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祖宗丟了
2024-05-29 10:49:51
作者: 我是楊柳
這時,台上有人喊著搬桌子,「那個北平來的,過來幫個忙」。
北平來的?
讓演員搬桌子,冷楓也不見怪,就去搭了把手。
這年頭,可沒有啥腦殘粉,表演的那就是表演,與觀眾平起平坐。
觀眾捧場,你就是演員,觀眾不捧場,那你啥也不是。
桌子搬上台,一個俊秀的老人走了上來,懷裡還抱著個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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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李生說過,這是位唱評書的老師,很有名。
「椅子呢?」老師看了一圈。
「有有有。」他連忙從台下搬上來一張椅子。
老先生上年紀了,往椅子上坐一下,都要扶著桌子。
冷楓拿過來一個小馬扎,安靜得像個聽課的學生。
台上,先生信手一彈琵琶,便開始了表演。
「西子湖畔斷橋邊,天緣湊巧與許仙。成家立業開藥店,行善積德錢塘邊... ...」
舞台上的燈光並沒有全開,只開了幾個昏黃的燈泡,偶爾有幾隻蚊蟲飄過。
昏黃的燈光混著舊時代的斑駁,隨著飛蟲,輕輕悠悠地落在燈罩上。
雖然不怎麼聽懂吳儂軟語,但事先知道,這講著的是白素貞的故事。
評彈的情節曲折離奇,表演扣人心弦,形式雅俗共賞,雖然現在沒有全國推廣,但在江、浙、滬城鄉地區,可是很受歡迎的。
老先生雖老,但聲音依舊好聽,細膩,吳儂軟語娓娓動聽,抑揚頓挫,輕清柔緩,弦琶琮錚,十分悅耳。
轉過頭,其他工作人員也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安靜地聽著。
雖是彩排,卻像是正式演出。
「難怪李生要請這個老先生當嘉賓。」
效果顯而易見安。
「蔣老師唱得好!」
「蔣先生再唱一段!」
當曲結束時,底下吵翻了天,紛紛吵著要老先生再來一個,宛然成了個人演唱會。
這個念頭,所有人的壓力都很大,或許只有聽聽曲,才能釋放心裡的壓力。
老先生拿毛巾擦了擦手,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一臉歉意。
「老了,唱不動了,這要是以前,絕對唱他個天翻地覆。」
這時,李生站出來,拍了拍手。
「行了,讓蔣先生多休息一下,想聽就等明晚。」
蔣先生?
冷楓忽而想到一個人,連忙問道:「這老先生是不是叫蔣月泉?」
「是啊。」
瞬間,冷楓更是肅然起敬。
好傢夥。
難怪唱得這麼好聽。
原以為就是散落人間的高手,沒想到李生直接請來一個大神。
這位蔣先生也不說什麼生平事跡與創作,因為這些都是俗套。
只說,蘇州評彈流派唱腔千姿百態的興旺,有陳調、馬調、俞調、薛調、沈調以及蔣調等等。
這其中的蔣調,便是出這位蔣老先生。
在一個戲曲中,能自成一派,可見其能耐。
而且這位老先生更是師從張雲亭、周玉泉兩位藝術大家。
當然,這些都是聽北平曲藝團的小子們說的,不少小子小女都想拜老先生為師,可惜沒成。
知道這是為大神後,冷楓做事更是小心謹慎。
看到老先生的水杯里沒水了,立馬給添上,並且恭維了一句:「老先生的評劇真的很不錯。」
「剛才聽你唱那個中西結合也很不錯,誰教你的?」老先生喝了一口茶。
中西結合,其實就是流行樂里加上一段兒戲腔。
「在北平,經常去曲藝團耍,跟那些老師父還有我姐學的。」
「北曲?」
「嗯,就北平曲藝團。」
北平曲藝團這時候還是很有名的,與天津曲藝團是文藝戲劇團體的天花板。
老先生很疑惑,「北曲我也去過幾次,有人教這個?」
「沒有,戲腔是老師父們教的,歌唱是跟我姐學的,然後我自個融合了一下。」
「哎喲,厲害啊。」
「是曲藝團的師父們教得好。」
「可以,你小子還挺謙虛,不過我怎麼沒聽你們團長說起過你?」
「我... ...我沒有正式入編,是偷學的。」
「偷學?」
老先生詫異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都說外行看門道,內行看熱鬧,所以他很清楚,沒有拜師,一般老師父是不願意傳授絕活的。
眼前這小子靠偷學,竟然就學得有模有樣,可見天賦不一般。
「你這麼好的天賦怎麼不拜師?」
「我媽不讓學曲,想讓我進事業單位。」
「... ...」
沉默。
老先生神色變得失望,很像是惋惜一樣:「是啊,現在洋玩意來了,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就顯得落後了。」
「其實... ...」
冷楓本打算全說兩句,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下去了。
這是實話。
改革之前,人們長期缺少娛樂文化,以及新鮮玩意的滋潤,現在西洋的東西來了,就漸漸丟失了傳統的繼承。
傳統文化的沒落,就像是焦三爺和程蝶衣的結局一樣,最後也只剩下偶爾回味一下時,才有人記得起來。
或許在某一天,人們看著好萊塢,聽著格萊美,有那麼一瞬間,才會隱隱約約覺得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丟了什麼東西?
前思後想,左找右找,卻始終沒有發現丟了什麼。
直到某天,看著春晚舞台上全是大鼻子紅頭髮的外國人,才幡然醒悟... ...
哦!
我把祖宗丟了。
老先生似乎也覺得話題沉重了,連忙轉移話題:「我記得去年去北平,北曲有個小姑娘的嗓音很特別,好像叫文清。」
文清?
冷楓瞬間喜笑顏開,激動地說道:「那是我姐,我六姐,我就是跟她學的。」
「噢!沒想到還是熟人的弟弟。」老先生也顯得很意外。
「你認識我姐?」
「認識,當初聽她唱歌,聲音清脆,有力量,而且也能軟膩,所以當時想讓她拜我為師,我教她評彈。」
還有這好事?
怎麼沒聽六姐說過?
冷楓不問道:「那怎麼沒拜師呢?」
「她的團長不讓。」
「為啥?」
「好不容易弄到個好苗子,誰願意鬆手?」
「... ...」
我竟無言以對。
這一交談,倆人的關係也進了一步。
這麼一說,蔣老先生也算是自己的半個師父。
當即,他提出了一個想法。
「老先生,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倆合作一個。」
「你也會評彈?」
「不是,我彈鋼琴,用流行樂的長髮,不過是五聲調式伴奏,老先生你依舊用習慣的唱法,不唱別的,就唱你剛才這首白蛇傳。」
「有搞頭?」
「絕對有搞頭。」
「那試試?」
「試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