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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蛇皇(二)

2024-05-29 11:23:20 作者: 桃青一枚

  錢貨兩訖,看不上貨物,哪能扔下錢就跑?

  我追出去,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街上的路燈還沒滅,左右卻看不到那老人家的身影。

  清晨的風很涼,我一個哆嗦打了個噴嚏,裹緊外套,吸著鼻子回了院子。

  柳爺爺哼著小調,舉著金塊對著剛冒頭的太陽看,絮絮叨叨地又在跟桃樹說著什麼。

  「就剩這一個沒賣出去,要不再等等,看還有沒有主顧上門?」

  熬了一宿,我們爺倆都累得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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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看著滿滿一盒子的小金子,我對未來又充滿期待。

  「窈姜小姐的這箱黃金怎麼辦?她上次……」

  我語塞,差點兒把在工作室里看到白蛇變身為窈姜的事說漏嘴,一轉頭卻看到柳爺爺已經仰頭靠著桃樹睡著了。

  噗嗤一笑,我抱著一小兜金子,心中滿是對爺爺的思念與感激。

  空蕩蕩的小茶几上,只有那個沒雕刻完成的人偶,立在桌上,似乎在「望著」我。

  眨眨乾澀的眼睛,我回身把它抱在懷裡,回了臥室,隨手把它放在學習桌上。

  心想著拿出一小部分金子換成錢,當我的學費和生活費,剩下的留給柳爺爺當養老錢,我不在的時候他有錢傍身,我也能更放心一些。

  白天補覺總是睡不踏實,一直感覺有人在喊我,努力睜開眼睛卻看不到人,翻個身繼續睡,可耳邊還是若有若無地聽到「阿笙、阿笙」的喊聲。

  爺爺和柳爺爺都叫我笙笙,鎮上的人們叫我白家丫頭,同學老師當然是直呼我的大名。

  從沒聽誰叫過我「阿笙」。

  撓著亂蓬蓬的頭髮起來,下午四點多鐘,睡了一天,精神不錯。

  往院子裡一看,柳爺爺不在桃樹底下,這個時候他多會到鎮西頭小酒鋪打酒。

  我心中有事,洗了把臉,直奔爺爺的工作室。

  推開木門,熟悉的沉香味道充盈鼻腔,讓我十分安心。

  昨天翻找木頭人偶時,我翻出了很多爺爺留下的雕刻書籍。

  有些已經脆化,稍微一翻頁就發出咔咔的脆聲。

  窈姜小姐消失前,說希望我能修習爺爺的雕刻技法,雖然我對雕刻沒不感興趣,但她的話提醒了我。

  我與爺爺是血脈相連的祖孫倆,他如今下落不明,我作為唯一的後人,什麼都不能為他做。

  如果我修習了雕刻技法,是不是也能像爺爺一樣,對我一直排斥的那個世界也能多些了解?

  直到今日,我都從心底討厭木頭人偶。

  可我也想找尋爺爺失蹤的真相,這些古老的書籍中,也許就藏著蛛絲馬跡。

  柳爺爺拎著一瓶燒酒,帶了新出鍋的烤乳鴿和春餅回來。

  他在工作室找到我時,我才驚覺,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七點多,我坐在這裡閱讀這些拗口的古文書籍,居然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笙笙,這些木頭廢料……都是你雕刻的?」

  我點點頭,一邊看書一邊實踐,回憶著小時候看爺爺雕刻的手工活兒,這一下午竟無比充實。

  柳爺爺把好吃的一亮,沒多問我為什麼突然玩起雕刻,「走,咱們爺倆今天喝一杯!」

  我笑了。

  都說學生的潛力是無窮的,因為高考前的人生全部奉獻給學習,並不知道做其他事能到什麼地步。

  比如我,整日看著柳爺爺喝得微醺,對他抱著不放的土酒也有了一絲嚮往。

  柳爺爺覺得我是大人了,偶爾喝一杯沒問題,今天特地打了一瓶好酒。

  坐在桃樹底下,我們爺倆一人斟滿一杯,聞著沖鼻子的酒氣,我用嘴唇微微抿了一小口,當即辣得直吐舌頭。

  把柳爺爺笑得前仰後合。

  我跟著一起笑,笑著笑著就流下眼淚,默默落在酒杯里。

  爺爺離開我已經兩年,我從不敢在柳爺爺面前說想他。

  我知道,失去唯一說得上話的老友,柳爺爺心中的痛不比我少。

  如今我要去城裡上大學,柳爺爺一個人留在鎮子裡,他以後該找誰去說話呢?

  柳爺爺喝多了,一瓶燒酒下肚,舌頭已經不是他的。

  含混地卷著舌頭禿嚕些我聽不懂的方言,柳爺爺是外鄉人,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家鄉是哪裡。

  今夜月色極好,圓得像個銀盤。

  我毫不意外地在院牆角看到一條黑色大蛇,看看桌上剩下的烤乳鴿,有些猶豫它會不會吃人的剩飯。

  我根本認不出這是不是昨天見過的黑蛇,不過它慢慢游到我面前,對著我點了下頭,我照例還了它一禮。

  這樣懂禮貌的蛇,應該不多吧。

  我默默看著它,繞著我家的大桃樹轉了一圈,像是在找什麼,它不疾不徐,很有分寸,始終遊走在我三米以外的地方。

  「為什麼你和窈姜小姐都對我家的桃樹感興趣?」

  我低聲嘟囔一句,這條黑蛇雖然對我很禮貌,但眼神很疏離。

  完全不像它看著桃樹時,既熱切又飽含感情的樣子。

  我心緒起伏,順著它的目光看向桃樹,忽然發覺,這棵桃樹在我家院子裡不知長了多少年,從未開過花,更沒結過果。

  晚風吹過,桃樹枝頭簌簌作響。

  還有兩天,我就要去城裡大學報導,沒想到我會在自家院子裡,和一條蛇一起欣賞桃樹。

  轉頭再看,黑蛇不見了身影。

  我抻個懶腰,進了爺爺的工作室,沉浸在一室靜謐的沉香氣息中,翻閱古書。

  ……

  「柳爺爺,你回吧,我自己行的。」

  我拉著行李箱,雙肩包背在胸前,緊貼著胸口放著我的錄取通知書和銀行卡。

  上了進城的長途車,柳爺爺站在窗外一個勁兒地向我揮手。

  車行漸遠,很快我就看不清他的身影,雀躍的心也因為離別,多少沾了一些惆悵。

  在水冢鎮,大學生還是個稀罕的,可進了東平市,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的高校,幾十萬的大學生湧入這裡。

  「同學,你是到東平市上大學的嗎?」

  一個戴著黑色棒球帽的男生與我搭話。

  我點點頭,沒有多說。

  出門在外,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這是柳爺爺教我的道理。

  「真巧,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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