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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反正你負責

2024-05-30 02:44:46 作者: 波兒來了

  尹健臨死前的囑託,讓我一直忐忑不安。

  那就是託孤啊,我的天,這是我這輩子能遇到的最具有傳奇色彩、最悲壯的事件了,而且,要命的是——

  我點頭了。

  這不是一件容易解決的事情。主要原因還是計劃生育政策。菌子已經有了孩子,如果超生,將享受不到全額的移民搬遷補助,這可是菌子和孩子唯一能指望的生活來源。如果現在就讓未來公司確認是尹健的後代,尹健的直系親屬也會因為尹健生前違反計劃生育政策而失去很多政策補助。

  國家並不會因為尹健是清華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而改變政策讓其傳承優秀基因。如果尹健泉下有知,一定會再被氣死一次。不過,他活著,各方面的壓力,讓他不死也要掉層皮。

  果不其然,菌子來找我,提到了這個問題。她說:我很矛盾,尹健是個善良的人,情商和智商都很高,對我也非常好。我很想生下來,甚至想不顧一切為尹健留下這個孩子,留下尹健引以為傲優秀的基因。我也給萬婉說過,她說現在尹健都死了,留個孩子,她又是殘疾,沒有意義。當初給我的錢,其實就包含了處理這些事情的意思。

  我把現實的情況給菌子擺明了,在現實面前,她也只是一個弱女子,唯一的本事就是生孩子,但偏偏這種生孩子是違法的事情,誰會出頭承擔責任?今後的路還得她自己走下去。可菌子堅持想生下來,而且是那種九頭牛都拉不過來的犟拐拐。

  本章節來源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

  菌子說:這一次,讓我真正覺得自己的生命有價值。曾經,我就想過很多,作為一個女人,沒有文化,沒有過人之處,又生在這山卡卡。我唯一的本錢就是我的身體。如果能生一個聰明的孩子,女孩是漂亮的,男孩是高大健壯的,那就很滿足了。算命的給我說過,只有這樣才可以改命。甚至,我想去買那些聰明的英俊高大的男人的精子。尹健,能滿足我的一部分願望,這就是命!唉,我也快40了,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生孩子的機會。不說了,反正我決定了。

  沒辦法,我只有帶菌子到成都做檢查,再讓她自己決定,如果能回心轉意的話,馬上做一個流產小手術,以她的身體,很快就能恢復過來,而且誰也不知道這件事。

  自從尹健死後,菌子顯得格外的恐慌和虛弱,對我有很強的依賴。我們先做孕檢,B超檢查時,她也讓我必須陪著她,醫生以為我是家屬,便讓我進去了。

  菌子懷孕已經三個月了,B超影像中,胎兒在整個身體中頭顯得格外大,眼睛及手指、腳趾已經可以看見了,四肢在羊水中已能自由活動,左右腿還可交替做屈伸動作,雙手能伸向臉部。

  醫生說:這是一個非常健康的寶寶,必須建卡做定期產科檢查。因為是高齡產婦,更要做好孕產期保健,嚴密觀察胎兒發育,加強營養,要避免性生活及劇烈運動,以免造成流產的哦。

  如果不出意外,這個孩子的預產期應該是在兩河口電站竣工的那幾天。

  做完檢查,我和菌子到一個茶館裡商量。菌子只是看著我,好像我能做決定一樣。

  你到底怎麼決定的?我著急地問菌子。

  菌子堅定地說:我說過,我想生下來,醫生說這是一個非常健康的寶寶。尹健也說過這是他最優秀的遺傳基因,將來一定考上清華大學的。

  我壓低聲音焦急地說:如果孩子生出來,誰養?計劃生育政策不是那麼好惹的?這是不明智的,就等於在害人!

  菌子說:我一個女人家,管不了那麼多,你現在是大老闆,又不是養不起。

  我啼笑皆非:多養一個孩子不複雜,就跟放羊一樣,放一隻和放一群都差不多,問題是國家不准啊。何況,這又不是我的種,我憑什麼一定要負責?

  菌子說:我不管,你們是結拜弟兄,尹健又是死在你們面前的,你是答應了尹健的,你們就得負責。

  不管怎麼解釋,菌子都一口咬定要我們負責,三娃雖然是她的親哥哥,但卻是靠不住的,那麼只有我了。

  反正你負責!

  我永遠忘不了尹健臨死前那痛苦又滿懷期望的眼神。我有時甚至在想,如果當時我硬下心來不答應,尹健應該被我的薄情寡義而氣得兩眼冒火,口中吐出一口黑血,然後慢悠悠地醒過來,因為他一定要活過來,這兄弟靠不住,只有自己堅定地把這責任負擔下去。

  沒有如果,只有事實,在菌子的固執面前,我感到一種荒謬和絕望。

  我不是三娃,不論是人是鬼,張口就是兄弟。兩河口的男人幾乎都是他的兄弟,但把他當兄弟的卻沒有,幾乎都是把他當醉鬼當笑話。我沒有什麼朋友,連尹健都是在醉醺醺的三娃慫恿下結拜成兄弟的。

  一聲兄弟,不是空口白牙的叫一聲而已。

  不管發生什麼,不論我願不願意,這個責任是實實在在扛在了我肩上。從另一個角度思考,如果真的能生一個有考清華北大的優秀基因的孩子,這對我們這個社會,對國家,對菌子都是有好處的。

  菌子說:其實我並不是養不活孩子,現在哪裡還缺口飯吃呢?即使罰款讓我一無所有,至少飯還是能讓我吃上的,不然,我到機關大門討口。

  菌子哭起來:只是沒爹的孩子可憐,波兒,你理解嗎?

  我點點頭,花花就是沒爹的孩子,我理解她。我答應下來,沒有一點好處,也沒有退路。

  菌子喜極而泣,挽著我的手久久不放。

  菌子說:波兒,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我沒看錯人。你知道嗎?你剛才一答應,我的身體就開始反應了,不信你摸摸,我的兩個奶奶已經開始發熱發脹了。

  我忙不迭地甩開菌子的手,罵道:神經病!

  菌子說:就是神經病,其實我一直都喜歡你,你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不像東哥一走了之,生怕粘上了,更不像尹健,生怕麻煩,乾脆一死了之。

  我沒有說話,這兩個男人我都熟悉,我不能妄加置評,這是對他們的不尊重。但菌子是粘粘草,這是毋庸置疑的。

  等我生下這個孩子,我會好好報答你的。菌子繼續說,兩眼是不言自明的渴望。

  我說:P閒嘴不空,你離不得男人還是怎麼?

  可是,我越是罵,菌子就越喜歡。我們這樣邊吵邊走,那是親密無間的樣子,是菌子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有趣和激動。

  記得你跟東哥跑車的時候,你好小,長得好乖,乾乾淨淨的,一跟女人說話就臉紅。我曾經認真地聞過,你沒有口臭。菌子又堅持挽著我的手,身體不斷地在我身上摩擦著。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把控住。我給了菌子一筆錢,讓她快要顯懷了就到外地去避一段時間,藉口打工,直到把孩子生下來再回來,孩子請一個奶媽養著。

  然後,再過半年左右,我們會很「偶然」地安排一個人把孩子抱來,就說是一個孤兒或者撿到的孩子。於是兩河口的人會很自然地商量誰來「抱養」這樣一個孩子,那個人會幾番選擇,「很不情願」地交給菌子來撫養,然後再也不見。

  沒有處理不好的事情,只有願不願意去想辦法的人。

  我是不是宇宙中最聰明的波兒?可能不像,假精靈的成分多一點。我如果真聰明的話,早就考上清華大學了,但一定不會去寫什麼狗屁詩。寫詩的人最聰明,也最笨。

  這個世界有尹健的笨,有菌子的犟,有我的假精靈,所以這世界就有點意思了。

  我喜歡這個世界,因為我好像有點價值,被人需要,其實就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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