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娘娘廟（三）

  今年暑假，讓我的人生前所未有的歡脫。

  以前爺爺嚴肅，從來不帶我出去玩，我又沒什麼朋友，女孩子們喜歡什麼我也不知道。

  今年的暑假真是忙極了。

  昨天剛陪著奇奇進山打了野菜、挖了竹筍，今天要跟慕笙去鎮上建材店選返修用的磚瓦材料。

  龍詩詩送的東西到了，簡直是把商超移動著搬了過來。

  小弟小妹一合計，覺得家裡有這麼多房間，放著也是浪費，不如都利用起來。

  於是，我站在建材店門口，聽著慕笙唾沫星子橫飛地砍價，有些恍惚。

  「姐姐，你看這種大理石材料，你喜歡嗎？」

  我哪裡懂這些，勉強點頭，「挺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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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笙不滿意，「老闆，義大利進口的材料能讓你這間小店進到？568塊錢一塊，你可真敢要價。」

  建材店老闆是外來戶，水冢鎮的本地人都懶，能做起點生意的基本都是外人。

  「嘖，小少爺你這話就不懂了，我家建材店租在水冢鎮，就是因為場地便宜，這些高級產品都是給東平市大集團預留的。」

  「不怕你們打聽，就那家龍氏集團聽說過嗎？我跟他們是長期合作的，集團公司的材料供應，我也是說得上話的。」

  我的心僵硬地落回肚子裡，生意人的嘴，真是無量的斗。

  慕笙咳嗽兩聲，「姐姐，這裡空氣不好，你去外面和姐夫一起等吧。」

  「好。」

  我不知道他怎麼又嫌我礙事了，只能出去懵懵地站在龍臻身邊。

  龍臻耳朵一動，似乎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把我拽到建材店旁邊的奶茶店，點了一杯冰沙冷飲。

  我喝了幾口冷飲，被太陽曬得要暈倒的感覺總算淡了些。

  奶茶店很會做生意，在外面支了好幾個涼棚，總比直接曬著感覺好些。

  我伸著脖子看嚮慕笙，只見他個子小小的，反倒把那個老闆說得頻頻點頭，一臉為難的模樣。

  「慕笙在說什麼呢？咱們倆就心安理得地坐著？他還是個小孩子呢！」

  龍臻按住我的膝蓋，「你看他哪裡像小孩子，一招一式都比我們成熟，放心吧，他在水冢鎮這些年，可比你了解人情世故。」

  果不其然，沒多久慕笙出來，高興地告訴我，老闆同意給我們成本價，26塊8一塊磚。

  我：……建材行業的成本還真是堪稱暴利。

  講好了送貨時間，就是找裝修工人，這些都沒用我操心，龍臻直接讓龍詩詩集團的施工隊過來。

  有了懂行的施工方鎮場面，建材店老闆不光沒敢以次充好，還白送了我們好幾包巴洛克風格的藝術磚。

  不過他也不是沒得到好處，龍氏集團真的把一個小的分包項目交給他，這下他的牛皮不是吹的了。

  家裡翻新亂糟糟，龍臻怕我操心，帶我去鎮上的廟會逛街。

  水冢鎮每個夏天都有一場熱熱鬧鬧的廟會，因為鎮上有個娘娘廟，香火一直很旺。

  不同於我這個虛假的「白先兒娘娘」名號，娘娘廟裡祭拜的香客都是人類。

  小的時候我來過一次，只不過當時爺爺臉色很不好看，覺得這種假廟就是欺騙世人，將生活里的苦難寄托在一個泥塑上，豈不可笑。

  我興致勃勃地看著娘娘廟周圍的集市，比平時的趕集更熱鬧，賣得東西也就更貴。

  「哎——泡泡機、泡泡機！小孩子最喜歡的泡泡機！十元一個！十元一個！」

  不少小孩子吵著讓家裡買，家長們大部分都會掏錢。

  我顫抖著手指頭，悄聲對龍臻說，「那個東西網店便宜得很，我記得好像是十塊錢一箱。」

  龍臻挑挑眉頭，「阿笙怎麼會看小孩子喜歡的東西？」

  我沒讀懂他眼裡的促狹，呆呆地說，「本來想給奇奇和慕笙帶些玩具回來，李夢穎說她弟弟六歲，最喜歡玩泡泡機，我就查了一下。」

  龍臻噗嗤一笑，趕緊繃住，推著我往前走。

  「咱家的兩個小傢伙，哪是玩泡泡機的人。——那邊的棉花糖不錯，我給你買一個？」

  我橫著眼睛，沖鼻子的糖精味兒嗆得我沒地方躲。

  「我都多大的人了，吃什麼棉花糖。」

  龍臻嘴角一扯，「你算算，咱們家是不是你年紀最小？」

  我一愣，照他這麼說，家裡這群老妖怪個個修煉有成，還真就是我這個沒用的人類最弱。

  「我都十九了……」

  龍臻親昵地拿頭碰了一下我的額頭，「生日還沒過呢，你還小著呢。」

  不得不說，娘娘廟逛起來的樂子不在於別的，就在於看著人山人海瞎樂呵。

  雖然場面不大，但對水冢鎮和周圍趕集的小鎮鄉村人來說，已經是一年也難見一次的有趣。

  我正在看人群里魔術表演，忽然有人拉了我一下。

  以為是龍臻，我抬手去拉他，結果撲了個空，回頭一看，我悲催地發現——周圍的人群都不動了。

  我這是又被什麼東西魘住了？

  心中長嘆一聲，我摸著脖子上安靜無比的貓珠和掛件，有它們在，不管什麼場合我都是能抵抗一陣的。

  有人又拉了我一下，順著方向看去，一個不到我腰高的小童子，穿著道袍，可可愛愛地看著我。

  可仔細看看，就能發現，這小童子的臉慘白，就跟紙糊的一樣。

  他僵硬的手指揪著我的衣擺，另一隻手指著遠處的廟宇，顯然是要讓我去那邊。

  可跟龍臻在一起這麼久，我不可能一點成長都沒有，當即搖頭，拒絕。

  小童子看不懂我的意思，還是執著地伸著手，指向遠處的廟宇，甚至不會動的五官上，帶著一絲焦急。

  我心裡還是很害怕，萬一這看起來無害的小童子突然變身，一口把我吃了可怎麼辦？

  四處張望，還是沒有龍臻的身影。

  我就知道，我這脆弱又柔軟的靈魂，什麼時候能不這麼隨便就被人抽出來。

  周圍的人群漸漸淡了，可見他們只是我記憶中的一個片段，靈魂脫離本體越遠，記憶也就越模糊。

  默念古書里的定神決，我要與自己悲催的命運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