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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拿酒澆愁 越喝越愁

2024-05-29 06:16:38 作者: 魯林虎

  從拘留所出來不幾天,巴雅爾到旗里溜達了幾天。找了幾個人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頓大酒,去了去身上的晦氣。

  一個光頭胳膊刺著青龍的人舉起酒杯,生硬說著漢話:「找准絆倒你的石頭,下次別再讓他絆倒。喝酒!下回過來給你帶個頭號大狼牙,壓壓驚。」

  一個穿著蒙袍袖口磨得錚亮的中年人撓了撓頭,壓低聲音對巴雅爾說:「依我這些年過手的事看,這事有點玄,鬧了半天也沒鬧機密,有點釣魚執法的味道。為啥不去阿來夫的牧場呀,單去你的?右手食指向上一甩,是沖你這塊硬骨頭來的!頭羊跑丟了,小綿羊能不聽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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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頭頂特意留著「一撮毛」的小伙子剛要搭腔,巴雅爾瞬間清醒過來,拍了一把他的肩膀,把話給隔過去了,兩眼直直的瞅著酒杯。

  這幾個人都是巴雅爾前兩年在「那達慕」上認識的。

  那個光頭胳膊刺著青龍的人,是蒙古國的,做點邊貿生意。一個星期過來一次,帶點外蒙和俄羅斯的奶粉、工藝品和狼牙之類的東西,回去再捎點米麵蔬菜日常生活用品,靠差價補貼生活,生活過得蠻瀟灑的,人送外號「青龍」。

  那個一年四季穿著蒙袍,袖口磨得錚亮的中年人,蒙漢兼通,人送外號「土律師」。穿梭於蘇木嘎查和牧點騙吃騙喝掙點「外快」,生活過得不寬裕。

  那個小伙子是草監局高局長的兒子。總愛模仿蒙古族人打扮自己,頭頂特意留著一堆頭髮,周邊光光的,人送外號「一撮毛」。

  巴雅爾像觸了電一樣,手突然從「一撮毛」那瘦小的肩膀上抽了回來,滿口噴著酒氣,右手指著他們三個說:「瞎球鬧,鬧機密啦!人有三六九等。「青龍』是用腿掙錢,過幾趟境隨便帶點貨過來,捎點東西回去,就能玩到錢。『土律師』是用嘴掙錢,和歌唱家一樣,一張嘴錢就往兜里跑。俄日敦達來是用心機掙錢,腦瓜子隨意支個損招,幾萬畝牧場就到手了,把柄落到了我手裡。『一撮毛』靠爹掙錢,隨便給七大姑八大姨點草蓄平衡獎,就能拿點回扣。尼瑪的,我只靠出苦力放羊掙錢,太不平等啦!沒辦法呀—。這酒沒白喝!哈哈哈哈……」

  瞅著他們幾個又吃又喝又說又笑的往來復去的畫面,巴雅爾緊鎖著眉頭,本來就不寬敞的眉間更加湊在了一起,微微眯著的眼前飄過了以往好多雜事亂事。

  這些雜事亂事,如同蒙古包頂上的爐桶冒出的一綹一綹飄逸不定的青煙,慢慢連成一個一個的環,緊緊地卡在自己的脖子上。在眼前溜走的這些東西,又如同草原上一捆一捆的羊草,他抬腿一捆一捆的邁過,像給羔羊騸蛋子一樣,把自己想不通的事,一個一個捋了一遍。

  雖說一口喊出的價格沒啥依據,礦山憑啥給2.56元/平米呢?越想越鬧不機密。最後他認準一條理,尼瑪的礦山缺理兒,明里干不過自己,暗地裡出了個壞主意,借賭博的名頭整自己。

  慢慢心情好了起來,瞪大眼睛,說:「尼瑪的呼和巴日算啥鳥東西,不尿他。」

  「尿他幹嘛,趕不上一塊羊糞磚。羊糞磚能燒茶煮飯。」「土律師」迎合著巴雅爾,一連說了好幾遍。

  「一撮毛」大口大口的吃著血腸,不時和「青龍」碰杯子:「巴雅爾有尿性,是老牧民兜里的咸芥菜疙瘩,放在嘴裡嚼一下,有點鹹味,補充點鹽,蠻管用的。」

  「青龍」夾起一塊豆腐乳,在鼻子前晃悠了兩下:「你是豆腐乳,聞著臭,吃著香。」

  巴雅爾端起杯,掃了一下桌子上的菜,瞅著「一撮毛」手裡的血腸,淚水夾在上下眼皮之間。

  牧民都學小綿羊乖乖聽話,不直起腰杆和禍害草原的外來人討價還價,牧場不就成了餐巾紙,隨便抽隨便扔。

  他緊閉著雙眼趕出了回憶的淚水,重新回到桌面上,指著血腸說:「酒是一杯一杯喝醉的,草原是一腳一腳量出來的。尼瑪的嘎查蘇木跟礦山攪和在一起,用不了幾年,草沒了,羊沒了,手把肉沒了,血腸也沒了……狼要吃羊,羊在水的下游狼也說污染了水,理由太簡單了,牧民不就是羊嗎?說蘇木和嘎查是狼,你們還不高興,實際上比狼還狼。」

  「土律師」用手摸著磨得錚亮的袖口說:「把心放在肚裡,兒馬子下不了駒子,沙漠裡長不出芍藥花。」跟「一撮毛」碰了一杯,尿他草監所幹嘛?局長的兒子在眼前擺著。

  巴雅爾也扎過頭來,抓住了救命草,碰著杯說:「問一下你老爸,成了,給你分成。也算是叼嫚子泡妞的零花錢,咋樣?」

  「分成?分幾成。分我10成,也辦不成啊。嘎查蘇木的事,攪合不進去。請我叼嫚子泡妞,好呀,走吧。」說完,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嚕。

  有了巴雅爾進拘留所的前轍,岱欽和阿來夫不願跟著他起鬨胡來。他總是重複著說:時間會教會你們的,不是我錯了。過一段回過頭來鬧機密了,晚了,會揪心的痛,隔著皮袍子撓痒痒,不管用不解渴呀。嘎查罵我是瘋狗,見人就咬;蘇木罵我是跳蚤,這說明啥,他們心虛了,是惡人先告狀!

  巴雅爾從飯店出來,在路口遇見了俄日敦達來,他後面還跟著額日敦巴日這個小尾巴。路口的紅色行人燈亮著,巴雅爾有意放慢了腳步,裝著沒看見。額日敦巴日說:「臉又紅上了,看模樣沒喝夠啊。」

  巴雅爾立著一動不動,兩眼噗嗤噗嗤看著不說話。

  額日敦巴日又說:「快走兩步,感覺還受到了委屈。你以為院子好幾千畝比劉文彩的要大,就牛逼了。」

  巴雅爾雙手插到褲兜里,抖著右腿腳尖歪著脖子,仍然一句話不說。

  俄日敦達來氣紫了臉:「你以為自己是兒童呀,受未成年保護法的保護。真有尿的話,把度假村里新紮的幾個包,掛個軍事禁區的牌子,禁止靠近。派出所的人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闖進去。你不賭博,闖進去那是私闖民宅,你可以告他們……一個是杭蓋,一個是戈壁,草場不一樣,長出的草,當然不一樣。」

  俄日敦達來說的「杭蓋」和「戈壁」,指的是他和阿來夫的母親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爹的種兒,生出的孩子差大了,阿來夫本分不惹事。

  巴雅爾瞅著額日敦巴日那紫茄子臉,自己不明不白的蹲進了拘留所,晃著頭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有完沒完呀,我不是啞巴呀。給你臉,你找不到臉,尿你是個嘎查長,不尿你,一腳板子踢一邊去,頂不了一塊羊糞磚,燒不了茶,煮不了飯。見天和礦山的人攪合在一起,等草沒了,子孫後代能到地獄找你算帳。」

  俄日敦達來走了幾步又調回頭,有點不放心的感覺,看了一眼巴雅爾:「三十里莜麵四十里糕,二十裏白面餓斷腰。歲月能看透人嘛,比試金石還准成。」

  跟在他身後的額日敦巴日看著巴雅爾:「來旗里溜達啥?不在牧場待著,閒的蛋子痛,找刺激呀。一二再再二三的挑頭鬧事,該壓壓羊糞磚的火苗了,炕熱大了,燒的屁股受不了。」

  俄日敦達來吭著鼻子,接著說:「把自己當鍋茶里的風乾牛肉條了,鍋茶翻幾個回火的花兒,嚼在嘴裡也不墊牙了。這叫滴水穿石,以柔克剛。」

  額日敦巴日幸災樂禍地說:「不過——火苗不能壓得太大了,讓滾燙的鍋茶多泡泡,肉乾就會軟多了。 」

  巴雅爾瞄著他倆遠去的影子,跺著腳不解恨地說:「不尿你!會一輩子壓在舌頭底下生活的。穿10件袍子,也會戳爛後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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