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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終章(13)

2024-05-28 13:17:27 作者: 尉遲有琴

  他為人本就懦弱,自從帝後一家團聚更是心生忐忑,朝亭子外走了兩步,對梵華懷裡的君傾道:「太子,讓皇叔抱一抱,我是你父皇的兄弟,不會傷害你的。」

  太后的人都在這,梵華一人被侍衛困住,四面都無法通行,她戒備地盯著走過來的君越:「你站住。不要碰小君傾。」

  君傾哭得小臉通紅,回頭望著帶笑的君越,他忽然擦了擦眼淚,奶聲奶氣道:「你長得有點像我父皇,但是我父皇更好看,我不要你抱。」

  白露不知發的什麼瘋,咬牙切齒道:「皇姑母,這個小孩子太沒有教養了,眼裡沒有皇祖母也沒有皇叔,真不知那個野女人怎麼把他教成這樣的!君越,你今日若是不能替我教訓他,我死也會拖著你一起!」

  她說著,還上前去推了君越一把:「你把他抱過來!曹公公!你也去啊!我就不信,沒有人能教訓得了一個小毛孩子!」

  君越被白露鬧得沒辦法,不耐煩地拿開了她的手:「表妹,宮裡不要拉扯……」

  

  他一轉身,卻怔住了,恰好望見一道玄黑的身影立於他們身後。

  本以為是皇兄,可轉頭一瞧,卻發現是皇后。

  君越忙低頭行禮道:「皇……皇后娘娘!」

  「……」白露順著君越的視線看去,只望見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絕色的面容勾起一抹讓人不寒而慄的笑。

  果然是那個野女人!

  方才的情景不知她瞧去了多少,也不知她在那兒站了多久,白露的身子有些不適,直欲作嘔,卻還是同君越一樣對那個野女人行了個禮,不情不願地叫了聲:「皇后娘娘。」

  「娘……」君傾看到百里婧,那張委屈的臉這才綻開笑容。

  「娘娘。」梵華走到百里婧身邊,君傾終於到了母親懷裡。

  「皇后娘娘!老奴該死!方才太子殿下在御花園中追幾隻蝴蝶,老奴等一時疏忽,太子殿下便不見了……請皇后娘娘降罪!」

  陪伴太子的乳娘等人這才追上來,跑得氣喘吁吁,一眾人跪倒一片,連白太后在此也忘了行禮。

  百里婧拍了拍君傾的背,笑道:「傾兒,莫哭,娘在呢。」

  白白嫩嫩的臉上那道硃砂般的口子刺目非常,落在母親的眼裡便是一個巨大的血窟窿。

  她用手輕輕地碰了碰,君傾疼得一皺眉,卻沒再哭,小手揉了揉眼睛道:「君傾不哭,君傾不害怕,剛才君傾看到舅舅了,可是舅舅飛走了,君傾追不上。」

  百里婧笑開,半點不覺得兒子說話奇怪,柔聲道:「等春天來了,舅舅就回來了,現在還太冷,舅舅怕冷。」

  「那等春天的時候,君傾再去找舅舅玩兒。」君傾笑,撲在母親肩膀上:「可是君傾不認識路,遇到壞人了。」

  百里婧摸了摸他的後腦勺,輕聲安撫道:「路,娘帶你認,等春天來了,什麼都好了。」

  說著,百里婧這才抬眸望向亭子裡靜坐的白太后,眼眸暗沉,再無笑意。

  白太后一直在等,等皇后望過來,可晏染的女兒果然天生反骨,罔顧跪了滿地的奴才同君越、白露,瞧也不瞧她這個太后一眼,只是在安慰兒子。

  白太后冷笑道:「哀家倒是誰呢,原來是皇后。管教不好兒子,別讓他在宮裡四處亂跑,若是不小心撞見了什麼,遭遇了不測,恐怕皇后到時候哭不出來。」

  她不承認那孽種是「太子」,從未承認。

  白太后的言語裡充滿了怒意同嘲諷,再不肯藏著掖著,明晃晃地吐露她的厭惡。她白瑤自小養尊處優,從襁褓中起便高人一等,高祖欽點他為太子妃,先皇對她寵愛之極言聽計從,可不成想活了這麼些年,自皇帝登基,便事事不能如意!

  也從未如今日這般頹唐,尤其是被晏染的女兒踩在腳下!她白瑤有些東西得不到,總得讓旁人也失去些什麼!這才痛快!

  百里婧懷中抱著兒子,面對白太后的冷言冷語,卻笑了:「多謝太后教誨,本宮定當銘記於心,不敢善忘。」

  白露奇怪地抬起頭來,太后已經如此發怒,爭鋒相對了,可皇后居然絲毫不惱?

  卻見那位皇后的眼睛正好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讓人不寒而慄的淺淡笑意,似是能一直望進她的骨子裡。白露下意識地放下了擱在小腹上的手,不安地低下頭去。

  太后同皇后一坐一立,誰也沒有退讓的意思,白太后終究瞧不慣晏染那張臉,伸出一隻手道:「曹公公,別跪著了,扶哀家起來,回宮吧。這亭子十分礙眼,明日便命人拆了去,暖亭有何用?暖不了哀家的心。」

  曹安康等奴才自皇后來了便一直跪地,未曾得到旨意起身,這會兒見太后開口,他才緩緩地爬了起來,身子略有發抖,嗓音尖細:「是,太后娘娘,奴才遵旨。」

  「承親王,白郡主,隨哀家一同走吧,又不是皇帝來了,你們做這副模樣給誰瞧?」白太后十分不滿地掃向白露同君越。

  白露得了太后的旨意,忙走過去,扶住太后的一邊手臂,笑道:「皇姑母,露兒扶著您。」

  君越心裡還有別的打算,今日之所以入宮,便是為的東興公主和親一事,本還有指望去求一求皇后,如今看來,不僅騎虎難下,而且得罪了皇后了。

  但他還是想挽回一番,便對皇后行了個禮:「皇后娘娘,小王先行一步,天寒,皇后同太子多保重。」

  百里婧點了點頭:「承親王客氣了。」

  在君越轉過身時,只聽身後的皇后細心囑咐道:「曹公公,白郡主,天兒冷路滑,可得仔細點兒攙扶太后娘娘,若是太后娘娘有個三長兩短,陛下那兒可是要降罪的。」

  曹安康被皇后點到了名,只覺脊背一涼,一直涼到了頭蓋骨,他想轉身來答皇后的問,終是腳底一滑,跪在了地上,拖得太后一個趔趄。

  「曹公公!」太后怒了,回頭逼視雲淡風輕的皇后。

  太后一生最得意的成就是出身白家,從夫君到兒子皆是大秦皇帝,可謂榮寵之極,可她一生最大的對頭卻是兒子,也最恨有人拿皇帝來壓她。

  「奴才該死!太后恕罪!」曹安康忙跪著磕了幾個頭。

  皇后無奈地笑了一聲:「曹公公這般應驗,想是本宮的過錯了?險些摔了太后她老人家,留這樣的奴才何用?」

  「皇后娘娘饒命!饒命!曹安康該死!」曹安康忽然魔怔了,驚惶地叫道。

  「廢物!蠢材!」白太后氣不過,狠狠踢了曹安康一腳,多少年的老奴,連這點風骨也丟了,對著那個野女人求饒,忘了誰是他的主子!

  「起來!別跪了!要想跪,你便在這兒跪上一夜給哀家瞧瞧!」白太后道,回身盯著晏染那張臉,終是冷笑一聲,「回宮!」

  曹安康哆哆嗦嗦地爬起來,脊背上那股寒意還是沒有散去,一直伴著他走出很遠,腳步始終不穩,似乎總有一雙眼睛牢牢地盯著他。

  皇后方才叫他的那一聲,與那年立後大典時的殿前逼宮不同,那時曹安康害怕、跪下,是因為畏懼皇后身後的大帝,如今,三年過去,他竟對皇后也心生畏懼,這畏懼深入骨髓,讓他毛骨悚然。

  太后一行人行至御花園時,恰見著一身盛京雲錦宮裝的東興公主立於道旁,見了太后,盈盈一拜。

  君越的臉上到底拉不下來,也只問候一聲便去了,白露見狀,惡狠狠地盯著君越。他的齷齪心思,她已全都知曉,方才入宮便是來興師問罪的,卻不想不僅沒有討到說法,反而碰見了那個野女人的野種!只落得滿心惱火無處發泄!

  百里柔不知發生了何事,等望見抱著太子的皇后,她才綻開笑顏。上天從來不公允,將最好的東西給最受榮寵的人,父皇疼愛、大帝疼愛、孩子也可愛……

  百里柔神色微微黯然,卻也轉瞬即逝,強求不來的恩寵,她便不求,拿自己同天下第一人去比,豈非自討苦吃?一生也比不過的。

  「娘娘,小君傾今日受了驚嚇。以後不能再讓他出來玩了,或者我會寸步不離地跟著他。」梵華冰面如霜,眉頭深鎖道。

  君傾伏在母親懷裡睡著了,小臉上那硃砂般的血印已干,睡夢中眉頭還微微地皺著,自他解了毒身子痊癒,再沒這樣皺過眉。

  「傾兒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在鳴山谷底跑慣了,他們跟丟了也不稀奇。」百里婧並未降罪任何人,伸手去摸了摸君傾的臉,輕輕將他的眉頭舒展開,輕聲哄道:「傾兒莫怕,這秦宮本就是你的家,你生於斯長於斯,這兒你想如何亂跑便可隨心,不會有人攔你。」

  梵華難得緊抿了唇,滿臉的不解:「可是……」

  可是這秦宮遍布殺機,方才只差一步,興許君傾便已經出事了,他如此孱弱,稍不留神便會沒了。

  幾隻寒鴉撲稜稜飛起,停在高聳的殿檐上,久久不去,俯視著這冰雪大地蕭瑟秦宮。

  百里婧忽地眯起了眼。她本想安穩度日,卻不得安穩,只是稍離了孩子片刻,便聽到他孱弱的哭聲,這將是她百轉千回的噩夢。

  往後的歲月定有荊棘擋道,這是君傾不得不面對的命數,可若是如今才兩歲的君傾,連在這大秦皇宮中隨意玩鬧也不能,隨時隨地可能遭遇不測,那麼這大秦的皇宮,便該用血來洗一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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