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邊緣化
2024-05-30 02:44:47
作者: 波兒來了
你知道嗎?花花改任縣政協副主席了。一個好久沒見的朋友神神秘秘地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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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好久沒有見花花到兩河口了,這簡直不合常理。我激動地說,一個經濟學博士,年紀輕輕,像寶貝一樣通過引智計劃回到了家鄉,非但沒有提拔,卻轉任喝茶的政協副主席。
朋友說:博士又怎麼啦?清華北大出來找不到工作的一大把,連一個中學教師的崗位都爭得不得了。只是這地方,本來人就留不住,還有這種操作,我也是服了。
我離開縣城到兩河口三年多了,除了花花,我對縣上的政治風雲完全不感興趣。自從林松調走以後,花花就是班子裡的另類,那麼排擠和打擊是自然而然的。這是背後無數看不見的力量在作祟,花花不是不知道,卻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花花為自己的全域旅遊方案的實施,在縣府常務會上據理力爭,卻在縣委常委會上直接被否了。那些人曾經怎麼支持她,如今就怎麼反對她。
這是無法想像的結局,花花在會議上淚流滿面,仰天長嘆,這不是她的第一次,據理力爭曾經是女強人的動情之舉,如今卻被人視為任性和矯情。相反,關於花花本人能否勝任的討論卻重新浮出水面。
有人說花花一個女人缺乏應有的官場經驗以及必要的基層鍛鍊,任副縣長恐怕有些不妥。花花在大學裡學的是經濟學專業,讓一個學經濟學的的女博士去從政,有些專業不對口,不僅不能做到人盡其才,還有可能造成人才浪費。當然傳言最多的也就是關於她的情緒不穩、不識大局、規矩意識不強。並以瑪咖種植為例,說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新書記私下說:公務員也就是一個上傳下達的職位,一個高中生經過簡單訓練也能完全適應,並不需要過強的研究能力,更不需要特立獨行的個性。機關,特別是基層,是一個無腦的運行體制,需要的是情商,需要的是關係。沒有離不開的人,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新書記的態度顯然有極強的暗示性和導向性,花花成為班子裡的一個另類,自己分管的項目在書記的「關心」下,慢慢地消弭於無形,縣上相關單位開始緊鑼密鼓地配合王均的「打包計劃」。
花花被送到省委黨校學習,這一般應該是提拔的前兆,但卻是新書記的「打包計劃」進行的關鍵時期。等花花三個月學習完成以後,一切都成定局了,而且,更讓大家吃驚的是,花花非但沒有被提拔,反而被調整為古錦縣政協副主席。
這裡的確不需要博士,博士在這裡也不過就是一面旗幟,一種政績的象徵物。花花在電話里苦笑道。
如果說此時花花立馬轉身,到成都或者其他地方去發展,完全可以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花花在研究生時代的同學,現在是一個大老闆了,多次邀請她請當CEO,她都拒絕了。
這拒絕有些無奈,前幾年是因為出色的工作,尚能帶給花花成就感。如今,工作上被泯滅了激情,想回到原來的行業中,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專業技術知識更新那是日新月異,花花知道已經跟不上趟了,更是陷入了家庭的泥淖之中,完全不能自拔,甚至不敢提出自謀職業和離開古錦縣。
城郊不遠處就是花花現在的家。這是一幢非常氣派的民居。在古錦修一幢像樣的民居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光是木料都要準備七八十方,算上木工、石匠、畫匠和其他建材等各項花費,那是一筆不菲的數目,普通家庭為之奮鬥十餘年,甚至幾兄弟不分家,齊心協力才能勉強修起來,那可以說是匯聚了全家的全部財富。記得唐軍為了修這房子,也算是吃盡了苦頭。畢竟,唐軍家裡,沒有父親,母親癱瘓在床,沒有勞力,兄弟在外打工,自己也是一個混混,在成都也沒有混出什麼名堂,可以算得上是當地的貧困戶了。
唐軍的人生真正的起色是在和谷強聯手將我和趙立排擠出酒店之後,沒幾年就把房子修好了,並迎娶了花花,成為真正的人生贏家。雖然,這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但心底也為花花能在此幸福的生活而欣慰。
我通過酒店原來的朋友,也聽到一些關於花花和唐軍的信息——
結婚後,唐軍婚前對花花殷勤備至早已經忘記了,在一次因為家務吵嘴後,他對花花說:我的縣長大人,可能你忘記了這在什麼地方,我是你男人,不是你的下屬。在古錦,自古以來,有哪個男人一天泡在家裡做家務事,哪個男人沒出息伺候女人?當然,除了那些爛過客、耙耳朵。呃,我忘記了,你在陳波家裡生活了一段時間,身上有不少的過客的習慣和脾氣,需要我給你時時提醒。
花花從此被唐軍那暴戾而陰沉的目光鎮住了。
花花沒有生育能力,這也就成了唐軍公然在外吃喝嫖賭的理由。而且,唐軍因為賭博,借了谷強不少錢,於是,酒店被谷強掌控了,唐軍也只不過是他的工具而已。唐軍還欠下了不少高利貸,這高利貸大半是來自天嘉公司,利滾利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原來掙的錢幾乎被唐軍折騰光了,花花的工資成為家裡唯一的生活來源。結婚後,花花幾乎從來沒有添置過衣物,婚前那種光鮮亮麗再也沒有出現過了,甚至連結婚時置備的首飾都賣光了。
有一次,我打電話給花花求證傳言,花花卻一口否認,只是道:我曾經惟一想的就是回歸故鄉。但一旦回來後,我才發現,我的生活,也就是我生命的精華、重心、財富,其實並不在故鄉,而是存在於漂在成都的年代之中。讀書改變了我,但沒能徹底把我從故鄉的情結中解脫出來。這是一種人生閱歷,無法再找回來了。
我突然好後悔將花花騙了回來,這裡是一個不需要博士甚至不需要大學生的地方,一切都還在野蠻和蒙昧之中。需要的只是花花的博士文憑和「無知少女」的身份,那僅僅是一面升得很高的旗幟,一種象徵,不得不獨自承受著風吹、日曬和雨淋。
花花在政協,能有什麼作用可以發揮?除了一天開不完的會,就是寫不完的材料,遞上去的報告又是石沉大海,本來就是說了不算的單位,你叫個啥勁?而現在又面臨這種令人無法想像的境況。求賢若渴也只是一個行政計劃,從來沒有人真正關心他們的專業和人生的成長,他們到底適合什麼?
不論如何,花花的去留不是我能左右的,還能看見花花的身影出現在各種會議和活動上,雖然看起來很憂鬱和疲憊,但還是一面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