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王熙鳳：瞧把你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翌日。

  平兒在后街柳條胡同那頭，尋到坐在地上玩泥巴的傻柱。

  此時傻柱穿著一件嶄新的新衣裳，

  見狀，平兒心裡頓生疑慮。

  傻柱本就靠著兩府裡面的管事打發他跑腿，才換來的兩餐溫飽。

  逢年節的時候，淌或府里給一些奴隸發放新衣賞，一些良善的下人，倒是會把身上的舊衣裳拿給傻柱穿。

  「柱兒，你瞧瞧這是什麼？」平兒身子蹲下，臉上的笑容真城，完全沒有嫌棄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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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平兒姐姐，給平兒姐姐請安，嘿嘿……這是捏糖人哩，平兒姐姐是給我吃的嗎？」傻柱嘴裡流著哈喇子，卻是強自忍著衝動，並沒有伸手去拿。

  待平兒點了點頭，傻柱才喜滋滋地點頭如搗蒜，道了一聲謝接過。

  「柱兒謝謝平兒姐姐。」

  「柱兒，上個月初七，有誰尋你跑過腿嗎？」話剛一出口，平兒便後悔了，柱兒腦袋不太靈光，已經過去一月之事，他還能記得嗎？

  「記得哩，我這身衣裳就是那天別人贈我的。」傻柱一邊舔著捏糖人，一邊歪頭回答。

  平兒大喜，因問道：「都有誰找你辦過事，姐姐是說，有誰找你去仁大爺的那間藥房抓藥。」

  歪著頭細細回想的傻柱，半響才鬆開嘴裡的糖人，因答道：「找柱兒去抓藥的，只有彩雲姐姐一人。」

  平兒的那雙杏眸一瞪，眼眸滿是不可思議。

  破案了！

  原來是太太要的滑胎藥？

  想來也對，太太認字，她寫出的藥材名稱，讓彩雲去抓藥倒也說得通。

  老爺身體這麼好嗎？

  念及這裡，平兒的臉蛋一紅。

  「柱兒真棒，你這身衣裳也是彩雲送給你的嗎？」跟著王熙鳳時日久了，平兒也變得狐疑起來，因此多嘴問了一句。

  「不是哩！」

  「那送柱兒新衣裳的，是府里何人呀？」

  也幸好她多嘴問了一句，讓她發現傻柱聽了她的話，直接把手裡的糖人給推了過來，臉上那不舍的表情，頓時讓平兒生疑起來。

  「平兒姐姐，我答應了別人的事情，不能說的，這糖人兒還給你。」

  平兒情知傻柱的性子，倒也不奇怪，便溫言勸說道：「送出去的哪能有收回的道理，你放心吃罷。」

  「柱兒，姐姐是想問一下送給你衣裳的人，這身衣裳是在哪裁剪的，我好也去裁一件，送給我那與你同歲的弟弟。」

  傻柱聽了神色大喜，站起來原地轉了一圈，因問道：「原來平兒姐姐也覺得好看，昭兒和李鬼他們還說難看死了，說彩霞姐姐一點眼光都沒有。」

  平兒眉眼一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佯裝詫異道：「原來柱兒與彩霞這般熟悉，聽柱兒的語氣，彩霞她還挺關心你的罷？」

  傻柱聽了，適才還高興的神色卻垮了下來，愁眉苦臉道：「彩霞姐一直讓我去跑腿拿藥，最近不知道怎麼了，她對我說，以後不用再去抓藥了，病人已經大好，她才送了一件新衣裳給我，說是謝謝我一直以來替她跑腳買藥。」

  平兒欣喜的神色轉為詫異，蹙了蹙眉，柔聲道：「可能是彩霞的病好了，便就不用抓藥了。」

  「不對，平兒姐姐，那藥不是治病的，我聽那掌柜的常自言自語，說什麼有違天道，人吃多了反而對身體不好哩。」

  說到這裡，傻柱歪頭想了一會，復又說道：「對了，彩霞姐與彩雲姐抓的藥是一樣的哩。」

  平兒聽到這裡，心頭大驚。

  彩雲和彩霞都是太太院子裡的丫鬟。

  怎就一頭不再抓了，另一頭又開始找傻柱抓？

  念及此處，平兒和傻柱再閒話一會，臨走前給他拿出五錢的銀子，並囑託他不要在寧榮街花這個銀子，跑遠一點再找零。

  ……

  ……

  三日後。

  神色匆匆的平兒回到天香樓王熙鳳暫時的住處。

  進了廂房，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壺溫茶，仰頭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這三天總算是被她查到了蛛絲馬跡。

  可最終的結果，卻是讓平兒頭皮發麻，直道不可能。

  然而，此事惟有等奶奶自己自行判斷。

  沒等多久，昨日便和奶奶約定好今天便會有答案，王熙鳳按時回到天香樓。

  平兒瞧見奶奶漸漸有了笑容的臉蛋兒，曾一度在心裡要不要告知奶奶實情。

  王熙鳳見平兒宛如木頭人杵在那一動不動，登時嬌聲叱道：「你杵那兒作甚，還不趕緊給我倒壺冰鎮醉玲瓏過來，要那櫻桃口味的。」

  平兒立時回過神來，忙不迭地應了下來。

  王熙鳳趕緊進了廂房，畢竟裡面放有冰塊消暑。

  「眼見這馬上入了秋，這見天似的卻愈發熱了，渾身黏糊得讓我難受，平兒，一會你告訴我你查成怎樣，再給我準備熱水，我要沐浴一番。」

  平兒端著冰鎮的醉玲瓏過來，揚聲答應下來。

  低頭接過平兒手中的冰飲，王熙鳳並沒有瞧見面顯心事重重的平兒，「你快說，說完我好去洗漱一番。一會我還要見玖兄弟，與他側面點一點王仁的事情。」

  平兒等奶奶接過那碗冰鎮飲品，便出去吩咐粗使婆子替奶奶準備熱水，這才折身回了廂房。

  「奶奶，我尋柱兒問了話之後，打探出當天是彩雲尋了柱兒……」

  平兒垂著眼帘說畢，等奶奶慢慢消化。

  王熙鳳那雙丹鳳眼眸若有所思，半響方自發話：「按采雲說，她這是為了外面她哥哥抓的藥，她這一說法，倒也站得住腳。」

  說到這裡，王熙鳳乜斜著平兒，冷哼道：「你查了三天，才查到這麼一點東西？」

  平兒剛想回話，卻聽見外面婆子抬熱水進來的動靜。

  兩名粗使婆子合力抬著一個大沐桶進來，她們二人後面，還有五六個提著熱氣騰騰木桶的粗使丫鬟。

  左邊那位婆子堆起笑容，恭聲道：「璉二奶奶，樓上的秦姑娘剛好吩咐準備熱水，瑞珠那頭說，叫把準備好的熱水先允給璉二奶奶使。」

  王熙鳳點了點頭，後想了想，便朝那位婆子和聲道：「你一會替我謝謝可卿。」

  平兒見奶奶對下人這般和顏悅色，也不奇怪，畢竟眼下她們是寄人籬下。

  眼下就連奶奶沐個浴，尚還要在臥室裡面。

  不大一會兒，東府的下人把一個大沐桶灌了滿滿一桶熱水，眾人齊聲朝璉二奶奶屈身告退。

  王熙鳳等下人把門給關上，便招呼平兒上前替她去鞋襪，她自己解著盤扣去了外衣。

  平兒蹲著替奶奶去了鞋襪，便起身替奶奶去了頭飾中衣，而後便是褻衣。

  王熙鳳試了試水溫，剛剛好，抬腳坐進沐桶裡面，整個人舒服得呻吟出聲。

  「平兒，你繼續說。」

  平兒替奶奶擦拭著潔白的背部，頓了頓方自娓娓道來。

  「奶奶，我那天還從柱兒的嘴中得知彩霞也經常尋他拿那藥，我生怕驚了府里那個主子，便留了個心眼，旁敲側擊地問了一圈，彩霞外頭早已沒了家人，也不存在哥哥姐姐。」

  「我便就納悶了，彩霞莫不是與府里那個小子偷偷好上了，這才替自己準備的東西。後面，我無意中打聽到了一事，彩霞有一次拿的藥，是給府里的桂婆子煮的。」

  王熙鳳聽到這裡，側頭問道：「你說的桂婆子，可是小廚房負責煎藥的那個桂婆子？」

  「這個桂婆子還是替代早前那個王婆子，王婆子還是咱們王家人呢，她不小心做錯了事，被太太給打發出了府。奶奶可還曾記得此事？」

  王熙鳳鳳眸一轉，素手拔弄著沐桶裡面的水花，螓首輕點：「哪能給忘了？那陣子，我還替王婆子尋了太太求情，可惜，太太一旦決定的事情，便是我也無可奈何。」

  平兒替奶奶揉著額頭，定了定心神，這才把實情道來：「奶奶，你可是忘了？桂婆子不但替太太煎藥，她還負責替你煎藥，府里其他的主子身子不便利，自有其他人去煎，而這個桂婆子，卻是替你和太太專門煎藥的僕役。」

  王熙鳳神情一怔，繼而拍著沐桶里的水花，笑得花枝招展：「沒想到老爺……莫不是太太不想給寶玉再舔一個弟弟或妹妹，太太才會想著去吃那……」

  平兒眉頭一皺，平素機敏的奶奶，怎就沒能明白過來。

  「好了，平兒，我醒起還有事情要問一下王仁，你去藥房那頭，幫我把他請到東府來，我一會要見一見他。」

  王熙鳳臉上笑意盈盈，朝身後的平兒吩咐一聲。

  平兒見狀，在心底里長嘆了一口氣，應了一聲便從一旁拿過一條帕子，擦拭掉手上的水跡，告退出去。

  待外面響起關門聲響。

  王熙鳳再也控制不住，從牙縫裡面蹦出一句。

  「賤人！」

  關上門後的平兒聽見這句話，貼背靠在門外偷偷抹淚，少頃，擦拭掉眼角的淚水，平兒便出了天香樓。

  出了天香樓的平兒，卻與前來尋王熙鳳的賈玖錯身而過。

  賈玖遠遠瞧見埋首走路的平兒，喚了一聲。

  可不遠處的平兒卻仿若未聞，徑直穿過逗蜂軒，往會芳園門口那處走了。

  賈玖只道平兒沒聽見，抬腳進了天香樓院子。

  瞧見王熙鳳的那處廂門緊閉，賈玖猜她興許還沒有回來，便準備折身離開。

  卻在門外撞見回來的豐兒。

  豐兒快走幾步，笑臉屈身福了一禮：「見過玖大爺。」

  自二爺出了事，對於眼前這位可以決定她與奶奶未來的大爺，豐兒萬萬不敢慢待。

  賈玖笑著點了頭，問道：「豐兒，你奶奶約了我談事，她還沒有回來嗎？」

  豐兒見問，忙答道：「奶奶一早回來了，我因有事耽擱了一會才回來。奶奶說過，凡是玖大爺過來尋奶奶，便可直接進去，無須我們傳稟。」

  豐兒看了一眼緊閉著的廂門，杏眸露出一絲笑意，稟道：「奶奶最是受不了熱了，興許是裡面正堆放著冰塊消暑，平兒才會將門給關上，玖大爺快請進去，奶奶這會子，說不定已經在裡面候著玖大爺您，我這便去廚房給玖大爺端碗冰飲來。」

  說罷，豐兒欠身一禮，便朝逗蜂軒那邊的冰窖室而去。

  賈玖不疑有他，直接推門而進。

  卻說王熙鳳那頭，平素好面子的她，打發平兒出去後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氣！

  她怎麼敢？

  她怎麼敢？

  自己可是她的親侄女呀！

  偷偷找人給自己吃避子湯！

  說到底，還是因為爵位這事給鬧的。

  從小長在豪門裡面的王熙鳳，對這種齷齪事多有耳聞。

  只是這一天，竟親身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那人還是自己一直敬著，崇著的姑媽。

  這一變故，屬實把王熙鳳心底那絲堅強給直接擊穿！

  這時，王熙鳳聽見推門聲響，便猜到是外面忙碌的豐兒回來了。

  王熙鳳從沐桶裡面站了起來，朝外面喚道：「快進來。」

  王熙鳳本意也是想讓豐兒進來伺候她更衣。

  賈玖因中間隔著一個屏風，瞧不見裡面，且從裡面還冒著一絲煙氣，他還以為這是冰塊消化而冒出來的，抬腳就往屏風後面進去。

  「嗯？」

  玖大爺目瞪口呆！

  王熙鳳手足無措！

  倏忽間回過神來的王熙鳳，大大方方地立在那裡，艷麗無端的臉蛋兒，因沐浴的關係，此刻真就應了那句，嬌艷欲滴，白嫩得仿若能滴出水來的肌膚，吹彈可破。

  「我美麼？挺好看的罷！」

  「瞧你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王熙鳳銀牙緊咬，半天憋出兩句話。

  賈玖定了定心神，以欣賞的目光掃了幾眼，而後，眼眸微抬，定格在王熙鳳那張嬌嫩的臉蛋兒上面。

  「還行，一般般。」

  「我突然醒起屋裡在煲湯，我且回去看看火候，少陪。」

  賈玖裝模作樣地揖了一禮，眼眸卻是侵略性地瞥了幾眼，繼而才施施然轉身離開。

  推門、抬腳、關門。

  賈玖身子如平兒那般，緊緊地靠在門框上面。

  那雙劍眉下面的一雙星眸，此刻滿是恍然大悟。

  賈玖現在有點明白王熙鳳緣何會對賈璉這般護食了。

  感情是自卑！！！

  說來也對，古人對此事。

  素來在民間，便有克夫克子的說法。

  賈玖對此嗤之以鼻。

  都是無稽之談。

  怪道曹公筆下的神仙妃子，感情應驗在此了。

  也難怪曹公對王熙鳳的點評，身量苗條，體格風騷。

  曹公不虧是曹公！

  此曹非彼曹也。

  正在賈玖遐思出神的時候。

  裡間卻是傳來王熙鳳極其壓抑的痛哭聲響，須臾間，便是一陣撕心裂肺。

  賈玖神色一怔。

  上次不小心撞見，也不見她哭得這般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