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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刻舟求劍 難得「羊寶」

2024-05-29 06:17:31 作者: 魯林虎

  「羊寶」風波後,巴雅爾又多了一條經驗。

  

  春季給羊洗防疫澡讓「土律師」來幫忙,他們在入口和出口多了兩次檢查。對毛色白得發亮個頭矮小「咩咩」叫個不停的羊格外留心,弓下腰用雙手從兩側碰碰拍打羊的肚子,藉助聲音在羊肚子裡尋找「羊寶」。腰累得直不起來也不肯放過一個,似乎「羊寶」就在下一個羊肚子裡。

  岱欽和阿來夫給羊洗防疫澡,也賠上酒讓「土律師」來幫忙,主要是想沾沾他的手氣。

  巴圖把「羊寶」攥在手心裡覺得自己不該拿,直直瞅著犯愁:用刀分成了兩半,俄日敦達來的胃病犯得厲害,給了他一半,自己留了一半。

  岱欽拿了2萬元的跑腿費,一直在找機會答謝一下我。自己留著也沒啥用,有價無市賣不到錢,送給了我。

  「土律師」想方設法靠近俄日敦達來一直沒空擋,常聽人說送禮只送對的,不送貴的。眼下這「羊寶」是個好檔口,主要是治胃病管用,蘇木長胃病犯得厲害,比送菸酒好多了。送菸酒是行賄領導,這「羊寶」是中藥材,從羊肚子裡掏出來的,又沒花錢買。

  俄日敦達來和他想法一樣,一推二讓笑著收下了。

  巴雅爾貼近巴圖的耳朵套話說:「叔呀,那圓形的小石塊管用嗎?治胃病。」

  巴圖以為他不知道「土律師」送給自己一個,低著頭裝作沒聽見。他又說,「岱欽沒送你『羊寶』嘛,本來那個是我的,給了您。我的胃沒啥病,要那玩意幹嘛。」

  巴圖知道他在釣自己:要不是自己的兒子是蘇木長,見風走路的「土律師」哪捨得送「羊寶」給自己這個土埋半截的人。他盯著巴雅爾沒說話,只是搖了兩下頭。

  巴雅爾用大拇指關節搓著眼等著巴圖說點啥。老人咳嗽憋得臉通紅,拄著拐棍走了。

  一個月過後他到底還是知道「土律師」白給了俄日敦達來一個「羊寶」。

  喝酒前「土律師」低頭穿著串,歪著頭眼光照了一下臉沒說啥,轉身從冰櫃裡拿出了一包羊肉。翹起嘴唇說:「這會兒真是你的肉,錯不了,擼個串喝杯。」

  巴雅爾板著個冷臉:「喝個球呀,不說一句實話,耍我呀。」「我耍你啥啦。」話沒說完,服務員端上一紮牛脆骨一紮肉串和一紮大蛹。又貼著臉哨著說:「我可不像有的人,不請客好話送上二里半,下次送羊往下撈點,這小本薄利的你要關照點。」

  巴雅爾的冷臉慢慢變暖了,打著雷下著雨地說:「還沒擼串吶,就要往下撈,我的羊不是吃草,是喝風貼得膘?不像有的人只說不練走上層路線,拿著自己的熱臉往蘇木長的冷屁股上蹭。」「還記仇呀,惦記著那個『羊寶』,別損我啦。一會給你,何苦為這結仇啊,喝酒。以後去牧點沒你罩著……」巴雅爾眼睛反光照著兩個錚亮的袖口說:「算你有良心,走一個。」「好咯,走一個!和你老兄喝酒就是爽。」滿著酒衝著服務員大聲喊著:「牛蹄筋、脆骨板、羊鞭、駱駝蹄子啥好上兩盤。」「不到一蒙古厘米,下口,下口。」巴雅爾盯著對面的酒杯,一仰脖半杯酒下了肚。

  「土律師」晃晃悠悠的又給滿上了,雙手扶著頭說:「鬧不動了,鬧不動啦。」說完撲通一聲跌在地上。「服務員----攙你---老闆回---回房間。」巴雅爾瞅著服務員架走「土律師」的樣子,呲著牙咧著唇嘮嘮叨叨地說:「你那小破酒--和我拼,哼!下次喝你個--胃--胃吐血。你手裡不是有--有『羊寶』嘛,尼--尼瑪的……」跌倒在沙發上呼嚕打得震天的響,流出的口水泡滿了一面子臉。

  「青龍」從口岸過來了。「一撮毛」打了十多個電話,「土律師」也沒接,嘴裡罵著:「這傻蛋死到哪去了,喘一口氣,也該回呀。」

  巴雅爾的電話也照樣打不通。他回到了燒烤店,先是踹了一腳躺在沙發上的巴雅爾,一動不動的仍在打著呼嚕。又去炕上揪著「土律師」的耳朵,一骨碌爬起來揉著眼:「跑哪去了,找個陪酒的都沒有,號稱大酒量的,讓我放倒了。」伸著懶腰晃悠著到了沙發前蹲了下來,把一隻燒完了的火柴碳棍,小心放在手心上,從大門牙上刮下來粘乎乎的牙垢抹在碳棍上粘在巴雅爾的胳膊上,給他放了個「洋火炮」,點上火去了裡屋。

  巴雅爾哇的一聲叫了起來,用力過猛翻身跌倒地上,揉著眼瞅著胳膊上燒著的紅點罵著:「尼瑪的燒死我了,暗地裡放冷箭,死出來!」

  他們從裡屋探出腦瓜子,「一撮毛」滿口埋怨著說:「不用這損招,你能起來嗎?偷著來不想見人了。有尿別醉啊,死死躺著裝醉,做夢娶媳婦啦。」

  巴雅爾搖著昏昏的頭說:「死哪裡去了,我差點去獺子洞裡找你,日頭老高了,還摟著小妖精睡不夠了。」

  「一撮毛」笑得彎下了腰。「土律師」摳著指甲里漬進去的秘制調料,瞅著手機上10多個發紅的未接電話。「晚上老地方陪『青龍』搓幾杯。」

  「乾脆換個地方,那『海底撈』有啥吃頭。」巴雅爾徹底醒了酒。

  「那就定在瑪拉沁吧。」「土律師」最後定了盤。

  他們發著藍光的眼睛都瞅著「青龍」鼓鼓囊囊的大行李包。「青龍」的眼睛讓嘴裡吐出的煙嗆得睜不開眼,不緊不慢拉開拉鎖:「人人都有份,這可是純純的俄羅斯錫壺。這是軍事望遠鏡,也是俄羅斯的,坐在山包上,羊的眼睛都能看清楚。這件是外蒙的狼牙,我親自從狼嘴裡拽出來的,看著個頭和顏色。還有96度高純『伏特加』,今晚就喝這個。」

  巴雅爾中午喝高了,搖著頭打顫顫說:「鬧不動了,還是喝『悶倒驢』吧,過了口岸,該喝當地酒。68度的不高不低,75度有點高,60度的沒啥味道。」

  「一撮毛」腿跑得快,回家拿來一小桶酸馬奶低聲對巴雅爾說:「『根號3』親手擠的,冰箱恆溫拿出來的,潤滑一下胃,掛一層保護膜接著喝。」他聽到潤滑一下胃,掛一層保護膜接著喝這話,想到了「土律師」上午應許他的「羊寶」。兩眼瞪著勾著手說:「聽到了吧,我的胃病也厲害了,光喝酸馬奶不頂用呀,你那『羊寶』啥時給我呀。」

  「土律師」探過頭來指著「青龍」低聲說:「家醜不可外揚,讓外國人聽到笑你沒素質。答應你的事,就是偷也給你偷回來,不會『坐蠟』的,把心放在肚裡喝酒就是啦。」

  有中午的酒墊底,巴雅爾慢慢的有了酒意。用蒙語和「青龍」在議論著,酒杯端起,又放下放下,又端起一直說個不停,唾沫星子都落在了烤羊排上。

  「青龍」只顧低頭吃著黃黃嫩嫩的羊排,對他說的那些事只是應付著聽。

  巴雅爾側頭看見額日敦巴日、俄日敦達來和呼和巴日進了包間,指著他們的後背說:「額日敦巴日就是俄日敦達來的靴子,走到那裡帶到那裡。」接著罵起了呼和巴日,「尼瑪的嘴上說得好聽,引進煤礦振興牧區經濟,羊草枯死一大片,黑土滿天飛,越刮越厲害…… 又要減牛減羊拉長牧場休養期,減牛減羊牧民歇下來了,政府管吃管喝嗎?把牛羊全煮了多省事。」

  額日敦巴日去洗手間聽到了罵聲,走了過來:「你在胡咧咧啥呀,減牛減羊保護草場是有道理的……是對的,綠草蓋住了地皮。」

  他像是一匹不回頭的兒馬反擊著:「把牛羊煮了,牧場休養的不就更長了嘛。」

  額日敦巴日狠狠瞪了一眼:「專找茬兒,把羊煮了,你喝風呀,要是喝風能填飽肚子,我管不著。減牛減羊不是說瞎話,靠傳統的養牛養羊的僵化方式,牧區的經濟發展好了嗎?」

  巴雅爾多說了話,帶走了酒氣,撓著頭白花花的麩皮落了一肩膀,邊拍打邊說:「經濟發展不發展我管不著,我只關心我的牛羊能吃到好的的羊草,水泡子裡的水是青的就滿足了。牛羊沒了,牧民咋活下去?空氣污染了,到哪裡買去?水和空氣不是牧民的,凡是一撇一捺姓人的,都要喝水呼吸空氣,你也不例外。」

  他們幾個嫌頭麩皮落到了血腸上,去衛生間抽菸去了。

  俄日敦達來在衛生間裡和「土律師」點頭笑了。隨後橫著臉對「一撮毛」喊著:「閒的沒事不喝酒蛋子痛啊,不在串店掙錢,來這裡花錢來了……」

  巴雅爾扯著蘇木長的手:「給評個理,嘎查長在耍我。」

  俄日敦達來扔出一句話回了包間:「他10個人疊起來沒你的心眼多,喊破嗓子到天亮,我也不會信的。」「土律師」甜滋滋想著對自己的點頭和咧著嘴角的笑,過來安撫巴雅爾:「又喝高了,趁酒勁沒上來趕緊回去,要不誰攙你,他們幾個都走了。要不喊上『青龍』去我店裡擼幾把串?不能白拿了狼牙和錫壺呀。」「喝個球,氣吃飽了,往哪裡裝酒!」

  呼和巴日滿臉通紅的走了過來,用力吸著塞在牙洞裡的肉絲,歪著嘴用舌頭頂著後面的牙洞說:「曬在這,等啥人吶,可惜了一桌子菜,走呀。」俄日敦達來把點著的煙塞到呼和巴日嘴裡,瞅著他醉了,摟著肩膀走了,把他送回了家。

  巴雅爾瞅著滿桌子的菜,大聲喊著:「提一件啤酒來,澆死呼和巴日那頭老犢子。」一邊喝一邊對著酒說:「尼瑪的翻了天,欺騙牧民。以前說的最多的是『草原防火,人人有責』;『草原滅鼠,戶戶有責』。現在蘇木牆上寫滿了『優先發展工業,振興牧區經濟』……這成了啥了,毛羊的價格在跌,牧草產量一年比一年少,冬儲的青乾草還要買,牧民的生活能好到哪去?!」其他桌的人也湊了過來,轉著頭側著臉鬧不機密,他一人說話,一人喝酒。

  有人說:「走一個,我敬你。」

  「再鬧一個,先干為敬。」巴雅爾似乎遇到了懂自己的人,喝起酒來,忘記了說過的那些話。

  有個挑事的也湊過來,眼睛尖尖的盯著他:「擦身過去的那人,不是副旗長嗎?看那笑眯眯的臉相,對你蠻好呀,和他認識老早了啊?」

  「剝下他的皮和骨頭,也認得出。」那人一聽嚇得走了,怕跟他黏下一層皮。

  「土律師」又回來了,紅著臉說:「『青龍』在店裡擼串,喊你過去。沒有你啊,他喝不進去。」

  往外走著,巴雅爾嘴裡還在嘮叨:「耍奸臧滑了,蘇木長對你都好上了,不會是拿了你的『羊寶』吧。到店裡拿出來證明一下,給我看看。」

  「放心走吧,別滑倒了。」「土律師」跟在後面給老婆發了簡訊,統一了口氣。又故意打了免提,巴雅爾全聽到了:「再說一遍,信號不好,聽不清,後天從盟里回來呀,我知道了。回來別落下啥啊,不急,再呆兩天也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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