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會被寶姐姐瞧見了，我還要不要活了。

  半月垂空，銀河流光。

  寧榮街結束了一天的喧鬧。

  天空像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星星點點的繁星如同鑲嵌在黑夜中的明珠。

  西寧侯府天香樓。

  

  秦可卿請王熙鳳暫上二樓敘話。

  當王熙鳳說出那句話後，秦可卿便已經猜到手帕交的言下之意。

  這不就是母憑子貴嗎？

  但秦可卿情知自己在府里的身份有多尷尬，她第一時間便拒絕王熙鳳的提議。

  王熙鳳羨慕之作，又怒其不爭。

  現如今，以賈玖的身份地位，可卿那怕是見不得光，但凡給他生下一兒半女的，難道賈玖會對她置之不理？

  最不濟，也會在外面挑一處院子，尋上十個八個丫鬟婆子伺候她。

  她倒好，直接想要把肚子裡那個提前扼殺。

  王熙鳳想了想，先是當著秦可卿的臉面啐了一口賈玖，繼而說道：「行罷，眼下這天色也黑了，明兒我讓我弟王仁去尋些避子湯給你，不過，那頑意你也不要多吃，對身體很不好……」

  說到這裡，王熙鳳被秦可卿瞟得語氣一滯，她訕訕一笑，揭過不提。

  秦可卿嫵媚的秋波橫了手帕交一眼。

  自己這個孀居之婦，哪能常常吃這種東西，哪怕自己想吃，也得有人配會……

  呸呸呸！自己成天在渾想個什麼勁！

  陡然間，寧靜的寧榮長街被一聲轟鳴劃破了長空。

  兩個花信少婦頓時被嚇得玉容變色，兩道尖叫聲響過後，倆人雙雙抱合在一起。

  王熙鳳側耳一聽，登時又啐了賈玖一口。

  「莫怕，想來是因為玖哥兒生辰，府里正在替他燃放煙花慶生呢。」

  秦可卿抬起那張嚇得煞白的臉色，在夜色中愈顯艷麗無雙。

  隨著連續不斷的炸響。

  王熙鳳、秦可卿移步來到觀景廊，翹首望向天穹。

  李紈等住在天香樓的人，也被這一變動給驚到，紛紛出現在院外。

  微風襲來，一縷縷淡淡的硫磺味瀰漫夜空。帶來了遠處的花香和湖面波光粼粼的微醺。

  卻說回賈玖那邊。

  眾人用罷晚膳，漱口畢。

  林黛玉美眸一轉，目光深處隱現一抹慌張，朝賈玖道：「玖大哥，要不咱們前往天香樓那邊賞一下夜景。」

  寶釵聽了，杏眸里藏起一絲笑意，她一早知道林妹妹讓人準備了煙花。

  想來鬼靈精怪的林妹妹，是準備要給玖大哥一個驚喜了。

  惜春拍著小雙從坐椅上面跳了起來，欣喜道：「林妹妹這個提議好，一來可消暑，二來正好把這撐了的肚皮給消消食。」

  「你才剛吃飽，可不好蹦蹦跳跳的，當心身子。」一旁的迎春趕緊上前拉了惜春一把。

  賈玖見大家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

  一時之間，他進退兩難

  主要是秦可卿、李紈現時皆是住在那邊，他過去的話，難免會出現修羅場的情景。

  「我聽說珠大嫂子也歇在天香樓，眼下我過去也不便宜，不如咱們前往依山之謝那邊轉一轉，省得咱們這一大幫子人，吵到她們歇息。」

  賈玖稍一琢磨，便想到一個折中之策。

  林黛玉的眼眸閃過一絲歉意，倒是把這茬給忘了，因說道：「那咱們便依了玖大哥。」

  諸釵便帶著一眾興奮不已的貼身丫鬟們，浩浩蕩蕩地前往會芳園。

  在進了門後，林黛玉朝紫鵑打了個眼色，紫鵑會意，馬上前往去囑咐林大寶，讓他吩咐今晚燃放煙花的人，一盞茶過後，便可以看眼色行事。

  依山之謝這邊，有一個寬大的六角琉璃瓦涼亭。

  涼亭六角下面，已經放置防風燈。因涼亭過於寬大之故，整個涼亭燭火微弱。

  中間是一張四人位的大石桌。

  上面已經被徐大娘一早命人送來乾果點心及新鮮水果，還有幾壺香茗以及幾壇醉玲瓏。

  外面六邊，則是以檀木製成的美人靠。

  探春見大家都不敢前往中間落座，她搶先一步落坐在東面的美人靠上。

  迎春趕忙跟了過去。

  賈玖見狀，便招呼著黛玉、寶釵、湘雲落座四人石桌。

  寶琴帶著岫煙、倚紋姐妹兩尋了個美人靠坐下。

  雪雁、鶯兒等人開始替主子們奉完茶，而後跑出涼亭外面，興奮地等著一會的煙花秀。

  寶琴不遠處的湖風拂面，登時讓她想到今早回了一趟家的事情，她放下手中的茶盞，展顏笑道：「玖大哥，差點忘了正事，我今日回去一趟，母親讓我代她祝玖大哥生辰哩。」

  「還有，你早前找堂姐做的衣裳，嗯，玖大哥早前說過的制式服裝，下個月便可以全部完工，我從家裡讓人帶來了五百套，你明日尋林大哥要便行了。」

  「好的，勞二嬸記掛，寶琴妹妹屆時替我謝謝你母親。」賈玖點了點頭，端起手中的香茗示意。

  林黛玉淺抿一口手中的明前龍井茶，芳心猛跳，想起一會玖大哥瞧見煙花會是怎樣的神態，以及，期待玖大哥會不會歡喜。

  放下手中的茶盞，林黛玉建議出涼亭走動一下，消消食。

  眾人早已按耐不住，紛紛拿起香妃扇出了涼亭，賈玖隱隱猜測到林妹妹似乎還想要瞞他煙花一事，便細細在心裡回想著，一會該以什麼樣的『驚喜』神情，露出在眾人面前。

  彼時，繁星閃爍，月光如銀。

  湖面在月色的映照下，微光粼粼。

  微風輕輕拂過，湖邊兩岸的垂柳輕輕搖曳，如詩如畫。

  林黛玉緊張地走在前面，裙擺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擺動。

  薛寶釵緊隨其後，她那溫婉嫻靜的臉蛋兒掛著如春的笑意。

  素來性情急躁的湘雲，彼時卻一改以往的跳脫，規規矩矩地跟在釵黛二人的身後。

  其後便是迎春、探春等一眾賈府女子。

  誒釵的裙袂在夜風中微微拂動，活色生香。

  賈玖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

  嗯，淌或傳來幾聲蛙叫蟬鳴。

  便就夢回兒時的那個夏天了。

  可惜，這滿園的動物，一早便被林大寶和游詠帶人或滅或『趕』。

  隨著一陣尖銳的響聲劃破夜空。

  天穹下，一束煙花劃破夜空，絢麗的色彩在空中綻放。

  眾丫鬟翹首以手指著夜空，歡呼跳躍著，十數雙亮晶晶的眼眸在夜色下，格外透亮。

  所有丫鬟裡面，就數雪雁和晴雯跳得歡實。

  只見叢綠堂前面的空地上，數股濃煙迅速爬升，直衝夜空中的雲霄，將銀河下面的天穹染成一片五彩繽紛。

  煙花在黑煙中綻放、盤旋著、舞動著，像一朵朵盛開的花朵，璀璨奪目，燃亮了整個夜空。

  紫鵑、茜雪、襲人她們紛紛驚嘆於煙花的美麗。

  她們或掩嘴輕笑，或瞠目結舌，或欣喜若狂。

  那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蛋兒，在煙花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艷麗和明亮。

  彼時的湘雲再也抑制不住，她拉起身旁惜春的手歡呼雀躍著。

  不多會，湘雲手舞足蹈地在草地上跳起了舞。

  寶琴嬌憨一笑，上前一步，開始跳起在外面見過幾次的胡舞。

  諸丫鬟們的眼睛漸漸看不過來，時而擔心錯過天上的煙花，時而擔心寶琴姑娘那新奇的舞蹈。

  湘雲、寶琴的快樂感染了一眾有舞蹈功底的丫鬟們。

  身量高壯的司棋率先跟隨著跳了起來。

  愛學習的香菱，亦是手腳並用，眼睛時而緊盯長空，時而盯著湘雲姑娘和司棋姐姐二人的動作，還別說，香菱學得有模有樣。

  這一歡樂的場面，頓時讓初入西寧侯府的紋倚姐妹二人，漸漸放鬆心情，或翹首觀望煙花，或微笑看著眼前一眾出身奴僕的丫頭們。

  三春也被湘雲的目光吸引過去。

  彼時，原地只留下黛玉和寶釵二人。

  林黛玉極其想要迴轉身子，偷眼瞧瞧玖大哥是否被這個給驚喜到，然而寶釵偏又在眼前，使得林黛玉不敢轉易回過身子去看後面的那人。

  賈玖上前一步，來到林妹妹身旁，目光溫和，伸手拉過黛玉有些微涼的小手，溫聲道：「林妹妹有心了，謝謝，這一場煙火秀，我很歡喜。」

  「有人在，你快鬆開，一會被寶姐姐瞧見了，我還要不要活了。」林黛玉芳心砰砰直跳，想要抽手離開，卻又不捨得在此情此景拂了玖大哥的意。

  另一帝，薛寶釵雖是翹首欣賞在夜空壯觀的美景，但她的耳朵卻是靈敏地聽見了林妹妹的話語，忍著笑意剛想邁步離開此地。

  卻不成想，她的手卻被一雙結實的手給握住。

  「這下，寶妹妹也沒理由笑你了。」賈玖不敢去看她們二人的目光，只能抬頭仰望長空。

  林黛玉和薛寶釵二人，瞬間羞紅了臉，一絲緋紅同時由脖子間延伸至可愛的耳垂邊。

  黛釵芳心羞澀不已，剛想抽手的瞬間，同時想到眼前此人，是她們的夫君，今兒亦是他的生辰，便任由賈玖抓著她們的小手不放。

  值此情此景，賈玖內心平靜，思緒卻已經飄飛至狄獵那日的布局當中。

  ……

  榮國府。

  東府燃發煙花一事，西府這邊的下人除了老實呆在主子的院裡悄悄墊腳翹首以外，並不敢喧譁討論。

  自從得知璉二爺要被皇帝老子發配到障氣頻生的西南那邊，老太太便已經嚴聲斥責了數名幹活不小心的嬤嬤。

  連位分頗高的嬤嬤都受了老祖宗的責罰，更何況是她們這些沒地位的二等丫頭們，

  王夫人院。

  素雲收了收緊張的神色，邁步進了趙姨娘的屋裡。

  彩雲瞧見來人是素雲，忙放下手中的繡筐，起身迎了出去：「你不陪你奶奶在東府賞煙花，怎跑我這處來了。」

  說著話的同時，彩雲替素雲斟了一盞熱茶。

  素雲接過卻放在一旁，先是環視一圈屋裡再沒有其他人，才壓著嗓子問道：「我那兄長在外面惹了一位青樓女子，兄長擔心嫂嫂不依不饒，便尋我拿主意。」

  「我不敢拿這破事尋奶奶幫忙，便尋你來了，我聽人說過，趙姨娘同那馬道婆敘話時說過，馬道婆可以尋到滑胎的藥？」

  采雲聽後唬了一大跳，趕緊小跑出去，等瞧到外面院子沒有人時，這才返回，神色緊張地問道：「你這是從哪裡聽來的？」

  這種事情，淌或傳了出去，趙姨娘指定沒好果子吃。

  素雲拉著采雲的手，說道：「好妹妹，我來時便已經打聽到，夫人眼下正在榮慶堂，你別多心，我是聽小吉祥與小角兒玩鬧時說出來的話。」

  彩雲撫了一下胸前，緩了一口氣道：「我瞧那馬道婆不是好相與的，早前那個多姑娘，曾經在夫人院子裡幫襯過，我聽她說過，她曾尋過璉二奶奶的內弟幫過忙，拿過幾劑避子湯。」

  素雲眼前一亮，追問道：「可是名喚王仁？」

  只要是王仁就好辦了，只要有錢，他都能幫忙。

  「便是他了，可他眼下已經回了金陵老宅辦事，要下個月才能回來。」

  素雲心裡剛騰升希望，聞聽此言，頓時瞪起那雙大眼睛，變得不知所措。

  如是下個月，奶奶不就是真就只能吃那碎骨子了？

  彩雲似乎想到了什麼，笑言道：「你也不用慌，王仁雖是不在神京，但他留下一名長隨，這樣罷，我認識那位長隨，明兒我出去找一下他，你告訴我，你哥哥具體要抓些什麼，我讓那人替你給抓回來。」

  素雲神色大喜，先是謝過彩雲，才把奶奶報與她的藥名說了。

  彩雲嘴巴一張，說道：「這麼多藥材名，我可記不全，要不，明兒你和我一道過去。」

  素雲作賊心虛，豈敢輕易留下把柄讓人從她身上聯想到奶奶的身上去，趕緊擺手婉拒。

  「最近我家奶奶要勸說璉二奶奶，我須臾離不得奶奶身邊，還好，我找了人把那些藥材名寫全，你明兒交給那人去抓就好。」

  說到這裡，素雲的臉上現出真誠，說道：「好妹妹，你且記住，記得把這方子給我拿回來，一來我下次還有用，二來，我怕出了事，被我奶奶知曉，指不定還要挨罵一通。」

  彩雲不疑有他，從素雲手中接過，轉而藏進自己懷裡收好，拍了拍那處地方，大氣道：「素雲姐，你便放十二個心罷，明兒我取了藥，便直接送到東府給你。」

  素雲千恩萬謝，這才懷著忐忑的心情離開榮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