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李紈：就怕出個萬一。

  雖說邢岫煙和迎春二人不時走神。

  要說在這個屋裡最尷尬的，當數李紋、李倚姐妹二人了。

  畢竟她們昨兒才剛進府，今兒便是這個府里男主人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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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說這個男主人是七老八十的年長者，她們作為晚輩，沒有準備禮物，倒也不會讓人看了笑話。

  可這個男主人，與她們二人也沒有相差幾歲。

  李氏姐妹，彼時坐如針氈。

  另一頭，心神不寧的迎春，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二姐姐，你呢？你又給玖大哥送了什麼禮兒？」

  惜春好奇，整個人挨在迎春香肩上，語氣帶著一絲撒嬌的味道。

  迎春杏眸浮現一抹溫柔，抬手替惜春拂了拂額頭的劉海，眼帘垂低檀口輕啟，「我呀，我準備給玖大哥送銀子。」

  眾人都在側耳傾聽迎春的話，偏沒有人發現抬腳進來的賈玖。

  賈玖「……」

  我已經落迫到這般田地，要讓迎春給我送銀子花了？

  「你們在說什麼呢？不會是在討論送銀子給我，要讓我自己去買禮物，而後由自己送給我自己罷。」

  隨著賈玖突兀的聲響。

  眾人齊刷刷地望向門外。

  只見彼時的玖大哥，絲毫不介意身上穿著的明黃色蟒袍，正半倚在門框上，笑容和煦，與屋裡的眾人頻頻點頭示意。

  惜春最先反應過來，她驚喜地從迎春豐膄的身上離開，如流鶯般從椅子上面掠起，整個人朝賈玖飛撲過去。

  「玖大哥，你忙完了。」

  賈玖瞧見惜春那雙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先一把將她扶隱，而後愛憐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嗯，忙完了，想著過來陪你們一齊用個晚膳。」

  「好耶，正好雪雁帶人去傳了膳，一會咱們便可以用了。」惜春眉眼彎彎，粉唇含笑。

  要說，雖是與玖大哥同住一府，但同時用膳的時間並不多。

  自惜春飛撲過去的那一刻。

  林黛玉、薛寶釵眾人便從椅子上面齊齊起身。

  眾人神色各異，心懷別樣的心思，朝踏進門來的那個欣長身影屈身福了一禮。

  「諸位妹妹無須多禮，咱們都是一家子，以後沒有外人在，這禮該免則免。」

  李紋、李倚姐妹兩人聽了，臉色發燙，不敢直視那位點頭示意的俊逸貴侯，盈盈福了一禮，便低垂著螓首。

  林黛玉忍著心底驚喜，向前一步，美眸裡面是掩藏不住的喜意，柔聲道：「玖大哥，快請裡面進。」

  說畢，林黛玉眉眼見著一抹欣喜，屈身朝賈玖行了一大禮，美眸輕眨：「祝玖大哥生辰快樂。」

  寶釵帶著眾人一圈圈地開始祝賀賈玖。

  賈玖一一頜首，同諸釵揖了一禮，謝過眾人的祝福。

  一時禮畢。

  林黛玉以主人的身份招呼著玖大哥落座，而後又朝另一頭的紫鵑吩咐一聲：「紫鵑，你且去一趟水榭那邊，告訴封大娘，玖大哥在我這邊用膳。」

  紫鵑面上滿是欣喜之色，答應一聲，復又朝進屋的玖爺欠身福了一禮，這才急急離開。

  賈玖環顧一圈，便拉過一張繡墩，挨著門口落座，位置就靠近四春坐的方向。

  林黛玉見了，倒也不好當著眾人的臉面，跑過去將壽星公拉到主位。

  等賈玖落了座，諸釵才一一落座。

  隨之而來的，卻是靜謐的氣氛。

  賈玖接過鶯兒端過來的香茗，道謝一聲，這才發現眾人的美眸或大方、或偷眼、或明目張胆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就是沒人發話。

  「你們說你們的，我坐門口，一會等迎春妹妹給了銀子我，我也好就快跑出門去，省得呀，惜春妹妹要與我搶銀子。」

  隨著賈玖這一打岔，方才的氣氛為之一松，諸釵紛紛掩嘴輕笑。

  迎春整個人羞澀得埋首在自己的腿上，根本不敢抬頭，只是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顯然也是被玖大哥這番不著調的話語給逗樂了。

  惜春小嘴一撅，不樂意道：「你可好多著呢，一會，我不給你禮兒了。」

  探春嬌笑著接過話頭，「不送玖大哥，那你便就給我，我替玖大哥收著。」

  「那不行，今年送不出，那我明年再送，反正不能便宜三姐姐你。」

  隨著眾頑笑間，雪雁她們傳膳回來，眾貼身丫鬟不免又是一陣見禮。

  接著，雪雁打頭，諸丫鬟排著長長的隊形，臉上洋溢著歡樂的神色，朝賈玖依次行了大禮，恭賀玖大爺生辰。

  賈玖微笑著一一點頭，謝過十數位丫頭。

  再次禮畢。

  紫鵑從水榭那頭趕了回來。

  茜雪、襲人、晴雯、香菱，還有兩個掀簾大將小角兒、小吉祥她們，在得知玖爺在林姑娘小院後，眾人帶著各自的禮物也往這邊趕。

  賈玖再次一一受了她們的大禮，隨後，懷裡儘是一包包禮兒，有精美貼紙包裹著的，亦有小巧盒子裝上的，又有小布包裹著的。

  才剛收受了自己院裡大丫鬟的禮兒。

  雪雁那邊起了哄，帶著入畫復又排起隊形來，諸丫鬟開始替玖大爺送上自己的小小心意。

  這些丫鬟們的月例，雖比尋常普通人的要高出不少。

  然而，她們平時領了月例，多是拿回去幫襯家裡，或是被家人哄、蒙、騙搶了去，身上並沒有多少閒錢。

  故而她們送的多是一些尋常的玩意，不一而足。

  但這也算得上是她們的一點小心意。

  賈玖嘴角的笑意不停，每人遞過來的禮物，他都珍而重之收下，道一句謝謝。

  雪雁摟著入畫，嘻嘻哈哈地望向姑娘們那邊，起了個頭，「姑娘，你們的禮物都送了嗎？」

  諸釵的臉上，起初還洋溢著溫馨的笑容，這時聽見雪雁不適時宜的話語，眾人神色各異。

  林黛玉作為這個院子裡的主人，她先是環視一圈寶姐姐她們，復又朝玖大哥欠身告辭，轉身回了里廂拿禮物去了。

  不多會，林黛玉素手抱著一個精美的檀木盒子走了出來。

  「這盒子，你不許現在打開，且等你回了院子再行打開。」

  賈玖把手上的禮兒遞給一旁的襲人和茜雪她們，眼神柔和，宛如至珍般從林妹妹手中接過，溫言道：「謝謝林妹妹，讓你破費了。」

  寶釵妍麗的臉蛋兒浮現一絲促狹笑意，拉過林黛玉的小手，打趣道：「你不是說，送的是尋常的玩意兒嘛？怎在這時，卻見不得人似的。」

  林黛玉粉臉唰地騰起一絲緋紅，卻道：「我這禮已經送了出去，倒是寶姐姐，你的禮兒，在哪呢？」

  寶釵臉色一紅，轉過螓首，杏眸裡面的視線落在賈玖的身上，歉聲道：「玖大哥，我準備的禮兒不在這邊，且等用罷晚膳，我再回去拿過來。」

  賈玖抬眸，直視寶釵著的目光，笑道：「不妨事，寶妹妹有心了，我也不急在一時。」

  好不容易收完這些人的禮兒，東府小廚房那邊已經開始傳膳。

  紫鵑雪雁等人招呼廚娘們擺膳。

  等一道道精美的膳食擺畢，林黛玉招呼眾人淨手上桌。

  與此同時，封大娘帶著水榭那邊的人帶來品種繁多的糕點，以及一碗長壽麵。

  賈玖再次一一受了封大娘她們的祝福，眾人這才漱口落座用膳。

  ……

  ……

  卻說另一頭，天香樓。

  自李紈聽見外面賈玖與王熙鳳的談話聲響，她便一直貓縮在自己的廂房裡面。

  哪怕一推開門，便可以直面王熙鳳她們。

  素雲亦是大氣都敢喘，生怕自己的氣息聲，讓外面那位玖大爺又像前縮那般衝撞奶奶的屋裡來。

  等外面沒了聲響，素雲這才鬆了一口氣，腿肚子直打顫，渾身發軟地替奶奶斟了一盞茶過去。

  許是再次聽見賈玖的聲音，李紈這才後知後覺地埋下螓首，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良久，李紈呼了一口氣，眼帘垂低朱唇微張道：「素雲，你到外面偷偷找個人，讓他稱些川芎、當歸、桃仁、紅花、姜炭、炙甘草和芸苔子，還有抓一些『碎骨子』回來，切記莫要教生人知曉了。」

  素雲整個人還是恍惚的，這時聽見奶奶突兀地長長一段藥材名稱，她『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李紈對於素雲那聲壓抑的呼聲仿若未聞，繼而吩咐道：「還有，叫藥房的掌柜知曉，碎骨子是用來那個的，而不是催生的，切記讓他配藥時不要弄混了。」

  很快，素雲雙手死死捂住嘴巴，眼睛瞪圓。

  奶奶嘴裡說的這個碎骨子，顯然並不是什麼避/子湯，而是滑/胎/藥。

  「奶奶…這才不到兩天罷，咱們…用得上這個碎骨子嘛…」素雲的語氣頗為結巴。

  李紈垂下的眼帘，蒙上了一層羞澀，顫音道：「就怕出個萬一。」

  而在此時，主僕二人並不知曉外面有人。

  秦可卿在二樓聽見賈玖的聲音後，整個人便躺在繡榻上面，以薄褥蒙面。

  後面聽見樓下沒有了動靜，她這才輕手輕腳地下了二樓。

  昨晚回來後，秦可卿便無時不刻害怕擔心，前晚所發生的露水緣，她認為有必要去問一下手帕交，這會不會意外懷個孩子什麼的。

  後來發生賈璉這麼一大攤子事情，她便就不敢再去打擾王熙鳳，昨兒個璉二叔才當著眾人面前說她沒能生個一兒半女的。

  倘若秦可卿再在王熙鳳的面前談論什麼孩兒之類的，指不定這個手帕交會不會氣絕！

  這也就有了秦可卿悄摸摸來到李紈的屋門，畢竟珠大嬸子是過來人！

  秦可卿本無心要偷聽她們主僕二人的對話。

  主要是，這天香樓原就是修來賞景游頑所用，故而隔音效果便就差上許多。

  秦可卿屏聲靜氣，躡手躡腳地退回樓梯口。

  此刻，秦可卿那絕代之容的臉蛋兒紅通通一片，如風般的柳腰伏在扶手上面，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這玖叔欺負她就算了，竟還敢去欺……

  什麼生不如也……

  平素溫婉示人的秦可卿，憋了許久，愣是沒有說出那個畜字。

  稍微平復著心裡的極度震驚，秦可卿醒起珠大嬸子的那句：就怕萬一。

  很快，秦可卿歪著頭在心低細細盤算著，粉唇默念著聽來的川芎、當歸……藥材名。

  「可卿，你在這弄啥？」

  王熙鳳正想上樓尋可卿，邁步來到樓梯口，便瞧見秦可卿整個人趴伏在扶梯上面，仿佛整個人被抽乾了力氣似的。

  此情此景，不由得讓王熙鳳想起前晚的事情來。

  王熙鳳臉色騰地變得暈紅起來，她在心裡狠狠地『啐』了一口野牛肏的玖哥兒。

  瞧他斯斯文文的，就那麼幾下，竟把可卿折騰得走不動路了，這可是過了第二天！

  「要不要我讓平兒去喚楊大夫過來一趟？」王熙鳳在心裡把賈玖罵了個狠，人卻是上前幾步，扶起臉色變成候屁股般的手帕交。

  「我…我無事，就是剛才崴了一下腳，才會在此地歇一歇。」秦可卿芳心一跳，美眸閃爍著嬌羞及一絲懼意。

  王熙鳳瞬間醒悟手帕交是在擔心，趟或楊大夫過來瞧見她有了房事，繼而會生出不必要的事非來。

  「我估摸著……那楊大夫是個好相與的，她不像二府裡面的一些嬤嬤那般，嘴沒個把門，趟若你那裡真不舒服，可不好忌藥的。」

  耳邊聽見手帕交的拳拳關心之舉，秦可卿那張艷如桃李的臉蛋兒一暖，點著螓首道：「我曉得，你不必擔心，著實不是我身體上面的事情。」

  說罷，秦可卿美眸浮現出一絲羞澀，銀牙輕輕地咬了咬薄唇，語氣微顫道：「有件事情，我不曉得當問不當問，卻怕問了你，又會惱你。」

  生性喜疑的王熙鳳聽了，丹鳳眼眸掠過一絲警惕，狀若無意般問道：「你且說說看，惱或不惱，權看我的心情如何。」

  秦可卿垂著螓首想了一會，繼而俯首過去，貼耳將那晚的事情說了出來，只是略過李紈的事情，隻字未說。

  「你說，我這事是不是該有個準備才行。」

  說罷，秦可卿纖纖玉指覆蓋在自己的肚子上面，美眸滿是複雜神色。

  王熙鳳聽罷，並沒有第一時間給明確的答案，只見她的那雙鳳眸轉了轉，計上心頭，壓低聲響道：「我想有個兒子都盼不來，你倒好，卻想著把他落掉，你說你是不是傻呀？」

  秦可卿睜大眼眸，不可思議地望著手帕交。

  「你就盼著能懷上罷，如是能夠懷上了，你下半輩子就不會孤若無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