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惜春:這棲鳳竹誰也不許砍!
2024-05-30 01:14:39
作者: 幼稚園大師
寧國府,青竹園。
這裡除了有一位道士,應該是三位道士,一位帶髮修行的女居士。
寧府大管家林耀東、大管事林大寶,以及管事任慫。
彼時,這裡正上演一出師徒孝順的戲碼。
遊方一進入青竹園,隨即嚎叫一聲,跪倒在游必道長身後,轉而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師傅啊,師傅啊,您老人家總算是舍(我)得(的)現(銀)身(兩)了(呢),您再不現身,徒兒都快瘦得不成人樣了哇!
如不是您老人家囑咐過我,讓我前來神京尋找小師叔,徒兒早便帶著您老的徒孫,滿世界地去尋師傅您了。
師傅呀,徒兒心裡苦呀,徒兒帶著小游詠前來尋小師叔,那是經歷了千辛萬苦,兇險萬分,吃盡了苦頭。
徒兒沿途即當爹又當娘地照顧您的徒孫,又要一面做法事賺取路費,可是折斷了七七四十九把桃木劍,最終才熬到了京師見到小師叔。
徒兒本想著將游詠託付給小師叔,一狠心丟下他,便出去尋找師傅的仙蹤,但徒兒,又擔心您的徒孫小游詠正在長身體,懼怕他沒了徒兒吃不下睡不著的。
徒兒便只能忍著悲痛的情,整宿整宿地以淚洗面,惟有祈求祖師爺,保佑師尊在外的身體安康了。」
游詠也跟在師傅的屁股後面,恭敬地跪了下去,正想老實地替師祖磕一個頭,他剛彎下去的腰身,磕下去一半的腦袋,生生被師傅這不要臉的說法,復又驚得抬起頭來。
游詠被師傅後面那不要臉的說法,驚得瞠目結舌,那句:徒孫給師祖磕頭,您老人家不在的這段時日,徒孫受盡了師傅的欺負,徒孫想要改換門庭等之類的話語,戛然而止。
「徒孫見過師祖,問師祖安。」游詠朝游必見禮後,嘴角一抽,復又轉過身子了,恭恭敬敬地朝著那位師太恭聲道:「龍虎山弟子、游詠,見過妙玉師太。」
妙玉微一闔首,說道:「游詠,你都已經長這麼高了,看來,你小師叔這裡的飯菜不錯,也對,如果他沒有銀錢,又怎能一次性娶三個女子。」
游詠摸了摸頭,只好訕訕一笑,這話,他不敢接。
游必背手環視了一圈青竹園,不住地點頭,打量著眼前植滿了高矮粗細的棲鳳竹園子、微風拂過,搖曳多姿。
「遊方,你小師叔看來是一位狗大戶,這滿園的棲鳳竹不便宜罷,一會,你讓人給我砍一些下來,給我弄張竹椅放在這園子裡面,我閒下來的時候,便在這處躺著賞竹。」
游必的目光滿是讚賞,說了進入寧國府的第一句話,對於逆徒那番長篇大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遊方一聽,目光頓時一亮,師傅既是這般說法,那是不是就表示師傅他老人家,以後便要和自已一樣,賴在小師叔這裡不走了?
那正好,一家三口就是要整整齊齊。
這大半年來,遊方現在都提不動桃木劍,再去替人作法事,辛苦賺取那碎銀幾兩了。
「徒兒,謹遵師命。」遊方從地上起得身來,眉飛色舞地答了一句,而後才朝妙玉點首示意。
東叔與他的大侄子林大寶對視了一眼,這滿園的紫竹,可是不便宜的。
對方雖揚言要砍竹,但因對方又是玖爺的師兄之故,叔侄兩人,皆是不敢放聲出言,低眉順眼地躬著身子,立身在一旁,假裝沒有聽見那句砍伐竹子的話語。
任慫聽了,他的嘴角一抽,感情這游必還記著當初,小主在龍虎山砍筏了他最愛的山竹,削成竹片,拿來攥寫孤本遺蹟這一事情。
「你這老道士,一來便記掛著舊事,話說,你是怎麼和妙玉這女娃娃一道進的神京城?」任慫想了想,還是決定揭過這一茬,打算混淆亂視聽。
游必乜了一眼老熟人任慫,撫著頜下短須道:「我老了,再也雲遊不動了,便估摸著尋一個風水寶地,了卻餘生。
恰好,師太意欲入俗,老道便和她一道,來這神京城,看望一下我那位小師弟。」
林大寶偷偷翻了個白眼,我怎麼瞧著你,比我叔都要年輕小一半,我叔都還老當益壯,你這位臭老道,便就要大言不慚,開始準備後事了?
念及這裡,林大寶驀地驚醒過來,這遊方仙長怎麼瞧著,比他師傅還要老?怕不是這位遊方道長,是人到中年時,才拜入的龍虎山罷?
遊方對于大寶暗地裡對他鄙視一事,絲毫不知情。
他大方地朝妙玉介紹道:「正好,師太,這位便是府里的大管事,大名林耀東,小名東東,小師叔喚他東叔,你在府里有什麼事情,皆是可以使喚他。」
東叔聽了,無奈苦笑。
這東東二字,還是因為遊方記恨著他總是拿好吃的東西給游詠,而沒有留給他,遊方這便給他取了一個小名喚著頑。
說著,遊方直接走向林大寶,拉起大寶的手,向妙玉咧嘴笑道:
「至於這位嘛,便是林管家的親侄子,外院的總管事,你有什麼東西要採購的,可以命人告訴他,他會幫你辦得妥妥噹噹的。」
妙玉聽了,神色特別認真地打了聲佛號,而後輕聲道:「妙玉,見過東叔,初到貴府,叨擾了。」
說畢,妙玉復又朝局促不安的林大寶闔首示意。
東叔慌得趕緊擺了擺雙手,急聲道:「小人只是玖爺的一位小管家,當不起女師傅一聲叔,女師傅若有事,可以著府里的下人前來來尋我,小人一定替女師傅辦妥。」
妙玉闔首輕笑,先是轉著美眸欣賞了一下這滿園的翠綠,而後打了聲佛號,朱唇輕啟,接上游必仙長前面的話道:「仙長,我也挺喜歡這處地方的,幽靜,雅致,這棲鳳竹砍了多可惜。
仙長,你不會是在記仇罷?我曾聽小游詠說過,牧之曾經在龍虎山砍伐過你最心愛的山竹,你這次一來到他的府上,便要喊你那徒兒,砍了牧之的棲鳳竹。」
游詠轉著大眼珠子,望了一眼師祖身邊的妙玉師太,他的心當即一咯噔:壞菜了,這妙玉師太前面說的話?難道,她是想要入住這青竹園。那不天下大亂了?不是,闔府大亂了!
這可是小師叔的私人領地,也不知道怎麼的,妙玉師太一進門的第一句,便是直言相告,請東叔將她帶來青竹園。
府里有青竹園,到底是誰告訴師太的?
是誰,在走漏了風聲!
念及這裡,游詠拿眼瞟了一眼不靠譜的師傅。
「不可能,絕不可能,如是老道我在記仇,便就不是只砍伐一些,而是這滿園子的棲鳳竹,一根都留不住,我只砍它幾根而已。」游必吹了吹鬍子,神色極其認真地否認道。
「這棲鳳竹誰也不許砍!」
「棲鳳竹砍不得!」
「棲鳳竹不能砍!」
「不行,半根都不許砍!」
四道嬌呼齊聲喊了出來。
林黛玉和薛寶釵等人邁進青竹園,旋即瞧見園子裡面兩道陌生的身影。
其中一道衣著極為樸素的灰衣道袍男子,他的頭上以玉簪挽了一個簡單的道髻,只是,這位陌生道長,委實是過於年輕了罷。
他竟比遊方道長瞧起來,尚還要年輕一些。
另外一位,是一名氣質美如蘭的絕美女子,穿著尋常居士的服飾打扮,萬千青絲,卻是如瀑布般垂落於纖細的腰身後面。
妙玉剛喊完半根都不許砍,繼而驚訝地轉著螓首望向門外。
卻是不知何時,青竹園的園子拱門外面,魚貫而進數位模樣、身段兒都是極好的女子。
這數位年歲不一的女子,粉腮綠鬢,珠釵環佩,一步一搖,顧盼生姿地踏進青竹園內。
第一個衝進來的女子,是所有女子年歲中最小的一位,她容貌清秀,一身淡雅的裙裳,因氣沖沖般急跑進來,宛如蝴蝶弄舞。
她那雙大大的杏眸,正來回緊張地盯著自己和游必仙長。
第二位步入園子的,是一位身段極其苗秀的女子。
其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行動似弱柳扶風,瓜子臉薄施粉黛,一雙眸子明亮異常,眼波流轉間,宛如九天之外,那明亮璀璨的星辰。
其人小小年歲,卻已是秉絕代姿容,具稀世俊美。
第三個進來的女子,她的容貌豐美,眼如水杏,舉止嫻雅,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纂兒,一身素色衣裳卻絲毫掩飾不了她那姣好的身段兒。
第四位少女,英眉下面是一雙嬌俏的大眼睛,顧盼神飛,其削肩細腰,長挑身材,舉止爽利。
第五位女子,其肌膚豐潤,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讓妙玉感到觀之可親。
前面這五位獨具風韻美貌的女子,皆是不及後面踏入進來的少女。
她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和一張精緻的臉龐,容貌極其討人歡喜,其人眉眼之間,與第二位進來的豐美女子有些相似。
最後一位,則是她的老熟人,亦徒亦友的邢岫煙。
邢岫煙此刻在寧國府,妙玉一早知道,此刻相見,她也不意外。
「妙玉姐姐,我可算是等到你進京了,這次,你在神京待多久,可有打算長留京師。」邢岫煙因舊友相見,是故並沒有注意到眼下園子裡面,其他姐妹們對妙玉露出的諸般神色。
當中有、好奇、詫異、驚艷、尊敬、以及審視的目光。
俱是紛紛投落在園子裡面,那位綰著淡紫色垂珠珞妙常巾,衣著黛綠滾邊黑白菱格水田比甲,不堪一握的纖細腰身,以藍色腰帶緊束,一塵不染的月白色交領長裙。
「岫煙,別來無恙乎?你在京城可還習慣?」妙玉見著故友,一直緊繃的神色,不免露出一絲欣然。
先敘了舊,轉而才輕聲回答著岫煙的問話:「我可能會留在京師一段時日,正好路上撞見了游必仙長,便一道前來寧國府見一見故友。」
念及上皇在船上時說的那番話,要許她一樁富貴,妙玉的雪膚玉容上面,略微浮起一絲紅暈,但她略施胭指的妍姿麗容,正好把這道明媚的淡暈掩飾過去。
邢岫煙自是不清楚妙玉與玖大哥是舊識,她耳邊聽見妙玉所說的舊友,識以為說的是自己。
「小女,邢岫煙,見過仙長,小女在此謝過仙長,一路勞煩仙長費心,照顧我的故友,無以為報,請受岫煙一拜之謝。」說著話的同時,邢岫煙朝著游必盈盈地福了一禮。
另一邊,惜春作為出身寧國府的半個主人,率先朝園中那位尚還沒有見過面的道長,盈盈福了一禮。「寧國府惜春,見過仙長,見過妙玉居士。」
惜春雖然極為生氣這位道長一來便就要砍伐玖大哥精心種植的棲鳳竹,但她還是忍著不滿,禮數極為周到地與他見禮。
林黛玉和薛寶釵、湘雲、寶琴、迎春、探春等人,容色端正,恭敬地朝著玖大哥的師兄,端莊地行了個萬福禮。
繼而,眾人這才轉向那位清雅脫俗、氣質出塵年輕貌美的女居士,盈盈見禮。
妙玉也不託大,而是雙十合什,與眾人一一道了個佛號,回了一禮。
游必唇角含笑,不住地闔首示意,目光徐徐地從一眾小女娃的臉蛋上划過。
場上這些女子,有一位算一位,俱是小師弟未來的正妃抑或側妃,這顯然是上皇在金陵時,在他確定小師弟的最終身份之時,便定奪下來的主意。
至於賈家女子,一朝盡皆成為皇室妃子,會不會引來整個朝野的詬病?
呵呵,就眼下賈家的男兒身,又有哪個能成得了氣侯的?
如不是因為自己這位小師弟,想來寧國府的爵位,一早便被大明宮的那位褫奪了。
這在游必進入寧國府時,瞧見大門外面掛著兩塊牌匾,便已經猜透,大明宮那位,顯然是有了奪爵的心思!
而上皇意欲將賈家女許於小師弟,來想,便是存了對賈敬當年的一念之恩。
最後,游必把目光落在自稱林黛玉的那位女娃娃身上,撫須笑道:「你便就是林如海的獨女?老道在承安二十一年,曾在神京城與令尊有過一面之緣,與他相談甚歡,不知他的身體可還好?」
林黛玉眨著美眸,目露一絲驚訝,沒想到爹爹與玖大哥的師兄竟還有這般淵源?
「小女正是,幸得遊方仙長贈藥,旋於援手,家父才得已逐漸康復,小女在此,謝過貴山救命之恩。」
「你與老道那位小師弟已有婚約,那咱們便就不是外人,此事,不足為謝,要相謝,也輪不到你這位女娃娃來謝。」游必說著,繼而詫異問道:「這滿園子的竹子頗多,老道只是想砍下幾根製作成一張椅子,為何,卻筏不得?」
「因為這處園子的竹子,玖大哥可是費了好一番苦心,最終才有今日的竹園,您如是想要椅子,我給您送一把名貴檀木的可好,保證比竹椅坐著舒服。」惜春率先接過話頭,朝玖大哥的師兄仰頭商量著道。
「哎呀,可是老道我生平最喜歡的,便就是竹椅了,這可怎麼辦?」游必眯著眼睛,望著眼前極為可愛的小女娃娃。
薛寶釵甫一進入竹園,便開始留意這兩位陌生的客人。
這時,她恰好捕捉到玖大哥師兄眼角深處的一絲笑意,登時讓寶釵醒悟過來,許是這位玖大哥的師兄,並不是當真要砍伐棲鳳竹,其話語中的砍伐,頑笑居多。
林黛玉顯然也是瞧見……嗯,師兄眼角中藏起來的促狹笑意,她急忙伸出素手拉過欲要理論的惜春,輕聲道:「仙長這是在逗弄你呢,仙長許是想要讓你送他一張,比檀木更好的椅子呢。」
因有遊方性子在前,林黛玉顯然也是認為,玖大哥的師兄,多半也是一位愛頑鬧的性子。
「啊,比檀木更好的椅子?難道是金絲楠木?」惜春印象中,當屬這金絲楠木最貴了。
「惜春,這是宮廷御用之物,民間可不許亂用的。」一旁的寶釵,旋即在後面輕聲提點一句。
游必耳光極其靈敏,聞聽寶釵此番言論,旋即把目光轉了過去,投落在薛寶釵的身上,見她的視線轉過來,微笑著朝寶釵點了點頭。
游必繼而轉向任慫,定睛問道:「任慫,勞你讓人準備一些飯菜,那位船家實是過於吝惜,竟不肯賞我與妙玉師太一頓便宜飯吃,便將老道與師太攆下船來。」
妙玉方在仔細地打量著滿園女子。
略略幾句話語,以及這些女子顧盼流轉之間,妙玉在心底,對她們的特徵各有定論,或是秀外慧中、惠心紈質、恬靜賢淑、冰雪聰明、熱情純真、落落大方。
恰在此時,俞祿家的媳婦及至青竹園門外,躬身立在拱門前,稟告道:「稟林管家、任管事,這位仙長和這位仙姑的居所,下人已然打掃乾淨,二位貴客可以隨時入住。」
游必剛想開聲,卻不想被惜春出聲打斷,脆聲道:「仙長,此處地方別看瞧著清靜,實則不然,玖大哥成日會在這處地方處理事務,往這裡出入的部下及府里的下人,每日多了去。
不如仙長,便隨這位俞祿家的,前去打掃乾淨院子瞧上一眼,如是仙長覺得不入眼,再讓府里的下人,重新收拾一間出來便好。」
堅決不能讓這位比遊方還要年輕的道長住在青竹園。
「我性喜清靜的地方,不知貴府可有偏僻的地方,可容貧尼暫居?」妙玉縴手合什,打了個佛號。
「這倒好辦,府里恰好在修建園子,裡面修了一處庵堂,屆時正好安排妙玉居士住進去,只是眼下,尚須委屈居士,暫住他處。」東叔這時笑呵呵地出聲說道。
任慫略一回想,便出聲咐和道:「還真是,妙玉師太,你先暫時住下,等園子修好,再與這些姑娘,一道搬進園子居住便好,這是小主,一早便定下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