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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心有不甘

2024-05-30 01:50:49 作者: 肉肉肉圓子

  客店陸陸續續又收到了幾封書信,樣式不盡相同,都沒有署名,只在信封上以筆墨勾勒著一枝桃花。

  大周握著信,眼角餘光瞥到信封上,瞭然。

  哦,今日是落了繁花的毛桃啊。

  桃子剛生,夾在幾片將落未落的花瓣中,透著幾抹毛絨絨的鮮嫩。

  觸手的信封也比往日厚了些,感覺倒是沒有夾雜些怪裡怪氣的東西。

  大周想著,便將信送入客舍。

  

  對於這幾日送來的書信,郎主必定會閱讀這件事,他們雖好奇,但又不敢發問,甚至連信箋的來源在沒有郎主的吩咐,也不敢輕易調查。

  李桓正在看窗外,已然入夏,幾抹海棠只留枝頭仍有殘紅。便是這一抹紅,待到明日也要落盡。

  所謂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雖不動聽,卻也是尋常。

  他暫居在這客店中,遠離上京的繁華,求一方安寧。

  可惜,即便在毗鄰深山的地方,亦能被紛擾找上門。

  瞥了信封一眼,李桓將這信隨意撂在桌上,便拿起一卷兵書來看。

  不知什麼時候窗外起了風,隱隱還有雷聲,他手中的兵書始終未曾翻過一頁。

  男人皺了皺眉頭,撂下兵書,帶著幾分不暢快的心情,拿起了書信。

  看到信封上所繪的圖案,他嘖了聲,冷靜的神情肅然變冷。

  薄薄的信紙,透著幾分鮮嫩,翠綠的竹葉夾在其中,連帶還掉出了幾張造型不說如何精巧,但也有些別致的花箋。

  他自小就是在錦衣玉食的堆砌中長大,世間最美好,最珍貴的東西於他都是過眼雲煙毫無價值。便是最精巧的花箋,他的書房中不知有多少。只他素來沒有以花箋書寫詩詞文章的喜好,便只堆在箱子裡任其發霉。

  區區幾張親手做的花箋,可笑。

  信上所寫的都是些無聊瑣事,如今日吃了什麼,又如家中的妹妹又如何對她冷嘲熱諷。透過一張薄薄的花箋,李桓的面前仿佛勾勒出了一名妙齡少女。

  那女子……

  李桓按了按額角,腦海中一抹倩影如夢如幻。

  說好了不要將她牽扯進來,可偏偏這人竟一頭扎進來。

  李桓放下書信,聽著雨聲,不覺有些痴迷。

  不過片刻,他便冷笑出聲:「說什麼自遇到我,便不曾喜歡過別人。果然是自遇到啊……」要不是收了這信,他哪還知道她少女時期竟思慮過那個姓墨的表哥。也不知道前世時,這綠山別院又歸了誰,又有誰收到這封飽含少女真意的情信。

  即便只是想,他都無法忍受。屬於他的人,竟曾戀慕過其他男人!好你個姜萱,好你個姜家小七,好你個惹我牽腸掛肚,即便只是想一想,心都要一疼的可惡存在。

  這疼他尚且忍得住,他只忍受不了那狠心的女人在心中寫下情思,綿綿愛意傾注於其他男人身上。他恨不得立即飛到建康,將那女人囚於房中,用金鍊拴著,此生不再讓她再見任何外人。

  可他不能,無論都不能。

  前世二人境遇不同,彼時他是高高在上的絕公子,雖不良於行,可天生高貴,在世家之間很受擁躉。而她,則是罪臣之女,流落教坊,乃是下賤之人。

  外人只看到他白衣勝雪,不染塵埃。即便是他後來殺周皇,也不曾引來懷疑。他已經偽裝了二十餘載,又豈會被人輕易看透。

  這樣滿腹算計之人,卻獨獨栽在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子身上,說來竟有幾分可笑。

  他想與她共白頭,也不知是否是壞事做多了,連老天都不允他這個卑微的願望。那時,他剛將李沛餘黨剿滅,朝中群龍無首時。他看著那張象徵尊貴的龍椅,心中沒有半分波瀾,只想著早日歸家。即便只是與她靜靜待在一起什麼都不做,心情也是極好的。

  可……

  李桓心頭驟然一疼,他趔趄著按著桌案,重重的喘息。

  劇變來的如此突然,沒有一點準備,他的天塌了。這二十幾載,他不知什麼是真正的活著,心中只餘下一個想法:那就是報仇,奪回屬於他的東西。

  可上天見不得他的好,他將敵人斬於刀下,又成了他人血仇的對象。最終,招致報復,害了她的性命。

  他用了三年時間,追殺李沛的餘黨,扶持著大皇子流落民間的子嗣繼承了皇位。此後,他遠離上京,遠離權勢,帶著她曾經的願望,踏遍周國的每一寸土地。

  或許李家人骨子裡就是不信任任何人,又三年,那個孩子漸漸長大,忌憚他這個曾經的攝政王,派人追殺他。在一個雪天,他回到最初與她相見的地方,欣然赴死。

  命絕的那一刻,他只希望她能走的慢一些,在奈何橋上多等一刻。即便下輩子不能成為夫妻,他也要守著她,護著她。

  可不曾想,再醒來時仍在宮中。

  皇宮上下一片素縞,主子奴婢皆是滿面哀榮。

  他怔怔的坐在錦被中,由記憶中尋到一些細枝末節的痕跡,忽然就想起來了。

  啊,原來是那一日啊。

  阿娘因病過世後,阿父也一病不起。他們二人雖是天家夫妻,卻與尋常夫妻沒什麼兩樣。阿娘嫁與阿父時還是二八少女,阿父卻已是而立之年,因此對阿娘很是疼寵。二人神仙眷侶一般日子,可惜並不長久。

  不久後,阿父因哀思過重而崩,與阿娘薨斃相差不足一月。宮中的喪禮還未撤下,便迎來了一國之君的葬禮。

  舉國悲痛。而他一個才六歲的稚童,尚不知道什麼是生離死別。

  李桓猶記得,他的人生便是在六歲這一年發生了轉折。他不再是中宮之子,只是十七皇子。他的大兄繼承了皇位,金貴妃則成了太后。而他,一個先皇后所生的皇子,又是稚齡,在宮中處境很是尷尬。

  好在他母族強大,倒也不敢有人到他面前說是非。即便是金貴妃,也不敢給他臉色看。

  他便這樣靜靜渡過了兩年,直到一次圍場遊獵,他為奸人所害,傷了腿,從此後只能靠輪椅出行。

  大兄憐他稚弱,便將他帶在身邊教養,比其餘皇子更要受寵。宮中人皆是稱讚官家仁善。

  倘若他沒有在十六歲那一年知道真相,那大兄也不會成為他的仇人。他也不會隱藏起來,只為了等待手刃仇人的那一日。

  他既已經報了仇,又何必讓他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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