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御窯之下> 第133章 大師出馬

第133章 大師出馬

2024-05-29 01:25:19 作者: 戴金瑤

  江州港的清晨,在汽笛聲中,一艘巨輪緩緩駛進了碼頭,驚醒了安靜祥和的港口。朝霞從朦朧的江面和雲朵中噴薄而出,金色的陽光泛在江面,像是在開心地跳躍;碼頭上紅色的塔吊格外醒目,張開著剛勁有力的臂膀,在休息一夜之後,準備著又一天的忙碌。

  在江州港口公安的辦公室內,圍著回字型的會議桌,坐滿了各方人員。拉布也安靜地坐在門口,觀望著一切。

  只見齊雅輝打開工具箱,裡面是齊雅輝辨別瓷器常用的一些具,包括陶瓷手冊,放大鏡、可攜式顯微鏡、老花鏡、白手套,以及一些細毛刷子和膠水。齊妙在一旁協助,從仿製的江南山水將軍罐里,取出一塊塊瓷器碎片,擺放在齊雅輝的面前。

  齊雅輝在細細觀察之後,將瓷片分區域擺放在桌面上。不一會兒,一隻青花花卉紋將軍罐的輪廓展現在我們的面前。港口公安的幾位警察坐在齊雅輝的對面,用紙和筆記錄著,不時地對著桌面的瓷片進行拍照,江州口音的大鼻子警察給齊雅輝泡了一杯茶,站著對齊雅輝寒暄道:

  「煩勞齊教授親自跑一趟,我們也是迫於無奈,對瓷器一竅不通,現在離帛琉籍貨輪出發不到兩個小時。今天是江州港口第一次國際直航,譚市長將參加直航剪彩,麻煩您了。」

  

  「甭客氣,不會耽誤領導們剪彩,半個小時足夠。」

  「很好很好,是我多慮了。」

  大鼻子警察坐了下來,示意齊雅輝可以開始了。齊雅輝拿著放大鏡,在瓷片間來回查看,分析道:

  「以我多年制瓷和鑒瓷的經驗來看,桌面上的瓷片拼成的是一隻康熙年間的青花花卉紋將軍罐,鑒瓷主要看器型款識、紋飾顏料和胎體釉面。這隻將軍罐,蓋子為半圓形,繪折枝蓮花紋,頸部和近底部繪有牡丹花紋,底部有留白,有少量纏枝蓮紋,底足較深,切削琢磨平整。康熙年間的將軍罐這樣的大型器,一般都採用的是平削底足,直接落地,沒有台階。」

  「再看瓶底的款識,是六字三行、形式規整的青花楷體『大清康熙年制』,字體遒勁有力;青花發色濃艷,筆意流暢自然,是康熙晚期的典型器物。」

  一旁的陽陽不解地問道:「就從桌上這些瓷片,就能斷定是康熙晚期的古瓷?齊教授您也太厲害了吧!」

  齊雅輝微微一笑,沒有言語,戴上老花鏡,拿起桌上的一塊瓷片,用放大鏡繼續觀察著。

  齊妙在一旁邊聽邊琢磨,向陽陽解釋道:「看上面的紋飾,的確是康熙晚期的真品。一般來講,康熙晚期的瓷器紋飾以山水人物、龍鳳紋為主、祥獸、樓閣、纏枝為主。線條粗放,格局充實緊密,留白較少;而仿品的紋樣線條較為粗糙,格局較為密集,留白的地方比較多。顯然,這些瓷片並不是長景瓷廠生產的新瓷或仿古瓷,是康熙年間御窯廠生產的御瓷瓷片。」

  齊妙在分析時,齊雅輝不住地點頭,正在做記錄的港口公安人員對齊妙投來異樣的目光。此時的我,正在向外張望,期望能看到慧明和尚;但慧明和尚並沒有來港口公安,仍躲在潯林寺內,與日本黑幫頭目成田次郎商議應對之策。

  大鼻子警察從另一隻鬥彩將軍罐中掏出幾隻瓷片,也擺在桌上,其中有一塊青花瓷片的底部也寫著「大清康熙年制」,但青花的顏色和齊雅輝眼前的瓷片顏色,相差很大。大鼻子警察不解地問道:

  「齊教授,我是外行,都是康熙年間的青花瓷,為什麼顏色相差那麼大?怎麼看也不像是御窯生產的?」

  齊雅輝接過大鼻子警察遞來的瓷片,用放大鏡看了幾秒,又將瓷片放回了大鼻子警察的桌前:

  「從青料來看,這塊瓷片是康熙早期的青花魚藻碟。早期的時候,青料是浙江產的,顏色呈現的是藍灰色,比較暗淡;到了康熙後期,採用了雲南產的珠明料,加上御窯廠工匠們的技術革新,色調由濃轉淡。所以,這隻青花花卉紋將軍罐的青花呈色翠色如藍,比早期的青花瓷要靚麗明快。」

  齊妙用毛刷子撣著桌上的青花瓷片,補充道:

  「再看這青花魚藻碟的釉面,是亮青釉,釉面薄而青,光澤潤亮,摸上去很細潤,緊密融合於胎骨的上面;而仿品或新瓷的釉質較為粗糙,仔細查看釉面有些刺眼,表面放大之後,還有細微的劃痕。這隻魚藻碟的釉面,白地色中微微顯露著青色;而高仿瓷中的白地色,色澤沒有這麼潤亮,燈光下能看到很多的棕眼。」

  齊妙說完,望了眼桌上裝瓷片的青花將軍罐,然後朝我微微一笑,我會意地將青花將軍罐移到齊妙跟前。齊妙接過齊雅輝遞來的擴大鏡,在擴大鏡的放大之下,青花將軍罐的釉面有一些細微的劃痕,在手機電筒的照射下,果然有不少的棕眼。大鼻子警察朝齊妙歉意地讚嘆道:

  「看來我昨天錯怪了你,齊教授,真是名師出高徒,後生可畏啊。」

  此時,大鼻子警察收到了一條簡訊,他瞟了一眼,沒有回覆;然後從將軍罐里又取出一些瓷片請齊雅輝鑑定,因為沒有找到器型底部的瓷片,不能從落款上辨別年代,也不知是真是假。齊雅輝拿起一塊瓷片,觀察之後,淡淡地一笑:

  「看這上面的繪畫特點,這些瓷片應該是當年被摔碎的青花山水紋將軍罐,是康熙年間御窯廠生產的,因為有瑕疵,在御窯廠就地銷毀。」

  「御窯廠生產的,何以見得?為什麼是康熙時期的?而不是雍正或乾隆時期的。」

  大鼻子警察不敢相信就憑几塊沒有款識的瓷片,不僅能說出器型,還能推測出具體年代。

  齊雅輝拿出工具箱中老舊的陶瓷手冊,翻到康熙年間的陶瓷圖片,對照桌上的瓷片,面色淡然,緩緩道來:

  「你來看,這些瓷片青花瓷的紋飾和畫法,和手冊上的青花山水紋將軍罐是一模一樣的,採用的都是分水技法。這種技法是借鑑中國水墨山水畫法---皴法而來,先將輪廓線勾勒好,在勾勒好的輪廓線內,再用不同濃度的料水進行渲染,山水景物的陰陽向背和疏密深淺,都能這種方法很好的表現出來:層次分明,紋飾深淺,筆韻濃淡。由於分水時,料水以筆梢導引經由筆鋒流至坯面,色料自然沉澱,給人很強的水墨畫感,打破了平塗的單調,從而使得青花色澤清麗明快。康熙御窯的瓷器敦厚挺勁,青花色調鮮藍青翠,胎質細密潔白,雍正的瓷器纖柔秀麗,乾隆的瓷器精巧繁褥,都不難辨別。」

  「幾塊沒有落款的瓷片,裡面竟然藏著這麼大的學問,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我聽說長景瓷廠有不少仿古高手,還是省級陶瓷藝術家,他們有沒有可能仿照分水技法?」

  齊雅輝見大鼻子警察還是心存疑竇,他從工具箱中拿出一台黑色的可攜式的顯微鏡。這是一台集光學顯微和液晶屏顯示為一體的顯微鏡。將一塊瓷片放大一百倍之後,對瓷片的胎釉和紋飾進行放大觀察:

  「如果說畫法可以模仿,但每個瓷器的DNA,也就它們的胎體內部是很難仿製的。你們看,這些瓷片內部除了有自然老化的痕跡,釉面及釉內還有自然的老化氣泡和結晶體的痕跡。仿製和做舊的新瓷,只能做在外表,而無法做到釉面裡邊去,新瓷是沒有自然老化的痕跡,也沒有土沁、水沁、酸鹼沁等沁蝕的歲月痕跡。」

  「老化的氣泡不能仿造嗎?」

  大鼻子警察再次發問,我們面面相覷,感覺他在故意刁難我們。齊雅輝朝大鼻子警察一笑,解釋道:

  「氣泡能仿造,但無法仿出古代御窯廠柴窯燒制的氣泡群,這種歷史的層次感和豐富感,是短時間內不能促成了的。你們過來看,古代柴窯和現代汽窯,燒制的氣泡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們圍上來,逐個觀看著可攜式顯微鏡液晶屏上的畫面,在顯微鏡下,釉面和釉內的氣泡呈現出疏朗、大小不均的特點。陽陽是了陶瓷行業的門外漢,她朝齊雅輝問道:

  「齊教授,有什麼不一樣,您跟我們詳細說說。」

  「瓷器在汽窯內燒制,溫度線性快速地提升,內部水分子結構中的二氧化碳會快速排入釉內,因為窯內溫度受熱較均勻,熱量流失較少,窯溫可控制,形成的氣泡沒有明顯層次感,排列會比較密集,大小較均勻,就像人為精密計算過一樣。」

  「那如果是柴窯燒制呢?」陽陽打破沙鍋問到底。

  「柴窯燒制,燒制的溫度是階梯式地緩慢上升,內部水分子結構中的二氧化碳,因為高溫受熱從胎內有序排到釉中,隨著窯內溫度逐步提升,釉層中的氣泡在釉內有時間進行兼併,形成特有的、疏朗、大小不均的氣泡群。」

  「百聞不如一見,今天真是讓我們大開眼見,見識了什麼叫真正的大師。」大鼻子警察看了看手錶,正好時間過去了三十分鐘,齊雅輝哈哈一笑:

  「實不相瞞,十年前,中國國家博物館水下考古中心,在打撈南海的沉船,其中出水最大的正是一隻青花花卉紋將軍罐。因為這隻將軍罐有破損,考古中心曾委託我對將軍罐進行修復,所以我對眼前這些瓷片比較熟悉。」

  這時,港口公安負責拍照的同志不停地拍下現場和顯微鏡液晶屏上的畫面;而大鼻子警察接到一個電話後,他連忙起身,往外走去,嘴裡不停地應和著。

  兩分鐘之後,大鼻子警察返回到會議室內,朝大家抱拳致歉:

  「齊教授的鑑定水平果然名不虛傳,您千金的水平也是大師級別,顯而易見,這些瓷片是御窯廠的文物,並不是長景瓷廠生產的仿古瓷,非常感謝你們跑一趟。」

  齊雅輝聽大鼻子警察這樣一說,爽朗地介紹起我:「這位是大黃安保的曹總,他以前就是長景瓷廠的老闆,也是仿古界的高手。這些瓷片,他和大黃安保的夥伴們已經追蹤了很久,最要感謝的是他們。」

  齊妙忽然想起我和她為了追蹤瓷片和高橋,掉到河裡,並點車毀人亡,心疼起我來:

  「是的,曹總為了追回御窯廠被盜的文物,還損失了一輛汽車。」

  「損失了汽車?曹總,這到底怎麼回事?」大鼻子警察轉向我,親切地關心,我苦苦一笑:

  「盜竊分子太猖獗,我看他們是不想讓我們跟蹤,所以在路上,將我的車撞進了河裡。」

  「太猖獗,車子現在在哪?」

  「估計還在濱港路邊的河裡,不過已經打過保險公司的電話,救援車應該很快就要到了。」

  「人沒事就好,曹總,請你放心,如果他們在江州港口犯事,不管他們如何的猖獗,一定逃不過應受的懲罰。」

  江州港口之行,雖然幾經坎坷,畢竟還有收穫。老王被成功解救,御窯廠二號坑被盜的瓷片,在御窯廠俞總和景市公安的確認之下,回歸到了景市。大黃安保為避免國家文物落入犯罪團伙的手中,協助警方成功挽回了損失。我和齊妙的感情,也在這趟驚險之行中不斷地升溫。階段性的成功,自然也離不開齊妙和大黃安保夥伴的功勞。

  帕薩特和手機已經被打撈起來,奇怪的是我和齊妙的手機居然還能用,或許這是善良和正義的回報。帕薩特因為車身浸水,保險公司已經運到修理廠,等待進一步的檢修。

  大黃陶瓷博物館的辦公室租金非常便宜,但陽陽和陸軍等人認為莫大盛和芳姐有企圖,以前視大黃安保為眼中釘肉中刺的莫大盛,不可能這麼便宜了我們。最後大家一致同意巡邏的巡邏,不巡邏的繼續居家辦公。鐵路俱樂部的業主方鐵路局,已經委託大盛房地產有限公司負責辦公樓的加固,大黃安保的樓下,堆滿了著鋼管和腳手架,門口樓著「施工重地,閒人免入」的警示牌。

  上海機場警方仍在密切監控每個主要通道,防止高橋和黑幫頭目逃回日本,但守了三天三夜,也沒有發現高橋的人影。正當我們在討論下一步計劃,如何尋找高橋和失蹤的將軍罐時,高橋卻主動送上門,傳來了爆炸性的消息……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