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DNA是火盆 燙傷了手
2024-05-29 06:18:42
作者: 魯林虎
這兩天阿來夫和賊一樣,騎著馬在草場上溜達。
他從馬背上跳下來,提著套馬杆向前面的羊群跑去,吹著口哨,羊群亂作一團,20多隻羊向他跑來,走動的姿勢,哞哞的叫聲,太眼熟了。
孟和從馬背上下來,圍著這些肚子滾溜溜的羊轉了一圈,歪著脖子對阿來夫不緊不慢地說:「到我的群里來幹嘛,晚到兩步,這些羊會不明不白的讓你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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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來夫瞅著移動的羊群,盯著還混在群里的2隻羔子說:「你心虛了?羊是聽著口哨過來的,不是我趕過來的,把羊還給我,這事兒就扯清了。」
孟和反問道:「有啥證據這羊是你的?總不能空口說胡話吧。」
「證據?就這口哨呀。」他又吹了長長的一串,混在群里的2隻掉頭向他跑來。阿來夫雙腳踏住馬鐙兒,筆直的站立起來,左手伸進嘴裡吹起口哨,與丟失的羊在說話,這些羊聚到了一起。
孟和搖動著套馬杆往羊群的方向驅趕著羊。
阿來夫對孟和說:「看到了吧,這就是證據!自己的羊哪有不聽主人話的。你也吹哨子,這些羊能跟你走,我回頭走人……」阿來夫依然在糾纏著不讓孟和趕羊走,瞪眼喊著,「找嘎查長和岱欽過來評理了,你不說理兒,有講理兒的地方。」
岱欽一手托著連橋,一手扶著阿來夫,張著嘴說不出公平話來,掂量了再三,還是順從了伊日畢斯的話:「那羊是我頂帳給連橋的。羊蠍子爛在鍋里,沒灑湯沒丟肉的,吃虧占便宜都一個樣。」
「啥叫一樣啊?還給我的羊。」阿來夫紅著眼說。
額日敦巴日跟孟和說:「拿人心比自心,憑空丟了這些羊,能不痛心嘛。你和阿來夫也能扯上親戚,讓我說啥好吶,不能見錢不認親戚啦。讓他把羊趕走,還鬧啥?草原上長大的,一下生就與牛羊打交道。一吹口哨羊刷刷跑過來了,他能憑空賴你的羊?」
阿來夫又說:「這些耳記重新剪過,是3天前剪的,與丟羊的時間能對上啊。」
孟和更正著說:「這些羊是前3天的,是小孩的姨夫頂帳給我的,耳朵上沒有新茬就不對了呀,跑到你群里,咋辨認呀?」
岱欽和孟和一唱一和的,氣青了阿來夫的臉。
靠耳記不能判定羊是阿來夫的了,辨認羊的惟一線索中斷了。
額日敦巴日低頭瞅著母羊滾圓的肚子,靠前摸了摸,貼著耳朵聽了一會兒母羊滾圓的肚子,盯著岱欽說假話的嘴:「時間不會和人一樣說假話啊,到底是誰說了假話,再過20多天能辨出來了。看那肚幅離接羔子近了,超不出15天。」又轉過頭輕鬆對阿來夫說,「等下了羔子,岱欽的暖棚好啊,草料又好,凍不壞羔子。毛羊沒落價,腦瓜子進水的人才用羊頂帳。白所長,你的意見……」
「這事已調查備案了。走人的話,要告知所里。新做耳記的28隻羊和羔子要留下。」白所長擔心岱欽鬧不機密,又說了句直白話,「有人承認說了假話或做了假證,收回去來得及。」
阿來夫的姐姐和吃了蒼蠅一樣,朝著伊日畢斯和岱欽甩著臉子,做這些爛事不想回娘家了,不罵人我的牙都痒痒:「嫁出了門,心都歪了。你那一大群羊,就這22個肚子裡有羔子?耙子是咋混群的?單獨把這22個混群了?」
「這20多個接冬羔,那些留下來接春羔。」岱欽說。
阿來夫的姐姐說:「接20個冬羔子的?100塊錢一斤,能賣幾個錢?」
岱欽的媳婦沒給她大嫂一口好氣:「我哥吃你的氣,我管不著,憑啥到我家撒野啊。沒吃你的,沒穿你的,接冬羔和接早春羔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當我的家!」
孟和的老婆抹著淚和阿來夫的姐姐說:「大嫂啊,吵到日頭掉下西山有啥用?一把拿出些錢,他姨夫心痛,用羊頂帳,沒覺得是錢呀。」
阿來夫的姐姐斜眼瞪著兩個小姑子:「你倆挖好了坑讓我跳,我偏不跳。讓你哥哥過來跳,看兩個妹妹啥咋欺負他哥哥的。」
伊日畢斯推了一下哭哭啼啼的姐姐,心裡也害怕了起來,哥哥在她和姐姐眼前就是一個魔鬼,重重的巴掌沒少抽自己,在嫂子面前倒是一個百依百順的小綿羊。她嘴上的勁給姐姐壯著膽子:「尿杆子濕了靴子頭了。牙也掉了,漏風了,看他還敢動巴掌。」
「巴掌不是衣服,打在身上脫不掉的。我倒看看巴掌擎在半空,還是落到我頭上。」她給兩個小姑子增加壓力。
孟和的老婆說軟話了:「大嫂啊,退退火氣。孟和的倔強脾氣,躺著讓車壓斷腿,也不肯動彈身子讓路。寬鬆我幾天,磨磨他那倔性子。」
孟和在氈房外埋怨說:「她不尿我這個妹夫,我也不尿她那個大嫂,生死不往來怕啥。支鍋過日子,不欠她半片奶皮子,鍋茶喝起來更順溜。」他老婆一聽這硬茬話,自己的話坐蠟了。
岱欽一宿鼓了個大牙包,夾在中間活受罪說不出口,鬧機密了牙痛長腿痛短的理兒。大舅哥要過來攪和事了,這折騰來折騰去的,全落到自己的圈棚和草場上了,捋著羊腸子一樣細的事,不該信孟和用羊頂帳那句瞎話,掉進了孟和挖的坑,說真話得罪了孟和,說假話,招惹了舅子媳婦上門鬧著兩家要斷親。
阿來夫瞅著孟和陰沉著臉,硬梆梆地說:「咋進的,咋給我送回來。」
孟和拉長了臉,白了一眼大嫂:「長嘴黑蚊子偷著盯人。少塊糞磚,鍋茶一樣喝呀。」又瞅著阿來夫,「半生不熟的牛板筋,墊牙啊,回爐熟透了再出來。」
「牙口不好,不要啃硬骨頭。」岱欽冷不丁地說出一句,孟和瞪著眼以為說的是阿來夫。
阿來夫笑了一下,沒意料到他幫自己說了句公道話。
那5隻母羊果然下了雙羔。接完了羔子,那55隻羊還是在岱欽的棚圈裡。
過了一個周,大舅哥也沒去過岱欽的牧場。阿來夫的嘴唇上起了一片水泡,瞅著網圍欄中間撞彎了的幾根柱子,找到了礦山。看到了礦工扳倒了柱子,鐵絲網鋪在地上,羊混進了孟和的群里。
額日敦巴日看到我發過來的簡訊,從蘇木趕到了礦山,把阿來夫拽到一邊:「咋鬧的?不是狼掛倒的嗎?」
阿來夫說:「礦工扳倒的,下套套雪兔,劃傷了蛋子。」
「尾礦工斯琴圖是個酒鬼,說的話像放屁一樣隨風飄走了,你也信啊。」嘎查長說。
「扳倒了網圍欄,羊混了群呀。」阿來夫和親眼看到了一樣,口氣很硬。
嘎查長扯著他走出了大門:「你媳婦在這上班,去樓道躺著,查娜不用來上班了,空出位置讓蓮花過來?那正好中了巴雅爾的圈套。你臉大面子就大啊,岱欽的臉比你大一圈,兩個孩子一個都沒上班。」
阿來夫像是被滾地雷驚懵了,哭著走了。
去年,李.阿斯夫為鄰近蘇木的牧戶找回了混群的23隻羊,挑頭打起了這場官司。按常理急等著用錢的,也很少賣快下羔的母羊,沒好辦法,只能做DNA「親子鑑定」,是委託北京一家醫科大學做的,很準很成功。
李.阿斯夫到草場了解了一些情況,又找到了孟和。孟和激動地說:「這28隻不新做一下耳記,和岱欽的混了群咋辦?那頂了帳和沒頂有啥兩樣。」
李律師說:「我去岱欽的羊群里瞅了半天,那些耳標記,剪不出這形狀來。」他瞅著孟和慌張的眼神又說,「我在老家接過羔子,也剪過耳記。從下剪刀的角度看,不是岱欽的頂帳羊。讓你連橋說,他家的羊有兩種耳記嘛。」
「我不是牛肉乾,用不著你不用油干炸。」孟和指著新做的耳記抖著手說,「我在豁口的一邊加了一剪刀,咋不是一個方向啊。」
額日敦巴日指著耳記說:「哪是一個方向?」掏出手機的照片比對耳記的豁口說,「這角度和阿來夫的一樣。」
岱欽彎下腰看著圖片不說話。阿來夫不捨得3萬多的鑑定費,問律師:「嘎查長和岱欽都在,你們三人作個證,去羊群那裡,我吹個口哨,羊跑過來不就是我的羊了嗎?」
李律師笑了:「這只是取證的一個方面,在法律上不承認。你怕啥呀,自古以來打官司是輸的一方拿錢。只不過鑑定歸屬過程的錢是你墊付的,等出了結果,敗訴的一方要把錢還給你。」
阿來夫越聽越鬧不機密了,頭一次聽說這個新鮮名字。問李律師:「啥是『親子鑑定』?啥是DNA呀,咋個搞法?」
額日敦巴日看著迷迷糊糊的阿來夫不耐煩地說:「是鑑別,是鑑定。DNA是公安局找線索抓壞人用的一種方法,用頭髮,指甲蓋,血跡啥的,一化驗能找到作案的人。」
阿來夫瞪大了本來就很大的眼睛逼問著小他三天的巴雅爾:「咱也去搞個DNA,和羊一樣,做個親子鑑定。你哪像我的弟弟?說話做事反著干。」
額日敦巴日插話問李律師:「這個能做吧?」
李.阿斯夫瞅著這兩個愛開玩笑的人一本正經地說:「人和羊是一個道理,都是化驗血,和生父生母比對就是了。」
阿來夫問:「母親不在了,能DNA嗎?」
李律師疑惑瞅著他那心事重重的臉:「咋的?真要做啊。生父健在就行。」
阿來夫開了竅,由健在的父親想到了圈裡的羊耙子,男人和耙子一樣呀。他直愣愣瞅著臉色有幾分膽怯的孟和說:「不做,心裡老犯嘀咕。」
李律師又追問了一句:「這要看你兄弟是不願意。」
額日敦巴日知根知底地說:「他說的是羊做DNA,不是人吶。」
孟和說:「怕啥,做就做。DNA是盆火,能燙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