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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心如死灰

2024-05-29 21:36:51 作者: 墨小卿卿

  今日的王典史遠沒有前兩日的那般鎮定,躲在車篷內雙手合十,暗暗禱告:

  「三日了,這都三日了,求求那伙強盜歹人們,你們快點露面吧,你們再不露面,老子以後就甭想在銀豐縣衙里再混了……」

  這次他這話說的,真沒毛病!

  先不說他能否破案的問題,單是車後所跟的那些衙差們的怨言,就夠他喝上一壺的了。

  三日前,衙門裡十個精壯有力的彪形大漢,硬生生被他折磨成了十個面黃肌瘦的難民。

  個個四肢無力,走路搖擺,氣色萎靡,雙眼無神,怎是一句「淒悽慘慘」就能夠形容的。

  

  就比如李班頭吧,因他比別人多了幾把子力氣,所以這次任務有幸被招募了進來。

  他原本以為遇到了一件好差事,誰知,好傢夥,竟是跟著馬車後面打轉轉,從濟南到銀豐,再從銀豐到濟南,又從濟南到銀豐。

  我滴個天哪,來來回回足足走了上千里的山路,吃不飽,穿不暖的,別說是人了,就是個畜生也熬不住啊。

  其餘眾衙差們,也是無不叫苦連天。

  「你們說,咱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竟跟著四老爺攤上了這件倒霉差事,這都走了三天了,俺這腳底可全是血泡了,實在是走不動了。」

  另一人也哭道:「哎呀呀,兄弟,別說是你了,俺這腿肚子都抽筋三天了,都快站不起來了,俺找誰說理去啊。」

  「你們說,這苦差事何時是個頭啊?」

  「看那王索命的意思,好像不引出那伙攔路搶劫的歹人出來誓不罷休啊。」

  得,王典史都有了「王索命」這一諢號了。

  「啊,可是就憑咱哥幾個現在的體格,若是真就引出了那伙歹人出來,誰能打得過?」

  這一句話,瞬間驚醒了一眾夢中人。

  對呀,眾人現在感冒的感冒,抽筋的抽筋,翻白眼的翻白眼……

  現在別說是打人了,恐怕就連一隻活雞都抓不了,哪裡還有能力去緝拿強盜歹人,指不定到時候能被人家一股腦兒全給殲嘍。

  眾人無不嗚呼哀哉:跟著王典史出來破案子,我們這是糟了哪門子孽喲。

  所以今日當青幔馬車再一次經過牛頭山時,整個隊伍里除了車篷內心潮澎湃激盪的王典史外,其餘每個人都心驚膽戰的,生怕那伙強盜歹人們真就選擇今日這時候跳殺出來。

  好在天意垂憐,不忍再讓這些可憐的衙差們受罪了,馬車安然通過牛頭山,平安無事。

  倒是臨近銀豐縣城時,馬車車輪下軋了一塊大石樑,騾馬一驚,車架忽的一震,將正打瞌睡的小廝腦門撞在了車框上,他嘴裡「哎呦」一聲,嚇了眾人一大跳。

  這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奈何卻讓車篷內已是陷入魔障中的王典史給聽了去,他當場精神一震,手中寶刀瞬時出鞘。

  就見車篷上懸掛的垂簾一掀,王典史攥著一把寒光閃爍的腰刀,一個虎步躍了出來。

  他撩襟入腰,濃眉怒目,將頭一揚,呼聲喝道:「呔,是哪個不長眼的歹人,竟敢搶劫你家爺爺的馬車,還不束手就擒!」

  這一聲炸雷般的呼叫,差點將坐下的騾馬給驚嘍。

  接著王典史定睛一瞧,面前雖說熙熙攘攘,但哪裡有什麼歹人,再一抬頭,青灰色的樓匾上,三個「銀豐縣」的大字晃晃耀眼,字字灼目。

  「我草,怎麼又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強盜呢,歹人呢,為何你們不來搶劫我呢,為何啊!」

  王典史手中的腰刀戛然落地,臉上的眼淚也隨之流了下來,整個人蹲在地上,哭得像個月子裡的娃娃。

  眾人是既無奈,又無言。

  這時,城門口一個略有威嚴的聲音出言喝道:「王典史,你如此模樣成何體統,四老爺的官威何在,縣衙威嚴何在,還不快站起來!」

  王典史聽到那聲音身體一震,抬頭望去,這才注意到在城門口下,竟站著一排縣衙內的諸位同僚。

  都是六房司吏的老熟人,有戶房的趙司吏,刑房的馬司吏,禮房的張司吏,兵房的林司吏,工房的韓司吏,吏房的周司吏。

  領頭的是本縣大老爺趙知縣,二老爺孫縣丞陪在一側,因本縣主簿還未到任,所以整座縣衙里的頭頭們唯獨缺了他。

  看清架勢,王典史黢黑的臉皮不由得一紅。

  「王大人。」趙知縣臉上陰晴不定,出聲道,「青天白日在這城門口嚎啕大哭,狀如幼童,不好吧?」

  王典史趕緊抹乾淨臉上的淚水,訕訕地站起來。

  趙知縣這才點點頭,又出聲問道:「如今三日已過,不知典史大人可曾抓到那股強盜歹人?」

  「這……」

  王典史心說一聲,這還用問嗎?看我這模樣像是抓到人的樣子嗎。

  他低下頭,垂頭喪氣的,嘆了口氣,不敢應聲。

  趙知縣心中明了,轉頭衝著身後六房司吏們問道:「不知諸位同僚們可還有錦囊妙計的?不妨提出來試上一試?」

  身後眾司吏們你看我我看你,又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一般默不作聲。

  趙知縣一瞧,心如死灰

  「難道我趙有德這頂烏紗帽真的到頭了嗎,想我寒窗苦讀十數載,好不容易金榜題名出仕為官,本想匡扶社稷造福一方百姓,如今看來,已再無機會了。」

  他轉身沖眾人隨意地拱了拱手,長嘆一聲,「本官官運已至,諸位同僚們,有緣再見吧。」

  「這……」

  眾人看他說得悲切,竟不知如何開口規勸才好。

  「啟稟大老爺,卑職倒有一良策,不知當講不當講?」人群中忽有一人出聲道。

  趙知縣精神一振,循聲望去,竟是戶房的周司吏,趕緊問道:「不知周大人有何良策,速速講來。」

  周司吏小心謹慎地瞟了一眼王典史,這才道:「如今我銀豐縣衙上下對此劫案已毫無頭緒,不如去那梨花村里請那林家大郎前來。」

  「想他智謀過人,又善破各類疑難雜案,有他出手,我想那劫案定能手到擒來,既解了我銀豐縣之危,也保了大老爺的烏紗不是?」

  這話說到趙知縣的心坎里去了,其實他心裡早就這麼想了,只是礙於王典史的臉面,這才遲遲不好意思開口。

  果然,那王典史聞聽後當場橫眉怒對,道:「誰再說請那林秀才來,小心某家不客氣了,怎麼,咱們銀豐縣衙上上下下百十號人,難道還比不過那毛都沒長齊的小子,這若傳揚出去咱們還有何臉面再在縣衙為官,還不讓百姓們笑掉大牙!」

  「這……」

  縣衙內六房司吏們頓時悶哼不說話了。

  趙知縣也皺起了眉頭,不發一語。

  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王典史這人雖混著點,但這話說的不無道理啊。

  堂堂三班衙役加巡檢司加六房司吏,幾乎可算是傾巢而出了,若是真讓那林秀才破了劫案,豈不真就證明咱整座銀豐縣衙上下都是酒囊飯袋?

  不能請,絕對不能請。

  可是不能去請他前來,又該如何破案呢?

  眾人又頭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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