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2024-05-30 01:15:44 作者: 幼稚園大師

  天香樓,王熙鳳臨時廂房。

  鴛鴦臉帶愁容地把老太太的原話說了出來,繼而抬頭看了一旁漲紅臉色的豐兒一眼。

  「二奶奶,這便是老太太對我說的話了,二奶奶,我先回去了。」

  鴛鴦說完,便朝那張艷麗臉容尚還一臉無所謂的二奶奶,欠身告辭離開。

  直到鴛鴦的身影離開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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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見一聲清脆的響聲。

  王熙鳳將素手中的那盞精美茶具,摔了個粉碎。

  「欺人太甚……」

  也不知王熙鳳此句話說得是老太太還是璉二。

  嬌聲喝罵罷,王熙鳳旋即趴在炕上,撕心裂肺般哭了起來。

  豐兒混身一顫,連忙跪了下去,泣聲道:「奶奶,豐兒生是奶奶的人,死是奶奶的鬼,奶奶不讓豐兒進門,豐兒便一頭撞死,也不會允了二爺。」

  平兒欲哭無淚,奶奶才剛剛燃起的鬥志,便因為老太太欲把豐兒納給二爺一事而告終。

  與此同時,才剛告辭玖大爺的玻璃,從東府一位下人那處聽到驚天大消息,神色匆匆地闖了進來。

  「不好了……府里被一群身穿飛魚服的人給包圍了。」

  平兒及豐兒生生被這一句話給制止悲傷,紛紛抬起那張錯愕的臉蛋兒,望著氣喘吁吁的玻璃。

  玻璃情急之下,一時也沒太注意二奶奶心情不好,好不容易順了一口氣,問道:「二奶奶,鴛鴦姐呢?」

  這時,正在壓抑著放聲大哭的王熙鳳,早已被玻璃的叫喊聲給止住哭聲。

  王𤋮鳳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艷麗臉蛋兒,詫異道:「你胡唚什麼呢,咱們家穿飛魚服最大的那位,是玖兄弟。

  繡衣衛的人怎麼敢把咱們家給圍起來,這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

  玻璃眼見璉二奶奶那張布滿淚痕的臉蛋,霎時失神怔了一下,嚇得忘了回話。

  「奶奶問你話呢。」平兒趕緊在一旁提醒一句。

  玻璃馬上回過神來,急聲道:「回二奶奶的話,來的人不是繡衣衛,聽說是皇帝的另一批親軍,雖是身穿飛魚服,但他們卻是戴著圓圓的鐵帽子。」

  王熙鳳泛著淚花的眼眸一轉,繼而訝然道:「你說的莫不是探事司?他們好端端的,為何要圍住咱家?」

  玻璃趕緊將從東府下人那處聽來的,轉稟王熙鳳:「回二奶奶,聽人說是二爺犯了事,來人是要拿二爺下獄。」

  平兒馬上驚呼失聲,忙提點一句道:「鴛鴦剛離開沒多久,你追出去,快與她一道去找玖大爺尋對策。」

  玻璃點頭如搗蒜,轉身匆匆離開。

  「豐兒,快過來搭把手,咱們替奶奶簡單洗漱一翻,回府。」平兒連忙上前扶一把嚇傻了的豐兒。

  王熙鳳聞言,狐疑地盯緊平兒,脫口問道:「騷蹄子,你果真是與那璉二有一腿?感情一聽他出了事情,便這般著急忙慌!」

  平兒氣急,一跺腳道:「奶奶,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拿我來打趣,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奶奶你。

  出事的是二爺,你作為府里的二奶奶,當是要趕回去一趟才是理兒,你怎地不識好人心呢。」

  王熙鳳冷笑出聲,譏諷道:「他昨兒才說要休了我,今兒便慫恿老太太把豐兒許給他,他眼裡可還有我這個奶奶!」

  厲聲罵完,王熙鳳拿過一個枕頭,狠狠地丟了出去。

  伏首在被褥哭了一陣,王熙鳳才吩咐平兒一句:「平兒,你去把我那些體己銀,還有一些用不上的頭面,全給拿去當了,把這些銀子全拿回西府去罷。」

  「奶奶……」

  平兒顫音喚了出來,奶奶這是哀莫大於心死了!

  ……

  王熙鳳小院。

  外間探事司上門一事,還沒有傳到這處來。

  賈璉正斜靠在炕上,閉目養神。

  主要是昨宿與采兒姑娘久別重逢,一時間沒有節制住,歡樂過了頭,導至璉二此時的腰間酸軟無力。

  隨著外面一聲『見過大老爺』的打招呼聲響。

  賈璉條件發射般從炕上跳了起來,而後穿鞋火速來至門前,打算將老爺給迎進門來。

  「見過老爺。」低著頭請安的賈璉,並沒有瞧見賈赦眼眸中那絲懼怕及震怒。

  「好兒子!」

  隨著話落,賈赦猛地一抬腳,狠狠將賈璉踹倒在地,緊接著朝他的身上『啐』了一口濃痰。

  「老子養條狗也好過生了你這麼一個畜生……」

  「老子當年,怎麼就不把你給丟進護城河去呢?」

  「說,你此次去平安州,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被人給查實了?」

  隨著一陣霹靂怒罵,又是一陣唾沫砸到臉上,及屁股傳來的陣痛之感,賈璉整個人除了暈頭轉向,又被老爺後面的話給整得懵頭懵腦。

  「老爺說的什麼,兒子不知,還請老爺告知。」賈璉趕緊把身子擺正,跪到賈赦的面前挨罵。

  賈赦怒目圓瞪,順了順氣,遂將探事司上門要拿人一事講了。

  「你此次去平安州,到底發生了何事?」

  「老爺,此次前往平安州,一切平安呀,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朝廷如何得知?」

  賈璉一時間也慌了神,著急忙慌地問道:「老爺,怎麼辦?孩兒不想被他們拿走,求老爺救我!」

  「那你回京後,除了昨日的混帳事,還發生了何事?」

  賈璉細細回想,驀地目瞪口呆,將采兒姑娘一事說了出來,而後把與太原耿家合作一事給抖了出來。

  「我打不死你這個混帳頑意,來呀,替老爺我生生打死了事。」賈赦血壓上升,火氣噌噌地往外冒,怒不可揭地上前狠狠踹了一腳。

  「老爺,快別打了,打死了二爺,咱們怎麼交差,外頭的探事司番子還在呢。」

  東跨院的一位管事趕緊上前拉住了老爺,皇帝要人,可不好給皇帝老子一具屍體交差的。

  管事的給賈赦提了個醒,這事已經上達天聽,已經不是他這個一等將軍作得了主的事兒。

  將心頭那股怒火稍稍壓了下來,賈赦目光陰沉地轉了一圈,瞧見在場的人都是知情的人。

  轉過身子,賈赦沉聲朝賈璉喝道:「此事,你一人力擔下來,萬不可將我給供了出去,如是不然,咱爺兩一齊進去,外頭再無人相救咱們。」

  「你被探事司的人給帶回問訊後,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你給我打死了也不能多說一句,你且進去一段時日,老子在外面想法子,替你走動走動。」

  賈赦說完,轉過身子,惡狠狠地盯了一眼瑟瑟發抖的興兒。

  「好好給你二爺換身乾淨的衣裳,再帶著二爺前往榮慶堂。」

  說罷,賈赦點下四個孔武有力的東跨院奴僕,帶著其餘人往榮慶堂去了。

  興兒待老爺離開後,心裡悚然之下,不停地回想著老爺對二爺說過的話。

  少頃,他不免在心裡嘀咕起來:抓二爺好了,千萬不要抓我呀,我只是一個小廝,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懂,不要抓我呀。

  興兒的一雙眼珠子不停地亂瞄,腦海快速地轉了起來。

  適才,老爺離開前的那一刻,那宛如餓狼一般的眼神盯緊著他。

  由此,興兒便揣摩到,那是老爺在警告自己,老爺要讓自己多勸說一下二爺投案自首,少牽扯到別人。

  「二爺,既然老爺發話了,小的也覺得老爺說得不錯,有老爺在外面照應賺錢想法子。

  小的替二爺在外面走動,不停地在老爺面前提及二爺你,想必,老爺便會替二爺你走動關係,爭取早日把二爺給撈出來。」

  「二爺,采兒姑娘,小人會替二爺好生照顧,這次有小人在京都,保管替二爺照顧好采兒姑娘,只等二爺出來,保叫二爺不會再像上回那樣,回到家便找不到人。」

  興兒一張嘴霹靂扒拉說一大堆,無非就是希望二爺能夠聽進去,千萬不要把他也給供了出去。

  稍一轉動腦子,興兒決定加一劑猛料,朝二爺貼首俯耳道:「二爺,既然老爺要你把這事給擔了下來,二爺何不將此事推給……二奶奶!」

  賈璉聽罷,如喪考妣的臉蛋瞬間浮現一絲驚喜。

  『著哇,如興兒這般說法,老爺既然要他來背這個鍋,自己倒可以將這事推給那位惡毒的婆娘……』

  可是想著想著,賈璉便又垂頭喪氣起來。

  如是探事司還沒有這麼快尋上門,那興兒這個辦法,倒是可以一試。

  然則,眼下那怕想要把此事推脫給王熙鳳。

  很顯然,探事司那伙人也不是吃素的,這肯定是不易之事。

  畢竟,平安州所有事情,皆是自己一手包辦!王熙鳳從頭至尾,對此根本豪不知情,如何能推到她的身上?

  興兒瞧見二爺目光深處浮現出的喜色,情知二爺悟透了他的主意,遂招手讓其餘人過來搭把手。

  賈璉膽喪心驚,整個人麻木地被興兒及其他人扶起,轉而前往沐浴間。

  ……

  ……

  榮慶堂。

  彼時再不見歡聲笑語。

  老太太端座在羅漢榻上面,泣不成聲。

  「璉兒好好的,怎麼會做下這般糊塗事來,真真是家門不幸,造孽啊!」

  「百年之後,我有何面目下去,面見國公爺呦!」

  薛姨媽輕聲勸說幾句,以往彌勒佛般的笑臉不再,一張富貴臉上布滿了愁容,不停地拿手帕抹著眼角的淚水。

  王夫人則是不停地轉著手心佛珠,口中不停地念著佛號,眼眸深處抹上一層擔憂之色。

  邢夫人已經先一步老爺來到榮慶堂,此時的她,整個人張皇失措地坐在玫瑰椅子上面,不停地張開嘴巴又闔上,欲言又止。

  須臾間,老太太拿手重重一拍羅漢榻,問道:「大老爺和老爺去哪了,怎還不見人影?」

  「回老太太的話,大老爺已經派人過去相請了,老爺正在門房那頭,與前來抓人的探事司交涉。」賈母身邊的大丫鬟翡翠,趕緊欠身回話。

  薛姨媽聽見探事司三字,頓時醒起提舉繡衣衛的姑爺來,眼珠子轉了轉,遂出聲朝賈母問道:「老太太,可有人過去東府相請玖哥兒了?」

  「這事尋他有何用?」賈母止了兩行老淚,不解地轉過頭來問道。

  「老太太,這探事司雖說是皇帝身邊的近衛,再怎麼說,玖哥兒提領的繡衣衛與探事司,同樣份屬皇帝老子的親衛。

  此次雖說是探事司的人前來拿人,但咱們若是請玖哥兒出面,想必,也能將此事大事化小。」

  「對對對,老太太,姨媽說得對,何不命人速速去請玖哥兒過來一趟?」邢夫人稍一琢磨薛姨媽的話,頓時從椅子起身,來到老太太近前請求道。

  「前面有事,我已經命玻璃過去相請了,想來,他一會便會過來。」賈母瞧見大兒媳婦臉現驚喜之色,便答了一嘴。

  聞聽此言,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與此同時,賈赦腳步匆匆地邁了進來。

  邢、王、薛三位夫人紛紛起身見禮。

  賈赦微一闔首示意,先是朝老太太請了安,這才說道:「我那不省心的孽畜,憂了母親的清悠,實是不該,孩兒尚請母親保重身體。」

  說著,賈赦臉色陰沉得可怖,揚言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然璉兒犯了國法,那就讓律法來治他。」

  「該死的,豈有你這樣當老子的人,咱們不好好想個法子來打救他,你怎可說出如此大義凜然的話來。」

  「有你這樣的老子,也難怪璉兒做出此等禍事來,你不思如何去相救璉兒,竟說出這般惡毒的話來,真真是丟臉丟死了。」

  「趟若真有不可違,你這當老子的不管,我這位祖母來管,大不了,我便穿上我那身誥命,前往皇后的宮殿哭訴請罪,勢必要換回璉兒的一條性命來。」

  老太太強忍心中的暴怒,從羅漢榻顫巍巍起身,狠狠地啐了一口賈赦,嘴裡的唾沫星子橫飛。

  賈赦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最後還是老實站定挨罵。

  ……

  榮國府。

  正門的青石板馬路上,閃爍著冷冽的光輝。

  府前,平日無比安靜的街面上,此時卻是人聲鼎沸。

  大批身穿飛魚服的官兵突然間包圍了這座府邸,一眾騎卒打馬停留在石板路上,踐踏出凌亂的腳步聲響。

  他們的身後,則是一隊隊全身披甲的精銳甲士。

  甲士們鎧甲上面的金屬撞擊聲,如同一道道冷酷的催命符。

  榮國府後門。

  府邸周遭的圍牆,已被黑壓壓的手持長槍兵器的甲士,包圍得水泄不通。

  那些身披鐵甲的甲士們,面無表情,仿佛冷酷無情的雕像。他們的目光,緊緊鎖定著眼前的這座府邸,似乎連空氣都變得緊張起來。

  數百名的探事司的番子,雖說他們腰間的繡春刀並沒有出鞘,然則每一位番子的臉上,盡皆氣勢洶洶。

  這一大陣仗,頓時教周遭的圍觀百姓們,竊竊私語般交談起來。

  這榮國府,怕是要被抄家咯!

  一名戴著圓鐵帽,帽子上面兩端,分別垂落一條長長絲帶,穿著一身紫衣飛魚袍的千戶,拿眼瞅了瞅榮國府正門。

  隨後,那名千戶拿手指著太祖親筆御賜的『敕造榮國府』五個金光閃閃的字,朝正前方一位身穿麒麟袍的三十出頭的人,努了努嘴說道:

  「同知大人,咱們還在等什麼?咱們大可直接衝進去拿人便是。

  為何要讓那賈璉自己走出來投案?咱們手中有聖上的旨意,倒也不必怕了這塊橫匾……」

  那位穿著麒麟袍的人正是因賈玖之因,由一名千戶『晉升』為南下欽差副使的衛錦。

  他在回京沒過多久,便由一名千戶,連跳幾級,晉升為探事司指揮同知一職。

  聞言,衛錦皺了皺眉,對面前這位跟從自己前往江南的心腹提醒一句,說道:「咱們此時敬的不是這塊橫匾,咱們敬的是西寧侯,懂了嗎?」

  那位千戶還是不解,滿眼疑惑,旋即,他才醒起,西寧侯姓賈,乃賈家族長,他一拍腦子,拇指一抬,贊道:「還是同知大人腦子轉得快,小的明白了,謝同知大人替小人解惑。」

  「眼下我算是明白了,同知大人為何會一意孤行,強令刑部的鋪兵不許過來,感情,大人是在替刑部那幫人留臉子。」

  說到這裡,那位千戶猛地一抬頭,指著周遭明顯顯刀槍林立的甲士們,略帶不解道:「大人,那為何咱們要把這些龍禁尉,一併給喊過來?」

  衛錦聽了,臉無表情,但他還是張了張嘴,解答道:「陛下得知開國元勛的弟子當中,竟然有人偷偷往胡人那邊走私鹽鐵,聽說,陛下當時在殿內狠咂了東西,想必,這些龍禁尉才會跟隨咱們出動。」

  「或許,這其中,陛下是想震懾一番,其餘那些尚還偷摸藏在底下的勛貴們。」

  正這時,一位百戶模樣的番子越過層層人群,來到衛錦跟前,恭聲道:「稟同知大人,西寧侯過來了。」

  隨著一聲昂揚的『西寧侯到』。

  無數甲士在長官的喝令聲下,長槍在陽光下泛著寒茫,一眾甲士齊刷刷地轉過身子,把中間的那條道路預留出來。

  數百十名身穿飛魚服,殺氣騰騰的探事司番子,斂神閉氣般紛紛轉過身子,面向那位泰然自若,一雙手背在那身明黃色坐蟒後面,舉步走過來的西寧侯。

  自衛錦之下,那名千戶帶著所有探事司番子,齊刷刷地單膝跪下,跪迎西寧侯的到來。

  隨著一眾飛魚袍跪了下去。

  寧榮街甲士林立的場面,甲冑聲響不絕,一眾甲士單膝跪地,沉默著恭迎大周一等西寧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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