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是問題的問題 成了頭痛的問題
2024-05-29 06:18:20
作者: 魯林虎
額日敦巴日自打拿了那1萬塊和幾張購物卡,也是向著煤礦說話。「沒看到取水證上的數,說的都是廢話。看到了也鬧不機密,表數是多少啊?那1000方或2000方是眼睛能秤出來的嗎?年底多買你些羊,就過去了。」
巴雅爾送去了笑臉:「嘎查長給做個證,我草場上有羯羊2歲的,3歲的都有。跟煤礦吱一聲,價錢你定。」
額日敦巴日前後左右搖晃著脖子,用手捋著後腦勺,瞅著巴雅爾說:「打死人償命,騙死人有償命的嗎?」
岱欽聽阿來夫說過了,礦山井口的排水管有暗溝暗槽的,讓水泥板壓著看不見。他翻過來瞅著紙條嚇唬著嘎查長:「問過律師了,證以內的數排流到草場和拉走修路的,一方是2元,看到表數了,再到水資源查一下證上的數,啥都明白了,超過取水證以外的水量,要交4塊錢一方的水錢。煤礦有暗溝暗槽的,水資源的人過來揭開水泥板,啥事能瞞過?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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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貓撞上了死老鼠,讓他說到了傷疤上了。
盧德布把嘴巴上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煙扔到了煙缸里,心裡害怕嘴裡慢悠悠地說:「讓小宋陪你去掀開水泥板看看,讓瞎子聽到和真的一樣。我有個想法,工牧辦也有要求,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春節回去給職工些羊帶回去,就近買牧民的。在草場裡的時間長,能多吃些草,斤數重些;現殺的還新鮮,羊頭羊肝羊肚羊腸都有。冷庫里的那些白條羊,沒頭沒肝沒肚沒腸的,個頭小啊,膘貼得也不行啊。10月份白條就殺完了,差出兩個多月的時間。等數統計好以後,提前1個月告訴你,心急吃不上熱豆腐,隔春節有好幾個月吶。」
盧德布沒有說假話。礦山給工人買羊回家,也是臘月二十開始殺的,可比冷庫里的白條好多了,羊頭羊肝羊肚羊腸羊蹄放一個箱裡,白條分四半裝一個箱裡。岱欽有點不放心地說:「七尺多高的人說話,不能坐蠟的。」
盧德布讓他吞下了定心丸:「不看你的面子,也要看蘇木長的臉啊,哪有說話不算數的。」
岱欽去了額日敦巴日家,說:「把第十一條撤掉。」
嘎查長說:「這麼大一個國企老總,不差你那百八十隻羊的。放心吧,價格我給你瞅著,指定要比送冷庫的高。」怕他沒聽明白,又說了一句對號入座話,「自己的夢自己圓,指望外人哭,自己不掉眼淚,是記不到心裡去的。」
岱欽貼著向日葵的臉,說:「你要做吸鐵石式的人,把牧民吸附在身上,甩都甩不掉,牧民才會同你一條心。吃了一年煤灰,積攢下來有2塊牛糞磚大小,年底才換回了幾十隻羊。」
拉水修路,說是偷水,有點難聽,往外偷著拉水或者是偷排到草場裡,就是偷水。在牧民眼裡不是小事,盧德布也看出了是個大問題。在重新申報變更排水許可的同時,把支管路水泥板上抹了一層厚厚的水泥面,和水溝成了一體,以防節外生枝鬧出事來。他把問題壓在任欽身上,拉出去的水比暗排到草場裡安全多了。想到這些覺得上了嘎查長的當,花錢僱人坐著堵路,白白耽擱了6天,自己做了一件傻事,幫著瘸子打瞎子。
盧德布琢磨不透是誰告的狀。怪那個「二虎」司機給自己惹事了,幹嘛給牧民600塊錢啊,煤礦那不成了賣水的了嗎?也許是任欽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心痛那1.5萬。租車拉水停下了,呼和巴日盯上了這事,指著上告信說:「拉水這事是第十一條。前十條是啥呀?水資源是國家的,把井下水抽排到草原里,是要交錢的,偷水,有點難聽,牧民的問題要重視啊。」
阿來夫跳樓這件事,可以說是煤礦替礦山先挨了一刀,背了個「大黑鍋」。這事提起來我現在還有點後怕。選礦廠的工地上,黑臉膛高顴骨膀大腰粗的老李,蒙古族漢子,巴雅爾坐在馬背上用套馬杆套住老李的脖子,把老李拉倒在草原上。身大力不虧的老李一把拽住套馬杆,憋足力氣眼球里冒著血光把他拉下了馬。順手拿起鐵杴用力往紅磚堆上一卡,鐵杴頭咔嚓斷了下來,手握杴柄朝巴雅爾的後背上打了兩三下,巴雅爾躺在草場上一動不動,眼睛緊閉著急促喘著氣,右腿不停抽動著……萬一給打傷打殘了,那可是拿棍把天捅破了。影響了集團公司對外開發的形象,自己降職受處分那是跑不了的,那可在巴圖眼裡給姐姐丟了大臉。
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調查組進駐嘎查這事,礦山占幾條心裡能沒底嘛。十多名牧民簽名的意見書遞給了組長滿都拉。這份意見書是「土律師」根據牧民提供的那幾條和自己知道的那些事寫成的。一是向草原偷排污水;二是撲殺貓頭鷹等益鳥;三是掏土蜂,當下酒菜,影響花草傳粉,破壞羊草鹼草生長;四是亂摳中藥材,把草原禍害的一個一個的坑;五是亂挖沙蔥野韭菜和哈拉海,做菜吃;六是掏獺子洞,烤肉吃,熟的皮捎回家給老婆孩子做毛領;七是到蒙古包里睡牧民的老婆;八是不走砂石路,隨意碾壓草原;九是到水泡子那片草地掏天鵝蛋,用氣槍打野鴨子;十是礦石和一堆一堆的煤,山一樣的高,塵土全落在草上,吃了污染的草,羊死掉了不少。
額日敦巴日瞅著手裡捏著的「十條」,純粹是有的說,沒有的瞎說,存心往嘎查頭上放虱子。任欽說的一點不冤枉那些牧民,給一口好氣和氣球一樣,能飛上天。咋冒出這些爛事來,不喝酒閒得蛋子痛,給嘎查和蘇木摸眼藥水,不露個臉倒騰點事來,顯得自己沒尿?挖個沙蔥野韭菜和哈拉海,做菜吃有啥不好的?獺子傳染疾病,破壞草場,他們願意掏就掏去吧,掏得越多越好嘛。至於說掏天鵝蛋,沒親眼看見瞎說的。哪個蘇木嘎查沒有呀,以前沒來過草原的人,滿眼的新鮮,不懂規矩惹出了事來。不管咋說不能全盤托上去,嘎查的臉面掛不住,好像天天喝酒不幹事了。蘇木會把嘎查「看扁」了。不是不讓牧民反映問題,不要口說無憑,最好能拍個照片,哪個人手裡沒有手機?污染賠償這事倒有。
蘇木長指著這「十條」問:「嘎查啥意見?咋冒出這麼多,舉報信送到了分管旗長桌子上了,瞎球鬧。」
額日敦巴日把「十條」揉成紙團,握在手裡:「告狀信不是嘎查的人寫的,有可能是『土律師』。」
「這事可不能瞎說。」蘇木長覺到有點輕鬆,埋怨起了巴雅爾,「串店纏不住他的腿,到牧區來溜達啥。」
「啥事巴雅爾不進來摻和。沒他『土律師』下不了口啊。」
「母狗子不撅腚,牙狗子沒機會,我看也是他鬧的鬼把戲。」
額日敦巴日把紙團扯直抹平了說:撿不痛不癢的,留兩三條行嘛。多了也是打蘇木的臉。」
嘎查長在上面用紅筆划去了七條,只剩下了:有人到蒙古包里睡牧民的老婆,開車不走砂石路,碾壓了草原,到水泡子掏天鵝蛋,打野鴨子。蘇木長瞅著沒吱聲。額日敦巴日說:「這三條好解釋:以後看到了誰掏天鵝蛋,拿手機拍個照片,不要口說無憑。睡牧民的老婆,牧民的老婆不說,亂嚼舌頭就嚼吧,一個願意打,一個願意挨的,夠不上強姦罪,要是讓牧民抓到了,或者牧民的老婆哭哭啼啼到企業找領導,那事可就事大了,嘎查也要出面管吶。雨水沖斷了砂石路,走一兩次草原路算個啥?自己開車沒少走自己的牧場啊,草是軟的,壓倒了會起來的。」
會計按嘎查長圈出的名單,把阿來夫、岱欽、巴雅爾、鐵蛋和烏日根喊道了嘎查辦公室。額日敦巴日問著他們:「咋鬧的啊,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呀,誰的老婆讓人睡了?嫌丟臉,嘎查替你去找礦工要錢,耙子混群要收錢吶。怕丟人,胡亂說啥啊?向喝水的井裡吐痰,跟自己過不去。」
他們幾個一口喊:「我們也鬧不機密是誰亂寫的呀?」
額日敦巴日扔給了巴雅爾一根煙,把紙鋪在桌子上:「那些紅槓是我劃的,咋樣?」
「要我說,全劃掉。」其他幾個人的頭全伸到桌子上。阿來夫說:「不是讓提意見嘛,亂壓草場和打野鴨子有呀。」
岱欽說:「有抓小鷹和掏天鵝蛋的。」
鐵蛋的女兒和女婿在煤礦上班,自然向著煤礦說話:「煤礦的水能下口喝了,流到草場怕啥。」
烏雲其木格去了礦山上班,我給她爸烏日根送了個人情,說是俄日敦達來安排的。他轉過來話頭說:「煤化工的水,毒死了草場。礦山有污水處理器,沒污水流到草場裡。」
額日敦巴日一人分了一根煙,接著說:「沒說不讓提意見啊。你們幾個沒寫,能是誰寫的瞎信呀?」
大夥的眼光轉到了巴雅爾臉上。他站起來說:「我明人不做暗事,不是我呀。為貓頭鷹的的事,和嘎查長糾纏過,背後放冷箭的人會是誰呀,我也鬧不機密。」
大夥都笑了。他急了,「十條劃掉了七條,乾脆把這三個也划去!笑啥呀,摸眼藥水啊。」
額日敦巴日說:「眼沒毛病,摸啥眼藥水。沒啥意見,十條劃掉七條,保留三條。」瞅著巴雅爾在琢磨,老鼠偷吃了肉乾,還不認為是偷。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過來簽個字,按個手印,說出的話要負責任的。」
巴雅爾第一個簽了字,問嘎查長:「沒啥事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