住校,沒有什麼不同,僅僅是你們不再在一個屋檐下生活罷了。

  我本來還很愧疚,結果被兒子輕描淡寫化解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這周多給我三百元。兒子伸過手來。

  理由。這是我定下的規矩,凡是用錢都得有理由,再多我都不會心疼。

  誰的父母離婚了,就要辦招待,這已經形成一個習慣了,我是寢室里第三個辦招待的。兒子說,嘴唇有些哆嗦。

  我說:現在,家裡就我們兩個男人,家裡的開支由你來管。錢在床頭櫃裡,自己拿。

  兒子點點頭,說道:那我只拿兩張,我上周還節約了一百,應該夠了。

  小姨打來電話詢問這事,我老老實實地告訴了她我離婚的事情。

  小姨沉吟一下說:我其實也一直就不看好你們,既然過不到一起,離了也好。現在,離婚也不是好大一件事情,告訴你,我也離婚有一陣子了,是我提出的。趙立回東北居然就不回來了,這邊啥都不要了,說是全部留給趙軒。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沒有必要腆著臉過去,何況他身邊又不缺女人。

  從此,春熙路上那個又蹦又跳的侏儒趙立不見了,江湖上只有他的傳說。

  我這輩子最想不通的就是,被一個侏儒拋棄了。不過,那不要臉的林幹事又開始追求我了,畢竟他是趙軒的親生父親,波兒,你說我該怎麼辦?小姨喋喋不休地說,把我當閨蜜了。

  我決定不了任何事,嘴裡卻突然冒了句:你去跳廣場舞,沒有什麼是一支廣場舞解決不了的事情。

  小姨顯然很驚訝,罵道:臭波兒,小姨這麼難過,你還陰陽怪氣。

  我無語,我擅長火上澆油,安慰人是我最不擅長的。小姨的口氣已經接近撒嬌了,看來已經中了傳說中的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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