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劉麥稈和陳背簍頂牛
2024-05-29 08:23:33
作者: 東籬把酒月在中天
骨子裡,陳背簍瞧不起唱戲的,他的潛意識裡,戲子就是供人消遣玩樂的,是下九流,和搓背的、賣身的、吹鼓手、打更的、剃頭的、巫婆是一路貨色。
當初,陳背簍喜歡何採菊,可不是因為她戲唱得好,而是她脾性溫柔、心地善良、容貌清秀。
當初,油坊門人評價,陳背簍娶何採菊是高配了,暗指陳背簍配不上何採菊,典型的丑漢娶好女。
陳背簍不服氣,和劉麥稈探討,不想劉麥稈說了句讓他透心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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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麥稈把自己和陳背簍,把田明麗和何採菊比較一番後,認為何採菊有才,是文藝型的,而陳背簍是個大老粗,老實愚笨,不懂憐香惜玉,他應該和田明麗才是一對,而他劉麥稈和何採菊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
劉麥稈譏笑陳背簍:「你只知道在牛屁股後面鼓搗,你知道浪漫是個啥滋味?」
陳背簍的確不知浪漫是何物,他只知道雨水節氣,到什麼點種什麼莊稼;知道只有出力流汗,莊稼才能長得旺長得壯,囤里有糧,瓮里有米。
多年來,陳背簍起早貪黑,從春到冬,忙忙碌碌,把時間和生命都消耗在幾畝地上,他關注的就是多打糧食,多養牛羊,攢了錢蓋新房子。
自己的莊稼長勢比別人好,他就自豪,臉上有光彩;自己的莊稼長不好,他就像做了丟人的事,抬不起頭。
他的生活里,沒有享受這個詞,他不看電影、不看戲、不趕廟會,甚至很少和和村裡的男人在一起打牌、喝酒、吹牛,在他看來,那都是不務正業,是白白消耗時間。
在油坊門,他最痛恨、最看不起的就是劉麥稈這種好吃懶做的二流子。
當然,劉麥稈也瞧不起陳背簍,在他眼裡,陳背簍就是一頭披了人皮的老牛而已,只知道埋頭苦幹,餓了吃草,渴了喝水,這種東西,活在世上有什麼意義?
兩人互相瞧不上眼,劉麥稈惋惜何採菊一朵優雅的花,插在了陳背簍這坨臭烘烘的牛屎上;陳背簍反唇相譏,田明麗多賢惠善良的女人,被劉麥稈活生生折磨而死。
劉麥稈說:「我要是娶了何採菊,我的生活就是另一種樣子;可惜,老天爺點錯了鴛鴦譜,要是當初咱倆換了女人,各得其所多好,你和田明麗,一頭公牛,一頭母牛,搭檔幹活多帶勁。」
陳背簍知道劉麥稈嘴瘋,口無遮攔,他的話權當放屁,不放在心上。
他呵呵笑著說:「你啊,屬鴨子的,死翹翹了,嘴還硬得不行;當年,要不是田家念著老東家的恩德,你能娶上媳婦、能生兒育女?你說我是披著人皮的牛,我看你就是披著人皮的狗。」
每天傍晚,何採菊家總聚著一伙人,聽她唱戲,劉麥稈不請自來,拎著板胡,殷勤地給何採菊伴奏。
陳背簍很煩很討厭,或冷嘲熱諷或下逐客令,但劉麥稈臉皮比牛皮還厚,罵不疼攆不走,弄得陳背簍一肚子的怨氣煩惱。
十二歲的劉愛雨,跟著何採菊學得有板有眼,何採菊唱完後,她登台亮相,嗓音又脆又甜,舉手抬足大氣老練,引起觀眾陣陣熱烈的掌聲。
何採菊誇獎她,要是以後再到戲校學幾年,肯定能成個名角。
劉麥稈卻不以為然,這幾年,秦腔的熱潮已過,正在走下坡路,好多地方唱戲,戲台子下面的觀眾,竟然比戲台上的演員還少。
唱戲的起早貪黑,風裡來雨里去的,卻賺不了幾個錢,有啥意思?
劉麥稈的心裡,仍然做著一個江湖賣藝的夢,他拉板胡,劉愛雨跳跳唱唱,就像那個河南小姑娘,錢來得容易,人也自由輕鬆,一本萬利的買賣。
劉麥稈讓何採菊教劉愛雨唱歌跳舞,何採菊明白劉麥稈的心思,他是在打劉愛雨的主意,把她當作賺錢的工具,便不客氣地回絕:「我只會唱秦腔,不會唱流行歌,更不會跳舞。」
劉麥稈說:「你聰明機靈,要跟上時代潮流。」
秋天的一個黃昏,不知從何處來了一個道人,穿著灰色的長袍,頭上扎了一個髮髻,長長的三綹鬍鬚。
老道看著有六七十歲了,精瘦精瘦的,纏著裹腿,拎著一把拂塵,走路健步如飛。
此時,夕陽西下,晚霞燒紅了半個天空,道士在村口的大柳樹下盤腿打坐,這一幕酷似電影上的某個場景,觸動了油坊門人的心弦。
在他們的潛意識裡,道士和高僧,都有未卜先知、預測前程的神奇功能,不知誰帶的頭,一伙人圍著道士要算命,道士搖搖頭,說天機不可泄露。
村長牛大舌頭拿出一張五十元鈔票誘惑,道士也不為所動。
天黑了,人們失望地散去,因為道士沒有滿足人們的願望,村里沒人管道士的吃喝和住宿,看來道士要露宿村頭了。
村子裡靜了下來,秋天的後半夜,天氣很涼,蚊蟲又多,道士站了起來,揮舞著拂塵,他要找一個睡覺的地方。
劉麥稈從樹後鑽出來,他一直躲在後面,通過暗中觀察,劉麥稈覺得道士不同尋常,肯定有過人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