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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耍奸藏滑不買帳 稀里糊塗進「牢房」

2024-05-29 06:16:37 作者: 魯林虎

  嘎查長接著滿都拉的電話,嘴裡答應了一百個好,腿腳就是不動彈,即便和巴雅爾在一起喝酒,也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滿都拉急了找到了額日敦巴日,用商量語氣說:「要不,中午殺只羊,以我的名義請巴雅爾兄弟倆喝頓酒,拉近一下關係,接受草場補償的價錢,蘇木長就差點把宰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

  嘎查長答應著:「好,好!所長看得起我,我親自動手殺一隻大羯羊,犒勞犒勞你。」

  他隻字沒提巴雅爾,心裡在罵著:「今天你吃我一口,明天要還我一斗。白白破費了我1800塊錢。你啥時請過客,都是帶著嘴吃人家的。」轉動著白眼球又說,「你車裡有好酒?將就一下,我只有『草原白』,是『高草』。」

  巴雅爾他們眼看就進門了。他說:「高草』勁大,就喝這個。幾杯下肚,巴雅爾能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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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醉飯飽後,巴雅爾對2.56元/平米的價兒,死活不同意。

  巴雅爾借著酒勁把額日敦巴日教訓了一番,酒的好壞與瓶的形狀沒有直接關係。不管是玻璃瓶,還是瓷瓶,方的也好,圓的也罷,要緊的是裡面要裝純糧酒,不能摻水。他眼皮向上翻動了一下:「都是實誠人,不兜彎子了,撈點乾貨。以心換心把我們的事,當成你的事,嘎查長你能做到了嗎?要是占用了你的牧場,你能接受這個價格嗎?別站著說話不腰痛。」

  「你也配在我眼前說自己是實誠人,你是實誠人,阿來夫算啥呀?大黃狗吃了我扔過去的肉包子,還搖搖尾巴呢。不是罵你,你連狗都不如……你可不要說嘎查是男人的乳房,有其名無其實,奶不了孩子。」

  巴雅爾雙手十指合攏,端莊的舉在額頭前,雙眼自閉不閉慢慢地說:「饒

  了吧,饒了我吧!親愛的嘎查長,不要損我了,你是大人大量,要不……那就3元/平米。錢,是礦山的,又沒讓嘎查出,更沒讓你從腰包里往外掏,就像是花了你自己的錢。我不吃獨食,會按比例提點辛苦錢給你……」噓---用嘴撅了一下阿來夫和滿都拉,輕輕扇了一下自己不住門兒的嘴。

  「我不是菩薩,受用不起。別再折我的壽啦!擠牙膏啊,別再瞎折騰了。一口能吃個胖子嗎?這2.56元/平米是政府規定的,你有三頭六臂啊,跳出圈外。1706塊一畝嫌少啊,非要2000塊一畝,有這個價的嗎?」 額日敦巴日給阿來夫遞過一個眼神,本想讓阿來夫點頭同意,他卻坐在那裡痴痴的笑。

  「玻璃窗里的蒼蠅光亮一片,就是飛不出去呀。這2000比1706可是多出了接近300塊啊。2.56元/平米,我看行啊。」阿來夫突然冒出一句,把巴雅爾氣了個半死,紅著臉說:「沒人把你當啞巴。給個餅,狗會啃,還用你來說嗎?不滾!欠揍是吧!」

  嘎查長指著滿都拉,說:「真正的菩薩是所長,送到你眼前了,還不跪下來拜拜。」

  滿都拉掃了一眼身邊的巴雅爾:「嘎查長說錯了,菩薩是你,今天我要拜拜你了。」

  「受用不起,受用不起呀我的所長。」巴雅爾扯著滿都拉的手說。

  「光說不練,好嘴。2.56元/平米行不行?爽快點,能死人啊。」嘎查長在一邊催促著。

  滿都拉耷拉著臉,敲打著巴雅爾:「嘎查長可沒少幫你的忙,不給我面子,總該給他吧。抬頭不見低頭見,草場溜達都能碰見。」又重重咳嗽了一聲,警告著說,「給人方便了,才能給自己方便。今天我求到了你,敢保證明天用不到我?聚著個眉頭不說話,眉間不聚都沒有個小手指寬,就這點度量?」

  巴雅爾貼著笑臉:「所長平日沒少罩著我。這長相爹媽給的改變不了,別哨我了。一切都聽你的行嗎?」他朝額日敦巴日撅了一下嘴,話裡有話地說,「大羯子吃了,起碼是三歲的。酒也喝了,這情我記在所長你頭上,不會記在嘎查長身上的,明人不說暗話,當著嘎查長的面說。要是背后里說,那是亂嚼舌頭。」

  「你在哇哩哇哩的胡說些啥,所長沒少罩著你,感恩才對呀。你吐句話,阿來夫說的那個價,行,還是不行!這不是剪羊毛呀,慢慢一鋪一鋪的來。你有閒時間嘮叨,所長有功夫聽嗎?」額日敦巴日借火在烤巴雅爾。

  巴雅爾退到了羊糞爐子前了,慢悠悠地說:「我回去跟老婆商議商議,行嘛。畢竟不是個小數目,要不她不讓我進被窩。」

  「商議啥呀,這點破事,搗鼓了多長了。尼瑪的敢耍我,走著瞧。」滿都拉滿臉氣的紫色,摔門離開了。滿都拉前腳離開,巴雅爾後腳跟了出來:「所長再容我一天,給您回話。」隨後笑嘻嘻地說,「您借我天大的膽,也不敢呀。我這小命,還不是攥在您手裡,您張開手,我這小命就有救了;握緊了必死無疑,我心裡亮堂著吶,嘿嘿。」

  「鬆開手!別扯著我,煩著吶。晚上等你回話。」說完上了嘎查長的車。

  離呼和巴日給俄日敦達來規定的時間還剩下四天。

  滿都拉沒敢當面給俄日敦達來匯報,只是在電話里蜻蜓點水一掠而過,沒往深里說。這四天要是放在平常,滿都拉會覺得很漫長,說是度日如年有點誇張。可現在這四天對他來說,就像秋天牧場枯黃的草,一把火能燒掉幾千幾萬畝。一眨眼過去了兩天,滿都拉坐不住了,開車去了嘎查,坐著一聲不吭,低著頭抽悶煙。

  巴雅爾瞟了一眼試探著說:「所長,不要對我有看法。老婆嗚嗚哭了,我咋辦呀。除了草場賠償的事以外,咱倆之間一無怨二無仇,都是錢惹的禍。人愛錢沒有錯,不是我無理取鬧,不給你方便,這麼好的草場,少一分也不行呀。你幫我跟礦山說說?」

  滿都拉手拍的桌子轟轟響,噴著唾沫渣子:「給臉不要臉是吧!啥叫少一分也不行呀。你拿自己當皇帝啦!就沒個來回鋸?也太拿自己是個人物了吧。」

  巴雅爾仍不死心:「所長,這話太重了,我受用不起呀。腦瓜子有病的蘇白羊,也不會點頭的,對錢有冤讎的人,才會答應,我鬧不機密了。」

  滿都拉說:「咬定8倍不鬆口是吧?跳出圈外,要當領頭羊啊。成了靶子,會先倒下的。想錢的人,又不是你一個,我也想啊,取之要有度呀。度,就是框框,不能依著性子來。」

  巴雅爾說:「說到框框,我也說幾句,框框就是規矩唄。幹嘛要給2.56元/平米,不給3元/平米。」

  嘎查長說:「指導價你是知道的,不要小看多出的0.44元/平米這個小數,你幹嘛要跳出框框哪?」

  巴雅爾甩了一把清鼻涕:「尼瑪的呼和巴日!沒放過羊,不懂牛羊的人,白扯……」

  滿都拉狠狠的扔下一句:「嘎查長的話,沒鬧機密?你說『過牧』要看哪個數?是草場裡點的數,還是落在本上得數?燒過的開水涼了再燒,和剛燒的響聲不一樣。早答應了,比晚答應了,要好。別人可不比你傻,老虎不發威,不要把它當病貓,咬到你了,抽不會手啊。」

  巴雅爾有點沒愣過神來,像喝了咖啡,興奮的對嘎查長說:「我只是飛機的一個小輪子,高空中沒用。起飛和降落沒有它是萬萬不行的,我平時沒多大用處,關鍵時對你不能說沒用吧?選舉時,我有一票的權利……我鬧不機密,從小在草原上長大,草原養活了你,一當上官,就反過來就咬羊,幫挖礦的人找好處……」

  所長急了:「別打岔,選舉換屆那是蘇木的事。」

  嘎查長來回走動著:「啥叫給礦山找好處?所長去牧場一戶一戶的查『過牧』,是閒溜達腿嗎?是管著那些不守規矩的人,不顧草場的死活,多撒羔子,不要認為羔子啃不出草根來。」

  巴雅爾很快把話題轉移到「羊百撈」火鍋店上來:「那是旗里的名店,你倆肯定去過,並且不止一兩次。為啥叫『羊百撈』?不就是筷子每次下去都有肉嘛,哪次筷子還有空的?哪次去肚子裡不是飽的……羊吃好草,渾身都是好肉,草原破壞了,羊沒草吃,肉不會從天上掉下來,道理就這麼簡單,有人就想不通呢?羊倌想不到也就罷了。大樓里的那些人,有多少是牧民的兒子,能鬧不機密?那可是朝庭的命官,拿著俸祿呢? 」

  滿都拉清楚他在說自己。沒好賴意地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拿保護草原當擋箭牌。我鬧不機密你的意思?實話說了吧,智商沒你高,是幹不了所長,幾天不見有尿啦。給你一根針,真的當成擀麵杖了,乾脆直接當成金箍棒多好,也把自己當成願意打誰就打誰的孫大聖。」

  巴雅爾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根筋到底了。反過來逼問滿都拉:「不要緊,天底下有說話的地方,我給北京的記著打個電話,過來採訪一下我。去年夏天在我包里喝過酒,給了我名片,電話號碼我手機里有,讓蘇木上報紙丟丟醜。」

  「少拿大奶子,嚇唬小孩。膽子小,所長的位子,就是你巴雅爾的了。」滿都拉瞅著兩頭受氣的巴雅爾,抬高嗓門說:「不聽勸,一心打我的臉。惹下的禍根,回過頭來哭都來不及啊。」

  不到上班的時間,額日敦巴日早早來到俄日敦達來的辦公室,兩人嘀咕了好長時間。額日敦巴日離開辦公室直接去了草監所:「該去牧點突擊檢查了,有些人的羔子蹦得歡。」

  滿都拉拍著大腿說:「給我氣糊塗了。走,快走。」

  今天的行動是絕對的保密,統一坐車不能單獨走,手機統一放在所里,不能走漏了半點風聲。

  兵分兩路直奔巴雅爾的牧場。

  巴雅爾和滿都拉攤牌後很害怕,擔心他會像以前那樣搞突擊「檢查」。

  滿都拉和額日敦巴日走後,他想把多撒的一百多隻羊趕到阿來夫的牧場,躲開滿都拉來草場清點數量,阿來夫打死也不願意。救命的稻草斷了,巴雅爾哆嗦著手,指著草場白花花的一片羔子說:「親兄弟明算帳,一隻一天給你6塊,嫌少就10塊。給你1600,包住草錢了,夠嗎?」

  瞅著搖頭不說話的阿來夫,又說:「你也要把我往死路上趕啊。」

  阿來夫的腦瓜子搖得像貨郎鼓,指著岱欽說:「划算的話,撒你的牧場裡。到嘴邊的臭肉,你不吃,憑啥放我碗裡,我不占這便宜。」

  岱欽沒想到阿來夫能一口回絕,他把一切的一切全推到阿來夫身上。搖著頭拍打著巴雅爾的肩膀,無奈地說:「我和你差不太多,也多撒了八十多隻,也愁慌沒法消化。你們親弟奶兄都不搭邊,我這幾杆子達不到的親戚,白扯。」

  牧場上雪白的小羔羊跟在母羊的後面蹦蹦跳跳,悠閒吃著柔嫩的小草。

  轟鳴的車輛聲夾雜著刺耳的喇叭聲,從四面向中間回攏,分散的羊群頓時亂成一片,慢慢紮起了堆。

  這架勢這場面從來沒有過,要壞大事了,巴雅爾慌了手腳。

  草監所的十來號人開始清點羊數。他知道得罪了滿都拉和蘇木長,沒有好果子吃,遲早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麼快。他笑嘻嘻地說:「不用點,不用數,超了,超了不到150,明白人眼前,我不說假話。鍋里煮著茶,進屋,進屋。」他的胸脯里的兩隻兔子,撲通撲通一個勁的往喉嚨眼裡跑。臉上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認為和往常一樣,塞給一些錢,走人了事。

  這次檢查足足提前了二十多天,清點羊數之後,草監所的人沒主動提出「過牧」罰款的事。

  中午喝酒沒有推辭,一杯一杯的下了肚,巴雅爾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他有個習慣喝完酒必「詐金花」。酒過三巡,他開始裝醉,喝一口出去吐兩口,搖搖晃晃回到座位雙手架著頭,一言不發雙眼嘰里咕嚕的轉著,聽著他們喝酒的神態,誰喝多了誰喝醉了他一清二楚。這次他錯打了算盤,不用划拳不用唱歌,除了所長其餘的人全喝大了。

  牌局進行了不到一個小時,巴雅爾門前堆了厚厚的一堆錢。他開始算計再有兩個小時,草監所罰的錢,能贏回六成多,里外兌除罰款不到四成。

  沒等美夢成真,蒙古包的門突然被人拉開,白所長指著桌上的一堆錢,問道:「聚眾賭博,人贓俱在,巴雅爾你有啥說的!」巴雅爾笑眯眯拉近乎說:「咱們可是有多年的交情了,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認錯,可錯不全在我。人又不是我請來的,是他們自己來的,不是我組織的,不是聚眾賭博呀。」

  「少廢話。你是死也要抓個墊背的,那破德行。他們為啥來的?你不清楚?你倒問起我來了,快收起你慣用的那一套。草監所的人點完數要走人,是你執意留他們喝酒的。你是有動機的,並且是在他們都喝醉的情況下,你提出『詐金花』的。在這情形下,他們完全沒有清醒意識,只是被動的從屬。不是你組織的,是誰組織的?你說出來呀!你是主犯,他們是從犯,在量刑上是有區別的。」沒有異議,在訊問筆錄上按上手印,白所長步步逼問。

  巴雅爾接過訊問筆錄,看了一遍,戰戰兢兢剛寫完「以上情況屬實」幾個字,像是掉進大雪坑,渾身哆嗦起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白所長看火候到了,拖著腔兒嚴肅地說:「不要哭哭啼啼的!還有啥要交代的嗎?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在以上情況屬實下面,簽上名按上紅手印。哭能解決問題嗎?光憑几滴眼淚就能證明你是冤枉的?幾滴眼淚不值錢,看守所和監獄裡不會有那麼多的人。」白所長翹著二郎腿,大口大口吐著煙,滋滋潤潤對巴雅爾解釋著: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七十條是這樣說的,為賭博提供條件的,或者參與賭博賭資較大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嚴重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並處五百元以上三千元以下罰款。這幾個款項你都占齊了,拘留你十五日,罰款三千一點冤枉不了你。」

  巴雅爾被拘留的當天下午,嘎查浩特全傳遍了。

  有人說他是阻撓礦山選礦廠開工,是呼和巴日下的命令,才抓人的;有人說他拉幫結夥抬高草原補償價格,犯了法,讓派出所抓走了,在拘留所里「蹲號」,不只是挨揍,每頓只給一個饅頭一碗菜湯;有人說是在蒙古包里聚眾賭博,他贏了一萬多,桌面上的錢一小堆,讓白所長一鍋端了。

  阿來夫嚇病了,五六天沒去草場溜達。

  巴雅爾沒少鼓動自己跟嘎查和蘇木對著頭干,把補償價碼向死里喊……真是這樣,下一個抓走的人不,就是自己了。越擔心越後怕,又回過頭來罵自己胡思亂想。

  岱欽說是因為賭博被抓進去的,覺得也不對,一起「詐金花」的人,為啥單抓他?鬧不機密這些說法哪個是對的,他找額日敦巴日探個虛實,低著頭搓著手說:「問你一句實話,他是犯了啥事才被抓的?岱欽說是『詐金花』,讓派出所逮走的。」

  他直直瞅著嘎查長的嘴,在等著他說是『詐金花』讓派出所逮走的這句話。

  額日敦巴日低頭抽著煙,滿臉憂愁低聲說:「別聽岱欽瞎叨叨,蛋球大的事鬧不機密?來找刺激是嗎?我比你更難受,畢竟是嘎查的人,想啥法子能把人撈出來。」

  阿來夫歪著頭遞上一支煙,說:「對我還保密?球蛋的事,費這大的勁,不就一句話嗎?鬧不機密才問你嘛。」

  額日敦巴日在吊阿來夫的胃口,沒有正面回答,扔下菸頭轉身要走,又轉過回頭來,裝作不耐煩的樣子:「不想讓人活啦!你有完沒完。還不是牧場補償那點破事,不守規矩和框框,就他知道錢多了,好花。獅子大張口,要一口吃個胖子。補償那點錢是小事,選礦廠開不了工是大事,敬酒不吃吃罰酒。自作自受,怨不了嘎查,我苦口婆心的費了多少唇舌,死活聽不進去一句話,滿腦子裡裝的是錢。一條死路走到底,撞得頭破血流,活該!」

  第二天一大早,阿來夫搬走了那頂破舊的蒙古包,趕走了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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