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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一生驕傲

2024-05-28 13:17:31 作者: 尉遲有琴

  冬至日。

  百里婧最終還是去了慈寧宮,如白太后所願。

  封閉起來的殿門打開的一剎,只見白太后背對著門坐在椅子上,仍是那身鳳袍罩身,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絲毫不見冷宮的女人們常見的蓬頭垢面。

  十餘日的冷宮,無法磨滅白太后的氣勢,莫說十日,想必百年也不過如此。

  聽著宮門推開時「吱呀」的響動,白太后回過頭來。

  形容有幾分憔悴,目光卻依舊灼灼,面對忽然照過來的日光,白太后微微眯了眯眼。她望向百里婧身後,只有梵華和幾個宮人跟隨,殿外還有大批黑甲軍駐守。

  

  百里婧步入殿內,觸到白太后向她背後張望的眼神,以為白太后在等君執,開口道:「陛下不會來。」

  白太后忽地勾起唇角,笑了一聲,冷冷望著百里婧:「哀家從沒想過他會來,哀家等的,是你。」

  百里婧蹙起眉,不明白她想做什麼。

  白太后似笑非笑地盯著百里婧,沒去管那些宮人的注視,激將道:「皇后好大的排場,來慈寧宮給哀家請安而已,擔心哀家吃了你?」

  「娘娘……」梵華面露擔憂,百里婧卻不慌不忙地朝白太后走去:「太后想單獨同本宮說話,你們先出去。」

  冷宮的門被關上,燭火卻亮著。偌大的慈寧宮,只有百里婧同白太后兩人——對西秦大帝來說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此刻正在對峙。

  白太后並沒有等百里婧開口,自顧自陰森森笑道:「晏染的女兒可真有本事,連白家也能收入囊中,逼得哀家落入今時今日的境地,這是你的厲害之處,哀家認了。你指責哀家弄權,壓制皇帝,逼他聽哀家的話,可你今時今日的所作所為,與哀家有何不同?為何皇帝聽你的話,卻不聽哀家的,枕邊風吹起來,比生他養他還要管用,可知他不過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百里婧聽著她的控訴,樁樁件件十分有道理,她頂著白家皇后的名聲,讓西秦大帝做出諸多改變,改元榮昌、枕邊只她一人。似乎眼看著她便要變成第二個西秦太后,凌駕於大帝之上。

  「大秦皇帝,呵呵,好一個大秦皇帝,任由皇后折磨他的生母,將生母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終日受盡折磨。這就是他為人兒子的所作所為!」白太后冷笑陣陣,比之剛才語氣更激烈。

  百里婧卻對這指責無動於衷,絲毫不覺愧疚,反問道:「太后既然能在這慈寧宮中完好無損地活著,定是因為有人不想太后去死。太后覺得如今這天下,還有誰可以保住你的性命?誰能讓你從我的手上活下來?我同你有什麼宿怨,你不會不明白。」

  白太后忽然站起身,逼近百里婧,詭異一笑道:「白靜,聽你的意思,皇帝對哀家還算仁慈,哀家還應該感謝他庇護著哀家,不至於被你弄死?」

  百里婧冷漠道:「他知道我對你做了什麼,可他讓我留你一條命,無論你對他多惡毒,他始終不願對你下手。這些年,我在,或是不在,他對你如何,你自己心知肚明。你虧欠了誰,做了什麼事,你心裡清楚。一樁樁一件件,不需要我細細數給你聽。」

  白太后麻木地聽著,仿佛無動於衷,忽然冷哼一聲:「哦,他還在乎哀家,哀家心知肚明。」

  這一聲夾雜著諸多嘲諷,還有百里婧理解不了的深意。

  「那他知曉哀家想弄死他的兒子,在他的野種和哀家之間,他選誰?」

  白太后越說,笑聲越大。

  「白靜,別讓哀家有朝一日走出去,聽說你的兒子沒死成,真是可惜。那九連環,哀家費了多少心思,你兒子沾一沾手便會七竅流血而亡,可他怎麼就不死呢?哀家若是走出去,第一個對付的還是他。你這個野種生下的小野種,有什麼資格成為大秦的皇儲?!」

  一個人的恨意怎麼可以到這種地步,血緣親情對她來說什麼都不是。

  孱弱的孩子、七竅流血而死的慘狀,那畫面太灼心,百里婧想也不願去想。倘若果真發生在君傾身上,她會何等崩潰。即便君傾是百毒不侵的身子,也難逃痛楚的折磨,那遍身的疹子至今不曾完全消下去。

  孩子是一個女人的軟肋,也是一個女人變得殘忍的因由,倘若君傾有什麼閃失,她絕對不會讓白瑤好過!何止是囚禁冷宮,她會把她千刀萬剮!白瑤該慶幸,君傾沒事。

  再爭執下去毫無意義,可有些話百里婧憋了許久,她必須要說出來。

  百里婧忽然問道:「恨兒子,恨孫兒,恨所有人,你總理由去恨。你知道晏染是怎麼死的嗎?」

  她就站在燭火下,一字一句地問白太后,問著她生母的死因。

  白太后一聲冷笑:「她自己找死。」

  百里婧望著她,不疾不徐地笑:「她的確是找死。被你下了藥,原本該如你所願胎死腹中,一屍兩命。可她作為母親,不忍心見腹中孩子死去,在無人相幫的境地下,親手剖開了自己,將腹中的孩子拿了出來……血淋淋的身子,血淋淋的三個孩子,不足月而降生。一個雙腿殘廢,終生無法行走,一個因毒藥灌入,出生便夭折,被你們當做晏染一屍兩命的證據,隨她一同入土。第三個孩子,有幸身子康健存活至今,站在你的面前,變成你一輩子的噩夢!」

  百里婧步步緊逼,笑聲轉冷,聲聲控訴:「你所厭惡的、害怕的晏氏女,終究還是回來找你了。白瑤,你好好看著,哪怕你死一百次,我也不會眨一眨眼!你殺了我的母親,害死我的姐妹兄弟,又想毒殺我的兒子,如此不共戴天的大仇,我遲遲未報!你還有什麼臉面,來同我爭執對錯?!殺人的劊子手,嘗嘗被逼迫無路可走的滋味吧!」

  上一回在這慈寧宮中,百里婧已十分克制,可如今再克制不住,有些東西終究要揭開,她並非生來有顆菩薩心腸,要對一切不能原諒的人說原諒,她此生絕不會原諒!

  聽著百里婧惡鬼般的眼神,白太后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百里婧的臉,時而恐懼,時而膽怯,神色百變,仿佛從百里婧的臉上看到了久違了的那個女人的臉。二十年過去,白太后至今時今日方才知曉那時的真相。

  「原來如此。」久久的靜默過後,白太后忽然笑了,臉上的神色都化作懊惱:「呵呵呵,晏染還真是厲害,不愧是晏氏的少主,腹中三個孩子,卻只讓太醫診斷出一個,連太醫也瞞過。當時見到一屍兩命的場面,哀家只顧著稱心如意,沒人再去追究細節,誰知竟讓你逃脫生天。」

  只有懊惱,不見後悔,殺人者因逞凶失敗而嘆息,絲毫不悔改。百里婧眯著眼看她,覺得這個女人已經瘋了。

  「既然你如此恨哀家,為何不殺了哀家給晏染報仇?」白太后冷聲道,「白家沒有良心,白燁也沒有良心,為了白家如此費盡心機的哀家,如今居然落得如此下場,白家不聞不問,幫著你這個孽種糟蹋哀家。白靜,你有沒有想過,哀家的今日,也許便是你的明日,你又有什麼可得意的?成王敗寇,一時得失而已!」

  「白靜,你若真有能耐,殺了哀家啊!為你那個愚蠢的母親報仇!」白太后忽然厲聲喊道,步步朝百里婧逼近,幾乎撞到百里婧的身上。

  百里婧本能地退後一步,眼神冰冷徹骨,卻並沒有殺意。

  白太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白靜,怎麼,不敢殺了哀家?因為君執?因為他告誡你至少留哀家一個活口?是與不是?」

  百里婧不答,默認了。她貪戀眼前的生活,絕不能受白瑤的激將而親手殺她,否則,她將如何面對君執?她的親人並非因君執而死,她怎能再造這等無法挽回的殺孽,讓君執一生恨她?

  她不是白瑤,她終究想要讓君傾好好長大,她不會因恨而活,她選擇往前走。

  「太后,今日冬至,宮中熱鬧,待會兒會有人送糕點珍饈來,太后好好享用吧。」百里婧轉身預備離開。

  她在劊子手面前什麼便宜也不曾占到,甚至暴露了她的劣勢。只要她想要好好生活一日,便始終有什麼橫亘在那,成為她的把柄和弱勢,讓她始終無法隨心所欲。

  「冬至日,呵呵,皇后好生大方,命人來給哀家送牢飯,皇帝可真是孝順。」白太后忽然詭異地笑了一聲,對著百里婧的背影道:「如果再給哀家一次重來的機會……」

  百里婧不曾停下腳步,白太后也沒有追上來,而是繼續不急不緩道:「哀家會選擇在他出生的時候立馬掐死他,永絕後患!哀家同他,永遠沒有母子情分,讓他省省心。」

  這是一個母親說出來的話,百里婧很慶幸,君執沒有來。

  她即便不是東興公主,可她至少在十八歲以前,以為自己得到的父母寵愛都是真的。他的生母,帶著怎樣的恨意處處與他為難?

  「白靜!」白太后忽然叫了她的名字,「你以為哀家會因晏染的死害怕?跟你道歉懺悔?哀家告訴你,永不可能!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哀家會灌晏染十倍百倍的毒藥,讓你這賤胚子永無活口!」

  百里婧的腳步頓住,她覺得不太對勁,忽聽背後傳來腳步聲,她本能地避讓開。

  「嘭——」的一聲,白太后猛地撞上了殿內的紅漆柱子。

  血濺滿地,人已轟然倒下。

  「……」百里婧呆住,趕忙上前看她,「你想做什麼!」

  白太后被她扶起,得意地看著她笑,喘氣都粗了,卻還憋著那最後幾口氣:「白靜,你不是說皇帝不想哀家死?可哀家被你逼死了,哈哈哈哈,他從此以後會如何待你?哀家殺了你的母親,你殺了他的母親,他還能安安穩穩做他的皇帝?哀家要看你們生不如死!」

  「他從來沒有希望你死!他希望你好好活著!」百里婧雙眸睜大,眼前的場景是她不曾料想到的,剛烈如白瑤,怎會甘心觸柱而亡?

  血越流越多,百里婧扭頭叫人:「來人啊!叫太醫!」

  白太后絲毫不為所動,抬起手,長長的指甲一寸一寸掐進百里婧的脖子,奈何她的氣力不足,只劃開一道兩寸長的口子,卻仍不曾放手。

  「他不想哀家死?哈哈哈,那又如何?哀家終生、到死、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他為人太過霸道順遂,總該有些得不到的東西來讓他耿耿於懷,世上的好事哪能都讓他一人占了去?都讓你一人占了去?哀家也曾有榮寵時刻,為何事事偏要哀家低頭?哀家這一生最不體面的時刻,卻有最體面的暢快。哈哈哈哈!」

  白太后口吐鮮血,說出的話卻沒有一句服軟。

  「回去告訴君執,問問他敢不敢告訴天下人,弒父殺母……這便是他帝位的由來、他江山穩固的緣由!他會名垂千古,一生也別想擺脫這種命!弒父殺母,哈哈哈,弒父殺母!」

  白太后猖狂大笑,卻越笑,聲音越小,直至死去的那一刻,仍揪著百里婧的領口不肯放。

  「皇后娘娘!」殿門打開,宮人們衝進來,梵華一眼瞧見了這個可怖場景,也是驚得無話可說,轉身看向身側,喃喃道:「陛下……」

  「陛下恕罪!」宮人們跪了一地,恐懼慌亂,朝著站在慈寧宮門檻外的男人,一身玄色大氅,雪落滿肩頭,他狹長的雙眸直直望著慈寧宮內的兩個女人……

  慈寧宮封閉,太后被皇后囚禁十餘日,今日,太后死在慈寧宮內,死在皇后面前,而皇后滿手鮮血,似乎太后之死無論如何同皇后撇不清干係。

  「陛下……」百里婧渾身的血是冷的,心也冷得厲害,整個人完全失去了力氣。

  她前半生遇見太多人,從未見過如此偏執的死法,堂堂大秦皇太后,以最不體面的死,讓她同大秦皇帝之間再也回不去當初。

  後知後覺,這便是白太后今日讓她來慈寧宮的緣由。

  冬至日,長安城大雪,寒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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