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娘娘廟（四）

  我跟這個小童子拉鋸戰，他雖然個子小，但力氣挺大，可也沒有達到直接把我拽走的程度。

  就在我倆僵持不下時，遠處的廟宇飄出一陣仙樂，清心明目。

  我深吸口氣，瞬間咬破舌尖，用鮮血和疼痛喚醒自己，堅決不能被迷惑。

  小童子急不可耐，蹦跳兩下，直到那陣仙樂更加清晰，他才默默地被安撫住。

  我警惕地看著周圍，這會兒我的害怕去了十之七八。

  仙樂聲後，是一隊衣袂飄飄的仙女，一個個都僵著手腳、臉色慘白，和這小童子像是一個流水線生產出來的。

  中間一個衣飾最華麗的女子，眉眼稍微靈動一些，但眼神依然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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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見白先兒娘娘。」

  我渾身一抖，就見一堆奇怪的人向我鞠躬施禮。

  按理說我該還禮，可我的警惕心太強，生怕她們趁我低頭一口吃了我。

  「你、你們好。」

  為首的女子雙手合十，「今日求白先兒娘娘垂憐，吾等願讓出娘娘廟，請娘娘普度眾生。」

  我張張嘴，勉強露出個笑容。

  「不、不用了，你們住你們的，讓我回我家就好。」

  小童子揪著我的衣擺，急切地原地蹦了兩下。

  那女子再次下拜，「求娘娘垂憐，賜吾等真身。」

  我一句也聽不懂，就不能大大方方地把事情說出來嗎？非要半白半文地說話，我還得猜。

  「你說的真身，是什麼？我家只有木頭擺件。」

  女子保持了一個高難度的下拜姿勢，「吾等小妖修煉百年，只求得白先兒娘娘垂憐，能賜吾等真身。」

  我努力想理解她的話，但還是聽不懂。

  突然，我脖子上的貓珠蹦躂了一下，那小掛件也發出瑩瑩熱流。

  我心中一緊，以往掛件出現這種情況，都是遇到危機。

  不光是我，這群假模假式的娘娘童子也渾身一顫。

  扯著我的小童子一把抱住我的大腿，把臉死死埋在我身上，看得我一愣。

  那群仙女個個抖做一團，唯有居中的女子勉強維持著一分鎮靜。

  「白先兒娘娘，還望娘娘垂憐！救吾等則個！」

  我還沒反應過來，迎頭來了一陣颶風，一個身材碩大的動物跳到我們面前。

  一雙獠牙、尖利的嘴巴，這是一隻……野豬？！

  我雖然很少跟鎮上人接觸，也知道水冢鎮靠近山林，時常有些東西出來。

  不過也就是求一口吃的，吃飽了也就離開了，從未發生過傷人的事情。

  但野豬這種野性難馴的東西，我也聽鎮上老人們說過。

  山里最怕的不是虎和熊，而是這種攻擊性極強的雜食野豬。

  我咽不下去口水，只覺得渾身的汗蹭蹭冒出來，卻被山風一吹，全乾了。

  野豬看著我，又看看那群躲在我身後的「仙人」，沉默許久。

  脖子上的掛件不停地發出紅色瑩光，給我輸入暖流，也是向外傳遞信號。

  我感覺龍臻的氣息越來越近，打定主意能拖到他來最好。

  野豬一雙眼睛非常可怕，層疊的眼皮下，眼珠射出寒光，冷酷的樣子讓我以為，它馬上就要攻擊我然後吃掉。

  抱著我大腿的小童子咯咯發抖，一個勁兒地往我身後躲。

  可能娘娘廟裡的仙女都是一個材料做的，縮在一團一樣發出簌簌抖動的聲音。

  我與野豬面對面，本能地盯著它那對冷酷的眼睛和一對獠牙，饒是知道龍臻的氣息離我越來越近，還是不受控制地懼怕瀕臨的死亡。

  野豬冷漠的眸子裡，有著獨屬於野生動物的狠厲和殘忍。

  我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停了，僵持好久，卻見野豬發出一聲嗤笑。

  「都說白先兒娘娘是不出世的靈媒，世間妖族就沒有不想得到娘娘垂憐的，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個人族小姑娘。」

  我的腰發軟，大腿後面的肌肉抖得像是跳舞一樣，酥麻的電流感從上到下，讓我沒法挪動半步。

  還掛在我腿上的小童子，硬是自欺欺人，死也不肯抬起頭來，好像他可以在我身後躲一輩子。

  野豬並未上前，腥臭的口鼻散發著濃郁的異味。

  我強迫自己冷靜，但身體不會聽我的使喚，足足過了一分多鐘，我才能喘口氣，腳趾也有了些知覺。

  整個身體都在叫囂著「害怕」兩個大字，我第一次與這樣可怕的野生動物近距離接觸，渾身繃緊得都要抽筋。

  「白、白先兒娘娘是龍族選定的妻子，你、你不可無禮……」

  那位最華麗的女子抖著嗓子爭辯，被野豬一聲哄叫給吹倒了。

  「區區一群泥塑雕像，也敢在本大爺面前放肆！明天就掀了你的娘娘廟去！」

  仙女們更加害怕，可被嚇破了膽的華麗女子，反倒是挪著腿蹭到我身邊。

  慢慢饒過我，擋在我與野豬之間，張開雙臂，大有一種要保護我的姿態。

  「白先兒娘娘……快跑……」

  我心說我倒是想跑啊，沒看到我嚇得都說不出話了嗎？哪有跑的本事啊！

  野豬低沉喑啞地嚎叫一聲，擺出攻擊姿勢，就要衝著她撞過去。

  身後的那群仙女抱著必死的決心，紛紛向野豬奔去，我攔都攔不住。

  就在我以為要來一場玉石俱焚的悲劇時，一陣破空襲來的哨聲呼嘯而過。

  我與野豬對峙的畫面破裂，被哨聲入定一樣，野豬驚恐地嚎叫著，卻動彈不了分毫。

  但那叫聲太響，掙扎得太劇烈，震得我差點兒被掀翻。

  一雙熟悉的手摟住我的腰，把我從腥臭的野豬口氣中拯救出來。

  我死死抱住龍臻的脖子，身上一松，直接癱在他懷裡，說不出話。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龍臻在我耳邊輕聲說，緊緊捧住我的臉，親了又親。

  我的慌亂心情被他的氣息平復，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野、野豬……」

  龍臻的龍嘯哪裡是一隻普通的野豬抵擋得了，剛才還耀武揚威的野豬，此刻就像塊被架在火上烤的豬肉。

  「膽大妄為，剛出山林就敢劫奪我的妻子，畜生難馴。」

  野豬怒目圓睜，短短几秒鐘卻口鼻滲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