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所愛非人

  顧影遞上年假申請時，韓曄連頭都沒抬就隨手批了。他冷著臉一聲不吭，沒想到顧影更甚，也是冷著臉不買帳。兩座冰山相遇，韓曄心裡有愧，連氣勢上也弱了幾分，只能故作姿態。

  批完假條，韓曄按了電話讓秘書肖夕進來，隨口吩咐了幾件有的沒的小事，末了才進入正題，「讓其他人把顧影手上的工作接一下，還有，最近一段時間不要找她了，她休假……」

  肖夕聽完，沒有像平時一樣立馬轉身出去處理，反而饒有意味地靠在門邊咂摸著這幾句話，「韓總，你不會是……」肖夕是韓曄的學弟，也是跟隨他多年的心腹，他還從未見過韓曄在意這些小事，就為了一個顧影，還值得特別把他叫過來再三交待。

  「看來，你最近工作不太飽和……復盤、回款、合同條款修改、報銷……這些都幹完了？」韓曄把面前的文件翻得嘩嘩作響，通通甩到肖夕跟前。

  「行行行，我投降。哥，你這是明顯是欲求不滿啊。」肖夕留下最後一句話，貓腰躲了出去。

  韓曄連眼皮都沒抬：「滾。」怎麼就被這麼個女人拿捏了呢，韓曄心想，都是該死的惻隱之心在作祟。

  陸尋當天就讓秘書處理善後，他們找到了醫院裡錄像和拍照的人，給錢捂嘴勸刪，不允許這件事情走漏一點風聲，更不允許任何人在陸微面前透露一星半點，影響她的心情。自從幾年前，陸微查出了尿毒症，陸尋一顆心就時時刻刻為她懸著，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這種微妙的感情聯結，是親情？亦或是別的什麼感情？總之，陸尋把陸微當成是這窒息世界唯一透進來的光，他要不顧一切地為她抓住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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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微的各項術前評估指標都非常好，陸尋這幾天都會到醫院VIP病房裡陪著她，跟她聊天解悶。

  陸微歪歪地斜靠在軟墊上，瘦削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面帶微笑地看著已經二十大幾的弟弟還在眼前耍寶。陸尋得意忘形，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姐，你臉上還是得有點肉才好看，太瘦了……哎喲。」

  「沒大沒小……」陸微作勢打了他的手背，嗔怪道：「你就是欠打。咱們家公司是要倒閉了嗎，你怎麼天天在這裡。」

  「嗨，姐你可真會開玩笑，公司要到倒了，老爺子不得把我剝皮拆骨。等你好了，我要把你養胖點，那樣才好看。」陸尋像一隻粘人的大狗那樣，默默又調整了一下軟墊，讓陸微靠得更舒服一些。這溫馨的一幕要是讓公司里那些老臣子看到了，肯定得驚掉下巴，平時生殺予奪、桀驁不馴的小陸總，此刻就是一個二十四男朋友。

  「你啊，還長不大。」陸微伸手揉了揉陸尋毛茸茸的腦袋，「工作忙也要注意身體，壓力別太大。」

  陸尋的助理凌娜推門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見怪不怪，她湊近陸尋身邊，壓低聲音說：「陸總，陸夫人待會兒要過來，咱們是不是……」

  聽到這句話，陸尋沉默了。凌娜口中的陸夫人，就是陸微和陸尋的媽，陸家的少奶奶——柯語柔，從陸尋回到陸家的那一天，她就視這個兒子為眼中釘、肉中刺，尤其在陸微生病之後，她更是覺得陸尋將來會搶走女兒的一切，因此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僵。所以這些年，陸尋都儘量躲著柯語柔，尤其避免在陸微面前跟她劍拔弩張，讓陸微左右為難。

  陸尋戀戀不捨地起身：「姐，公司還有些事情，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你記住，一定要聽醫生的話，不要胡思亂想，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手術一定會順順利利的。你趕緊想好身體恢復之後要幹什麼，出國滑雪還是度假，我都陪著你。」

  「快走吧，囉囉嗦嗦地，你這樣，女孩子都要嚇跑了。」陸微朝門口扔了一隻玩偶，催促他快點離開。她不是不清楚陸尋的心思，可那是自己的弟弟，她只當是陸尋在陸家對自己依戀太過。

  這些年，陸微明里暗裡都在催促著陸尋找個女朋友成家立業，在她看來，陸尋找到了自己的真愛，才能明白，親情永遠就是親情。

  陸尋離開醫院後，徑直去了院長辦公室，他打算把徐萍的病房升級為VIP病房，並且承擔所有的治療費用。

  「陸總，可這個病人剛剛出院了……」院長的話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陸尋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那這個病人還能活多久？」

  院長看了看徐萍的病歷，「前後也就這一個月了，我聽主治醫生說，病人的求生意志不強，大概是不想連累親人子女，已經簽了放棄搶救書。」

  「哦，這樣啊……」院長的話一直盤桓在陸尋心上，他冷漠地想到：這樣一來，他跟顧影之間以後就只有仇怨了，也好，當斷則斷。陸尋上車後就把車窗的帘子放下，把自己隱匿在黑暗之中，不讓人看到內心的波瀾。

  凌娜看老闆久違地露出疲態，默默地調高了空調的溫度，「陸總，您看起來很疲憊，需要送您回家休息一下嗎？」

  「不，直接去公司。對了，讓你處理善後的事情沒問題吧，不要走漏任何一點風聲，讓人家抓住把柄。」

  「已經處理好了，各個媒體和相熟的營銷號也打過招呼了，沒人會在這個節骨眼不長眼睛。另外，給顧小姐的信託也處理好了。」

  對於顧影，陸尋在物質方面從來都是大方得很，只是顧影自尊心強不肯接受。他輕輕合上眼瞼，「陸氏的IPO項目，賽格那邊的進度如何？」

  「已經約了明天的商務會談。陸總，咱們還是堅持用賽格嗎？陸夫人那邊有些反對的聲音，他們已經開始活動了，似乎還有些風言風語傳到老爺子那裡。」

  「凌娜，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拐彎抹角。你還不如直接說我那個媽不樂意，想用他們娘家的公司。我這個總裁就是徒有虛名，連決定用哪家合作單位都不行。」

  「陸總，其實明耀在行業也是數一數二的投行，他們很擅長做製造業、綜合性集團的IPO項目，這次我們沒有經過董事會決議就選了賽格，在程序上，是有些瑕疵。您是不是因為顧小姐，所以才……」凌娜從進入陸氏就當了陸尋的特別助理，她干秘書多年，最大的優點是嘴嚴，而最大的缺點是心軟。她是為數不多知道陸尋和顧影事情的人，在她看來，陸尋是愛而不自知，傷人也傷己。

  「凌特助，做好你自己的事情。」陸尋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靠在后座閉目休息，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凌娜知道自己多嘴了，老闆的事情，最好就是多看多聽少問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