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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鴻雁寄情

2024-05-30 01:50:47 作者: 肉肉肉圓子

  剛入夏的時候,便一場雨不曾見。夜半時,轟隆一聲震天響,仿若天被炸了個大窟窿,豆大的雨點灑落瓦片,緊接著猶如撒豆一般,密集之外竟什麼雜聲都不曾聽聞。

  

  夢中,男人的雙臂如鐵,桎梏著她的全身。似藤蔓交纏,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中。可那樣的緊密,又含著幾分溫柔,仿佛只要稍稍用力,懷中的這朵纖細的花,便要凋零。

  姜萱仿佛是夢,又仿佛在看。她努力睜大眼睛,可男人的臉上如籠罩著一層薄霧,看不透。

  呼——

  她終於醒來,怔怔的看著帳子頂上的龜甲紋樣。

  那是未來還是過去,亦或是她所看不透的另一段人生。

  姜萱沉默著,直到長時間未曾運動的雙眼泛出酸澀,才撐著床沿爬起。

  她的精神不濟,披了件薄衫便往書房去。

  上回寫得信對方未曾收到,她便已經準備了第二封。

  信中倒也沒什麼好寫的,不過是寫日常,捻著女兒家的羞赧心事。如朝顏花上卷著的絲藤,小心翼翼的攀上牆壁,試探著外面的世界。

  男人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姜萱不曾思考過。

  他們有的說宜家宜室,可阿娘便是如此,但姜延波還是和蕭莘有了首尾。

  他們有的說艷麗逼人,可花果的清麗之姿,不也曾是姜延波的心頭寵。

  後來姜萱就明白了,有的人喜歡好看的面容,有的人喜歡出色的才情,也有人喜歡拈酸吃醋的小性子。惟獨遇到那個最合適的,便小心翼翼的藏起不給人瞧到。但喜愛的終究也會變成舊物,便被束之高閣,不再提起。

  因此,男人們喜歡的只是新鮮的顏色。無論什麼個性,什麼出身,只要新鮮。

  既貪圖一個新鮮,就給他新鮮。

  傳聞武德王自小在官家身邊長大,同大皇子一般玩耍,當了幾年的紈絝後,便入了軍營。有人曾說過『軍營待三年,母豬賽貂蟬』,武德王離開軍中後,往府上送的美姬數不勝數。漢人的,胡人的,應有盡有。柔媚的,知禮的,哪怕是大家閨秀,也都不過是他人口中的一份禮物。

  他人以討好武德王為榮,可誰又能想到,武德王之後的功績都要加上一句『殺俘吃肉』的惡名。昔日送上府中的美人,更是成了刀下亡魂。運氣不好的,還會成為烈火上烹製的鮮肉。此後,若有財帛也罷,美人是萬萬不成的。

  後來武德王被奏德行有虧,滿身污名,更成了清明之人遠離的惡鬼。可在有心人眼中,這樣的武德王反倒好拿捏。只可惜,他們的如意算盤不錯,成功的卻不見一人。因此,有人斷言,若要奪這天下,該有武德王一分助力。得武德王便得天下,也從那時起在上京流傳。

  姜萱不是大丈夫,對那繁花盛景的江山沒什麼興致。她只要活著,將該做的事做了,該報的仇報了,最後能夠活的自在肆意安樂。她不圖長命百歲,只願壽終正寢。

  在這世上,沒有助力只靠一人艱難前行,太難了。她向來受不得苦,便從武德王這兒尋一條康莊大道。

  武德王與美人之間的故事太短,還未開始便戛然而止。姜萱只能透過字裡行間揣摩他的喜好,於是便有了阿萱的一封封寄託相思的情信。

  於雨夜,她在花箋上落下一筆。

  ……

  萬籟俱寂中,奔騰的駿馬踏破黑暗,抵達了客店。

  大周看著騎士,朗聲問:「怎麼這麼晚還會過來?」

  騎士掀開掛在頭上的風帽,抖落了一地雨水,方才開口:「有封信送至綠山別苑,信上沒署名,料想是有急事,這才快馬加鞭趕來。」

  大周點了點頭,上前去牽馬。他的雙胞兄弟小周,引著騎士往樓上走。

  「郎君這幾日就居住在此。」

  騎士皺眉問:「這裡荒郊野外的,你們也不勸著些。」

  大周說:「以前在荒漠中以地為席以天為被都能習慣,何至於那麼講究。」

  騎士瞪了他一眼,「你是什麼身份,郎主又是什麼身份。給你個豬窩,都能睡的比豬還香,你也配和郎主比?」

  大周摸了摸鼻子,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信送進去,人卻在門外候著。

  這個時間,料想不是要緊事,又何至於讓人半夜裡爬起來。

  但男子卻未睡,他睜著眼睛看著青帳遲遲沒有睡意。

  帳子是粗布的,厚重不通透,夏季里用著肯定要熱。應是年頭久了,泛著幾分淺薄的灰。

  叩門聲響起時,他的腦海仍留存著昨夜的夢境,直到被打擾。

  「信已經檢查過了。」那人說。

  男子接過信,觸手摸了摸,只覺得內里有一個軟硬適中的東西,摸著很是古怪。撕開信封,吧嗒先掉出了一個包的有些醜陋的油紙包。這油紙包的不大緊實,輕輕一碰內容物便綻放。只見是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泛著幾縷茶香並果香。

  茶?

  周國人嗜茶重於酒,凡達官顯貴到販夫走卒皆要飲茶。

  達官顯貴更喜點茶,節令時更有鬥茶之風。而點茶工序繁瑣,於民間更多是飲清茶再佐以各種飲子。

  他不喜茶,無論方式。

  茶不解渴,不如一杯清水。

  可這信封中的一包茶葉,又是何意?

  他擰眉,執一柄小刀將包裹著茶葉的細蠶絲帕切斷。只見冰綃之上,一枚枚墨綠茶葉中摻雜著幾抹濃紅。小刀撥一撥,卻是幾瓣桃花。還有幾抹做花瓣狀的硬物,透著桃香,卻原是桃干。

  聯想到信封上那一抹新發的桃枝,男人輕嗤:「女兒家的玩意。」這才展開書信。

  信箋的內容並不複雜,用的是自製的桃花箋,以銀粉點了墨書寫,寄託的不過是一名小女兒的愁情。

  看到落款處,男人仿佛想起他的青山別院早前是一戶姓墨的人家。後來因惹了官司,舉家搬遷去北地了。

  看來寄信之人並不知道她那好表哥早已北上,仍舊將一抹相思寄託。不想別院換了主人,這信也就落在他的手中。

  男子輕叩桌面,吩咐說:「書信無事,不用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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