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猢猻散

2024-05-29 18:12:16 作者: 千帆競

  江卿月的顧慮果然不錯,當日,綠綺便從侯府急急趕來求見,門房命人領著她從角門入,同時派人去稟報江卿月。

  最後,綠濃過來,與綠綺在花廳里相見。

  才嫁過去幾個月,綠綺便不復原先模樣,她養得珠圓玉潤,著一身白底綠萼梅長錦衣,外罩灰鼠皮披風,滿頭珠翠,披金戴銀,綠濃見了她,竟有些不敢相認。

  綠綺卻上前來,和和氣氣地拉了她的手在一旁矮榻上坐,問她近來可好,小姐姑爺可好。

  綠濃從未被綠綺如此客氣地對待,以往在一處時綠綺不是酸她便是挖苦她,甚至還爭相在江卿月面前獻殷情,綠濃甚至習慣了她那樣對自己,突然轉變過態度來,她倒有些不習慣了。

  

  綠濃道:「綠綺,你有話便說吧。」

  接著,綠綺便掏出帕子,對著綠濃哭起來,說自己在侯府過得如何如何不好,如今又有官差來圍府,請綠濃在江卿月面前說幾句話,讓她救救自己。

  綠濃是個心軟的,不住拍著她的背安撫,可她也記得江卿月的叮囑,便只能告訴歉疚地告訴綠綺,「小姐說,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她救不了你,讓你自己看著辦。」

  「什麼?」綠綺連眼淚都忘了掉,睜著淚汪汪的眼望著綠濃,「小姐竟這樣狠心?」

  綠濃感覺她眼神有些變化,似要吵鬧起來,忙道:「小姐受了傷,我出來好一會兒,得回去伺候了,」說著,急急跑出門去。

  花廳里,綠綺跌坐在地,她腦子裡風車似的轉,最後只想到一個法子,那便是收拾細軟趕緊逃命,相比於地位銀子,還是命要緊。

  於是她立即回侯府收拾東西了,其實不僅她,還有其餘幾位宋侯爺的姨娘,跟了他多年的,這會兒也在收拾細軟出府,宋侯爺大約也心死了,也沒攔著她們,隨她們去。

  惜命的都跑了,江卿如這般看重名位,要面子的卻仍在懇求江鶴樓,求他想法子替她保住侯府。

  江鶴樓知道宋家氣數已盡,再沒法子可想,於是強拉了江卿如出門,將她塞進馬車裡,而後親自領著她去宋家同宋侯爺談和離。

  二人從正大門入,便見陸陸續續有奴婢背著包袱出來,待入內,便見偌大的園子,丫鬟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園子裡空空蕩蕩,石子路上甚至還掉有奴婢們的衣裳,石子路旁的草被踏得矮下一截,如此也無人打理。

  江鶴樓展開手,指著各處給她看,「你瞧瞧,這還像個侯府麼?這樣的家你還要守著?連奴婢都知道大事不好,個個逃命去了,唯獨你,還想著留在這兒,留在這兒等抄家,等死麼?」

  江卿如目光呆滯,望著眼前的景象,連哭也不會哭了。

  她千辛萬苦算計來的一切,此刻都在一點一點地崩塌,她嫁入侯府的那一刻,以為自己終於贏了,誰知到頭來還是輸了,輸給了江卿月,終於還是輸給了她。

  於是接下來,江卿如便如個活死人般,由江鶴樓拉著,去求見宋侯爺,說明來意。

  宋侯爺本就十分看不上江卿如,再看她在宋家危難時刻如那些奴婢一般只想著逃跑,愈發看不上了,他代兒子痛快寫了和離書,丟給江卿如,冷冷道:「早些拿了這個回去吧,我們家從來也不想娶你進門!」

  一番話,把江卿如貶得一文不值。

  江鶴樓氣不過,指著他,「你……」

  宋侯爺雖已落魄,餘威仍在,一個眼神看過去,江鶴樓便不敢再說什麼了。

  他哼了聲,領著江卿如,拂袖而去。

  午飯過後,江鶴年也過來了,他是特地來探望宋侯爺。

  宋侯爺見著他,忍不住落淚,心道自家的親戚都躲避不及,那些平日鞍前馬後奉承的酒肉朋友也都恨不能與他擇清干係,只有江鶴年這唯一一個同僚,真心來看他。

  其實這些年來,宋侯爺對江鶴年是懷著恨意的,恨他搶走了他心愛的姑娘——江卿月的母親,然而此時此刻,他對他卻只剩下感激和珍惜。

  江鶴年是個實誠人,這些年是真心把宋侯爺當兄弟的,見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在自己面前落淚,於心不忍,很安慰了他一番,回府後便與周氏商量著要救宋家。

  晚飯時分,他在飯桌上同江卿月提起此事,有意讓她去求晉王。

  江卿月給江鶴年夾了一夾雞絲玉蒿,淡淡道:「爹爹心軟,我明白,可祁王犯了叛逆之罪,宋家又是從犯,得多大的面子情聖上才會赦免他呢?聖上的性子爹爹您該比我們都明白,便是晉王求情也無用,何必做這些多餘的事兒,讓聖上厭惡您呢?」

  「可……」江鶴年還要再說,周氏急忙截住他的話頭,道:「我也同月兒一樣的想頭,這趟渾水人家都不蹚,偏你去蹚,老爺,您身上可繫著一家子呢,萬一有個閃失,咱們闔府受牽連,您又擔待得起麼?」

  江鶴年只得埋頭用飯,再不多話了。

  接著,江卿月便岔開話,問正鐸如何了,江鶴年道:「他無事,如今宮裡一下損了幾百個羽林衛,聖上又查了一批,正是用人的時候,他走不開,只怕這個年他都回不來了。」

  江卿月頷首,夾了只螃蟹到碗裡,用蟹八件慢慢地拆解起來。

  「確實,原本玉安休沐的,今兒也讓召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興許又得過幾日才能回了。」

  說到周邈,江鶴年又著實誇了他一回,周氏在旁聽著,也連連頷首,還勸江卿月道:「你要對玉安好些,平日得空時為他親手做個羹湯或繡個荷包護膝。」

  江卿月撅著嘴,「不繡,我的物件都是夏蟬冬梅她們繡的,我哪有那個閒心繡他的?」

  「你呀,」周氏搖著頭,嘆了聲。

  其實江卿月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想著,哪日得空便為他做個護膝吧,他年後便要南下了,行軍途中寒風凌冽,膝蓋最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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