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清君側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2024-05-30 01:14:55
作者: 幼稚園大師
卯初時分,雨已經漸漸停了。
整條寧榮街便已經出現了車水馬龍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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絡繹不絕的牛、驢各式各樣的車駕緩緩駛向寧國府後門。
昨兒下午,城外的各處莊頭就已經往城裡運送宴席上各種各樣的菜蔬瓜果,還有牛羊家禽。
至今日,整條寧榮街還是塞滿了各種運送物品的牛車。
只不過,今天的物品輸送車隊皆是靠兩邊緩緩行進。
餘留中間通道,給那些前往寧國公府祝駕的賓客相行。
周邊除了兵馬司的人來回巡視,尚有京畿府及長安縣派遣出來的衙差捕快。
寧國府,所有下人皆是在寅時便在管事頭頭的招呼下,開始一天的緊張忙碌生活。
府內,各處不斷湧現出東府下人們的身影。
他們有的忙活著搭建遮雨棚,供前來道喜的人納禮署名之處。
俞祿則是帶著一群膀圓腰粗的漢子,將特製的宴席几案、以及那些長條凳子,一張張地抬往指定的地點。
林大寶便專司盯著廚房那邊,每一位莊頭拉過來的菜蔬、生肉活禽,他皆是要親自把關。
其他小管事各有各忙,東叔與任慫主抓大方向。
府外,從寧國府正門不足一箭之地,往西一溜兒地沿街擺滿了木椅條凳,直達最西邊的后街,整一條后街擺滿了桌椅板凳,上面還搭建一些簡單的遮雨棚。
這些地方,便就是寧榮二府承辦的流水宴席了。
今日端午至後日。
所有寧榮街的街坊,以及神京城的百姓。
但凡前來說一句祝詞好話,便可以落席吃上一頓飽飯,三葷三素,謂之六六大順。
雖是最便宜的肉湯,這也可以讓一些生活在最下層的百姓們,吃撐回去。
更遑論,他們還能喝上一杯,產自朱閣特有的酒水,以及每人一顆櫻桃,一顆荔枝。
賈家老親的請柬,一早在四月底便已經由東叔親自前往各府一一奉上。
而在五月初一,則是由林大寶帶著玖爺的親兵,送給神京城裡玖爺的所有同僚。
除了繡衣衛、五城兵馬司、鹽政總暑、鴻臚寺、軍器監、工部。
凡是與賈玖有所沾同帶僚的衙門,不管多小的官,那怕只是一些經辦的小書吏,皆是收到了西寧伯爵府的一封請諫。
西寧伯賈牧之,真真是做到了不遺漏一位同僚。
話又說回來,屆時到底會有多少人前來府上祝賀,今日便知。
單玖大爺的同僚請柬便發了數千張,東叔曾私下估摸著,嗯,足有六七千張~~
這主要是,玖爺把繡衣衛所有人的名字都給寫至請柬裡面,上到南北二司的指揮,下至一位小小的校衛。
記不完全統計,在京的繡衣衛,一共5600人。
當然,這還不包括整個大周各行省裡面的繡衣衛。
而這5600人,還基本上只是北司季安的手下。
誠然,這些人皆是分班過來,吃頓流水宴,吃完就走。
任慫也帶著府里的管事頭頭們,前往京營,將請柬一一交至所有京營的軍將手中。
這一幕,著實讓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無比嫉恨。
以往,他們與這些京營的軍將來往,尚還要偷偷摸摸地進行。
而西寧伯,卻是大大方方,一次請完所有排得上號的軍將,更甚是一些後勤司的不入流差吏,也受到了西寧伯爵府大管家的禮貌相請。
這時,東叔與任慫雙雙來至寧國府後門。
他們兩人需要作最後一次的檢查,因為此處是玖爺/小主宴請京營諸軍將的地方。
由不得他們二人不看重。
這一整條兩箭之地的后街,於昨日前,便已經搭上了一幕幕的遮雨棚,從街頭擺至了街尾。
兩端加以木棚門圍住,皆是有著西寧伯的下人們把守著。
而賈玖早前的三進宅第的院子裡面,則是也擺上了十數圍。
這處地方,是招待那些高等軍將的地方。
任慫與東叔二人轉了幾圈,囑咐這邊的管事幾句,他們便往會芳園那邊回了。
今日的會芳園較之以往,有所不同。
以往寧府設宴,賈家老親及族人多是在正堂那邊吃席。
而在今天,所有的賈家老親及宗族的男性,賈玖將他們安排至會芳園裡面的登仙閣,也就是與天香樓隔著一個逗蜂軒。
天香樓門前的大片空地,早已經被帷幕圍在了一起,這處地方及整個天香樓,則是今日所有女性的宴席之地。
至於儀門及正堂那邊的大廣場。
賈玖預留出給那些,在朝堂上面與他『眉來眼去』的朝臣,及一些入品的京臣。
……
……
東城,徐宅。
卯初時分,後宅中老爺書房的燭火亮了一宿。
老爺書房的門口,正挺身侍立著,四名老爺親兵出身的家僕。
一些徐宅老人開始一天的忙活時,見狀,當即明白過來,自家老爺顯然又是深夜會客。
至於是些什麼人,這些僕從豈敢打聽,他們亦是早已經被管家勒令,三緘其口。
更何況,能進入到後宅中的老人,他們的忠心,皆是毋庸質疑的。
書房內。
茶香裊裊,摻雜著檀香,溢滿了整處書房,讓人不覺心曠神怡。
書房几案後面坐著晉王府舊部原一等安東伯,現今被削爵為神機營正三品指揮使徐安貞。
其對面左邊,落座一位身著黑衣蒙著黑巾臉紗的中年男子。
徐安貞將手中那道畫了押的文書,遞向那名男子。
待那人由他手中接過,他整個人仿若虛脫了似的,當即癱坐在梨花木椅子上面,喃喃道:「眼下,你可以告知,你身後的主子爺,究竟是太宗的子嗣、還是上皇的子嗣了罷。」
自承安二年以來,他被這位神秘說客頻頻接觸。
而後,這人給他提供了大量的金銀珠寶,才讓他在三年之內,真正掌握神機營一營的兵士,讓他將四散而逃的心腹親軍,一一招回自己的身邊。
方才,便是他最終下定決心,徹底把自已捆上對方的戰車之中。
這便叫一榮俱榮,一亡俱亡。
正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響。
「老爺,宮裡來了天使,傳旨的是重華宮的竇太監。」
「竇仲明?他怎麼會在此時過府傳旨?莫不是,上皇那邊已經醒了過來?繼而有變?」神秘說客素來鎮定的神色,彼時變幻連連,驚得他直接從椅子上面站了起來。
「速讓夫人、大爺、二爺他們前往正門迎旨,我換身衣裳馬上過去。」徐安貞『唰』地一聲從坐椅上面起身,臉色驚疑不定。
「竇仲明?你認識他?」吩咐完傳話的人離開,徐安貞復又抬頭望向神秘說客。
「傳說中,他才是上皇身邊最為親近的老太監,夏守忠,尚還要往後排一排。」神秘說客一直在沉思,為何竇仲明會出宮傳旨一事,這時見徐安貞問話,隨口便答了一嘴巴。
徐安貞聞言,對於上皇醒轉過來,顯然比對竇仲明的身份更加有所驚訝。
畢竟,上皇醒轉,只是時間的問題,而竇仲明這位突然冒出來的重華宮大監,才是讓他驚訝莫名的注意力。
但徐安貞也只是驚疑了一會。
條而,徐安貞便放下心來,很顯然,並不是上皇發現了他所謀逆的事情,如是不然,過來的便就不是傳旨的太監了。
徐安貞一面匆匆換上他的正三品官袍,一面朝神秘人說道:「你先在這裡坐一會,且等本將回來再說。」
「徐將軍,請便。」神秘說客點了點頭,便重新落座回去,他也想知道,竇仲明前來徐宅傳的是什麼旨意。
想來,上皇醒轉這一事實,王爺那邊應該也已經得到了消息。
不過,萬幸的是,他幸不辱命,歷經三年之久,才把這位徐安貞徹底拉上王爺的戰車。
那怕此時,太上皇醒轉也無濟於事。
除非,上皇能熬得過自家王爺,直接把王爺給熬沒咯。
否則的話,眼下的王爺,離大寶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就在神秘人腦海里轉忖著竇仲明傳旨的時候。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辰。
徐安貞臉色極為精彩地折身回到書房當中。
他的手上還捧著一件欽賜的紫色飛魚賜服。
神秘說客見狀,嘴巴張了張,翕動了一下,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而是將視線跟隨著徐安貞回到書案後面,安靜地看著徐安貞把那件紫色飛魚袍,端莊地擺放好。
驀地,神秘說客神色一喜,脫口而出道:「徐將軍,莫不是,晉王叛逆一事,已經事過鏡遷了?」
徐安貞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這位認識三年的說客,如是,聖旨早他一步到達,那該多好哇。
「上皇,把我的安東伯復爵了……」
「額,只是復爵?那將軍,不對,是安東伯,那您在神機營的職位?」神秘人心臟都提了起來,如是復了爵,他在神機營的指揮使一職卻是給丟了,那他這三年來的努力,豈不就白費了。
徐安貞目光閃爍,腦海混亂無比,但他還是直言相告道:「陛下,讓本伯提領四勇營,擇日交接。」
神秘說客呼吸一滯,半響,失笑出聲,顛狂道:「彩!彩!彩~!這真是天助王爺,天意,天意,哈哈哈……咱們平白添加五萬軍士,大事,何愁不成?何愁不成!哈哈哈……」
徐安貞喉嚨鼓動了些許,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唾液,腦海隱隱一絲殺人滅口的想法飄過。
豈知,他才剛從腦海浮起的小心思,當即被神秘人識破。
神秘說客淡然一笑,說道:「徐將軍…伯爺,你莫不要忘記了,你與我乃歃血為盟,我這邊有你留下的親筆所書,上面還有你當年時任大同鎮留後的私印。」
「哪怕你將我交給繡衣衛抑或是龍禁尉,但凡我隨口攀咬一位王爺,他們也無可奈何,況且,這三年來,我一直留有帳本,你這位新復爵的伯爺,你認為,你還能安然去當你的安東伯?」
「雖說眼下上皇給您恢復了爵位,伯爺你不要忘了,上皇的身體,可是熬不了多少時日,眼下各處王府的子嗣在爭奪過繼一事。」
「未來是誰承繼這個大寶,你我尚還是未知之數,難保對方上位,對你不會像會寧伯那般,褫奪你這個太上皇恢復的一等伯爵。」
神秘人說得不錯,會寧伯,即是崇德帝上位三年後,被第一個褫奪的爵位,而會寧伯,同樣是上皇當年晉封的伯爵之位。
徐安貞眉頭緊蹙,冷聲道:「哪怕真如你這般所說,讓你幕後之人謀逆成功,殊不知,上皇尚還有四位皇子,魏王、韓王、梁王,還有一位於朝廷不顯山不顯水的越王。」
說到這裡,徐安貞試探了一句:「讓本伯猜一猜,想來,你,便是出自於這四位王爺的府邸了罷。」
「太宗朝的吳王、代王、陳王,這三位王爺於都察院面前,始終扮演著慎始敬終,生怕一個不慎,便遭來御史的彈劾,這仨位爺素來喜在王府醉生夢死,你定不會出自這三座王府。」
「趙王喜結交文人仕子,素來對我這種武夫不喜親近,想來,你也不會出自趙王府。」
「這漢王府嘛?雖在皇室過繼一事當中,上竄下跳,但漢王殿下的膽子,還沒有這般地大!」
「至於上皇的子嗣,越王咱們不必多說,韓王,似乎他最近的日子不好過。」
「想來想去,你便只能出在魏、梁兩位殿下的門下,我說得不錯罷。」徐安貞目光閃爍地緊盯著這位來往數次的神秘說客,轉而又接上一句,「但你有沒有想過,沒有文臣的支持,那怕讓你們事成,也難能施政於天下,讓各個行省的巡撫聽調,更遑論,還有九邊數十萬將士。」
「伯爺鈞鑒,小人佩服,如是事成,翰林院學士必會替小人身後的主子爺鼓吹。
至於九邊,伯爺也無須擔憂,自會有人出面,此二事,還請伯爺萬勿擔憂。」神秘說客眼神眨了眨說道。
這讓徐安貞,想在他的眼神及語氣中探究出一絲蛛絲馬跡,委實艱難。
徐安貞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卻是被說客的那番話驚訝莫名,脫口而出:「你是說林如海也被你們拉攏了過去?」
如是這般?那位受大明宮陛下隆恩的西寧伯,豈不是?陛下有眼無珠?
「安東伯,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伯爺你自己說的,但在下所說,翰林院著實是有主子爺安插的人手在裡面,文人那邊,你無須擔憂,只要拿下京師,兩道聖旨,便可以解決後續所有的事情。」
安東伯神情變幻不定,凝神道:「你們是想效仿,乾武之變?」
神秘說客不答反問了一句:「安東伯,歃血為盟的行文契書,你已經畫押,哪怕你因太上皇重新晉封你的爵位,你要拿在下去邀這個功,也是徒勞無功。
在下作為主子爺的說客,當是身懷事敗必有一死之念,你最多也就是得到我的屍體,誰會在乎一具無名無姓的屍體,而誰又會相信,在下會想要去謀權篡位呢?你說對罷。」
說到這裡,神秘說客適時止聲,讓安東伯留下一個足夠的相象空間。
少頃,神秘說客放下手中那盞涼透了的香茗,他淡然一笑,從懷中掏出一份文書,他嘴角含笑地將那份文書徐徐攤開,自信般說道:「安東伯且掌一掌眼,這是什麼?」
徐安貞虎目一凝,只見後面的簽字畫押處,竟然署上甄琅二字的大名。
甄家?也被這些人拉攏了?
轉念一想,徐安貞馬上釋然。
如太上皇一去,皇室對於甄家那點微未之恩,卻是再無半點。
江南甄家,最後的下場,遲早會面臨抄家之舉。
這是聰明人的共識之舉。
甄家有人提前意識到這一步,也不枉甄家祖上,泉下有知。
神秘說客將那捲文書重新合上,頗為自信般道:「安東伯,去歲年底,大明宮的那位派遣賈玖小兒南下,造成南邊各行省的鹽商惶惶不可終日。
最終,又經由西寧伯的手,大明宮的那位又頒下改製鹽政之舉,這是動了多少南人的蛋糕?想必,這也無須我再一一舉證給安東伯了罷。」
「這是其一。」
「前不久,大明宮復又下了三道旨意,將內閣和五軍都督府一齊撤併,繼而組建了軍機處,而五位軍機大員,除了信國公,其他四人,於九邊當中,卻是難能服眾。」
「這是其二。」
「大明宮一味寵信寧國府出身的賈玖小兒,最終只因一個小小刺客,便下令他手下繡衣衛及五城兵馬司大索神京城,無視太祖親筆御字,竟膽大妄為地帶兵進入永福坊。」
「據說,就連是晚,大長公主都被這位賈玖小兒氣得渾身發抖,最終暈厥過去。」
「咱們再來看看今日,賈玖小兒的晉爵宴席,可是把整個京營的大小軍頭,一一請了,足以可見,他是何等的囂張跋扈,竟膽敢無視太祖勒令,朝廷大員,不得無故結交軍將這一嚴令。」
「安東伯,咱們這叫清君側,清君側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不是嗎?」神秘說客直接亮劍。
半響,那位說客復又循循善誘道:「安東伯,我家主子可是應承你,屆時等所有事情塵埃落定,必將晉封您為國公之位。
賜五爪坐蟒,紫、明黃各二件,這個殊榮,自太祖以來,便也是開了先河。伯爺當知,眼下整個朝廷,惟有信國公才是一件明黃的行蟒袍,而信國公之今時的地位,焉能不知,即是伯爺往後的地位。」
神秘說客話落。
徐安貞聞言,心臟激烈跳動,一雙虎目當中,爆發出一絲攝人的精茫。
『五爪坐蟒!於國朝來說,那是四大郡王都沒有資格穿的賜服!!!』
徐安貞腦海當中,適才一絲絲地遲疑反悔,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