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晚晚,你一點都不傻
2024-04-30 08:14:46
作者: 阿瑣
這一喊,村里頓時熱鬧了,人人都好奇凌朝風是什麼模樣,那些在鎮裡集市上見過的,回來各有各的說法,結果越傳越邪乎。
但大家都知道,凌朝風和許氏不對付,上回把穆文保摔得屁滾尿流,都說小晚嫁了這麼個厲害的男人,終於能為她吃了那麼多年的苦出口惡氣。
村里人以為,許氏往後見了大女婿,都要躲著走,誰知她早和隔壁王嬸算計,要通過小晚撈凌霄客棧的錢。眼下找機會和他們往來還來不及,她才不管什麼面子裡子,只知道過日子沒錢可不成。
這會兒許氏正在廚房裡熬玉米粥,聽見這話,忙把粥盛出來,然後衝進屋子裡,把兒子女兒從被窩裡打起來,他們一個個睡得小豬似的,睜不開眼睛,許氏嚷嚷著:「快去,你們大姐和姐夫回來了,快去把他們帶回來。」
穆文保一聽是凌朝風,嚇得見了鬼,縮在角落裡哭:「我不去我不去,他又要把我摔出去,娘,我的屁股這會兒還疼呢。」
許氏拿起炕上掃灰的笤帚,威脅道:「去不去,不去我就把你打爛了信不信?」
然而小晚和凌朝風,本沒打算回村里,既然決心跟著相公在客棧過日子,往後除非親爹有什麼事,不然她絕不輕易回那個家。
小晚對娘家毫無留戀,這是讓凌朝風很意外也很欣慰的事,本以為小晚會過分好心腸,因為歪打正著嫁了好人,往後什麼不計前嫌,什麼照顧弟弟妹妹,可她完全沒有。張嬸還告訴他,小晚說這輩子都不會管家裡的死活,也絕不原諒許氏。
但這會兒,兩人回到母親墳前,收起貢品香爐,不願叫別人糟蹋或是叫野狗野貓拱了,要一樣再帶回去,並約定了明年清明節再來拜母親。
凌朝風攙扶著小晚下山,小晚卻笑:「上山下山我可靈活了,我從前天天都上山砍柴。」
可話才說完,就被腳底下枯枝絆了一腳,跌在凌朝風懷裡,被相公責備:「打嘴了吧?叫你輕狂。」
她嬌然笑著,心情甚好,兩人手挽著手下山,到山腳下,小晚最後回望了一眼,對相公說:「其實我從前來,從不對娘說苦,我怕她在天上擔心我。」
「那你說什麼?」凌朝風問。
「我說我很好,讓我娘放心。」小晚嘿嘿一笑,像是怕丈夫不信,「是真的,反正……」
她眼圈鼻子都紅了,方才還是好好的,一點沒哭鼻子,這會兒卻是忍不住,眼淚楚楚地望著丈夫,輕輕哽咽:「反正說了也沒用,娘又不能來救我,不過現在我是真的好了,有相公疼我,護著我。」
凌朝風溫和地說:「那怎麼哭了,難道我欺負你?」
小晚吸了吸鼻子,更難過了:「相公對不起,我剛開始還不肯嫁,要死要活地和你鬧,幸好你沒丟了我,要是丟了我,我怎麼辦?」
凌朝風嗔笑:「我還一直想問你,那會兒你一心要跑,你想過沒有離了我去哪裡?」
小晚抹掉眼淚說:「那會兒人家不是傻嘛。」
他們緩緩走到山下,馬車就栓在這裡,青嶺村里大多是驢和騾子,見一匹馬都很稀奇,遠遠已有村民在張望,夫妻倆不以為意。
凌朝風攙扶小晚上車,才坐定,遠處就傳來孩子的聲音,只見兩個孩子拼命往這裡跑,喊著:「大姐,大姐!」
是弟弟和妹妹,小晚看了眼凌朝風,見丈夫點頭,她便又下了車,兩個孩子跑到跟前,穆文保很怕凌朝風,躲在了二姐文娟身後。
「大姐……」文娟亦是怯怯的,不敢去看邊上高高大大的男人,拉著小晚的衣袖,結結巴巴地說,「家裡做了早飯,爹娘喊你、你和姐、姐夫去吃早飯。」
文娟頭髮亂糟糟的,文保臉上還有枕頭印子,這是剛從被窩裡被拖出來吧,後娘突然這麼「待見」他們夫妻,小晚明白她是圖什麼。
摸了摸妹妹的頭髮,卻是道:「我們吃過早飯了,這下還有事,趕著走呢,你告訴爹,我下回再來看他。」
文保嚷嚷:「大姐,你回吧,你不跟我們回,我娘要打爛我。」
妹妹文娟也哀求著:「大姐,娘說一定要把你帶回去。」
「娟兒,我不能回去。」小晚雖然和弟妹的關係並不親,可他們是孩子,不懂事,跟著親娘欺負人,也不會辨是非,小晚事不會和他們計較。
但這是一碼事,只能說她不計較,可並不打算對他們的現在將來負什麼責任,哪怕是這點小事。
「相公,我們走吧。」小晚意志堅決,轉身要上馬車,不料文保耍賴,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她的腿,「大姐,我不讓你走,你跟我回家吃早飯去,你不去,我娘要打我。」
小晚推也推不開,勸也勸不動,他們倆索性哇哇大哭,聲音傳得遠遠的,來張望的村民越來越多。
凌朝風見小晚不為所動,就這麼僵持著也不是辦法,便從懷裡摸出兩個銀錠子,給了他們一人一個說:「你們把這個帶回去,娘就不會打你們,今天我們要走了,下回再來。」
穆文保顫顫地從姐夫手裡接過銀子,和他二姐竊竊私語,倆娃年紀不大倒是懂錢的,似乎就是隨了他們的親娘,拿了銀錠子,立刻撒手往回跑。
「下回可不要給他們錢了。」小晚卻並不感激凌朝風,拿出幾分妻子的架勢,「你不是說,錢都是我的,我還沒點頭呢。」
凌朝風笑了,哄道:「那是我的私房錢也不成,打發小鬼而已,不值什麼。」
小晚卻堅持:「你要答應我,再不許給錢,那個女人是個無底洞,給了這一次,她嘗到甜頭了,下回又來訛錢了。」
凌朝風欣慰地將妻子抱起,不顧遠處有人在張望,在嫩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晚晚,你一點都不傻,總會讓我驚喜。」
「怎麼了?你又笑我是不是?」
小晚卻不知道丈夫高興什麼,還耿耿於懷那兩塊銀子,回去的路上嘀咕好半天,暗暗想著要用玉指環許願,把銀子「拿回來」。可是想到銀子若不翼而飛,許氏一定鬧得家裡天翻地覆,若是胡思亂想跑來找客棧找麻煩,反而多事。
況且這玉指環如此神聖,她要用來做好事,後娘那種人才不配。
回去的路上,經過白沙鎮,凌朝風去炭火鋪下了定金準備過冬,又帶了幾個工人回客棧檢查火炕煙道。
他們的臥房在三樓,冬天不燒炕,今年小晚新嫁來,便置辦了新的炭爐。
小晚看著相公,將精細的木炭放進爐子裡點燃,卻是一點菸塵也沒有,屋子裡已是暖如陽春,都熱得她出汗了。
「相公,怎麼沒有煙?」小晚好驚訝,圍著炭爐團團轉。
凌朝風笑道:「不稀奇,這還不是最好的,氣味不好聞。等京城來的船到了,我定了更好的木炭,拿來冬天只在我們屋子裡燒。」
小晚覺得好奢侈,可她見識過地窖里的金銀,知道凌朝風不在乎這點銀子,歡喜地說:「冬天都不用蓋棉被穿棉襖了,偏偏嬸子還給我們新作了被子襖子。」
凌朝風湊在她耳畔,輕聲說:「這樣冬天,咱們翻來翻去,也不怕冷了是不是?」
小晚臉紅,推開他,轉身要跑:「我再也不跟你說話了,一點都不正經。」
凌朝風把她捉回來:「我說什麼了?」
小晚急道:「不理你。」
凌朝風歡喜地親了一口:「不是說咱們要生娃娃,要教他們背三字經?」
小晚笑得軟綿綿的,輕輕掙扎,糯糯地說著:「那你要待我好才行。」
夫妻倆甜甜蜜蜜,小晚就把早晨的事忘了。
可這天晚上,小晚來了月信,便不能和相公行雲雨。而她從前沒人照顧,都是自己用草紙墊著,日日擔心會漏出來,又因缺衣少食體內積寒,白天還神采飛揚的人兒,到夜裡疼得縮成一團。
這事兒,自然就要張嬸來照顧,小晚才知道大戶人家的小姐來月事用什麼墊,才知道雞蛋紅糖那麼香甜。
張嬸用湯婆子裹了毛巾捂在她肚皮上,溫柔地哄著:「不怕,睡一覺就好了,回頭去鎮裡找個大夫開方子抓藥,咱們好好調養,往後就不會疼了。」
小晚弱弱含笑道:「就是來了這裡才嬌慣,從前也疼,可照樣要幹活的,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
張嬸很心疼,給她蓋上被子:「往後什麼都不用忍,有嬸子疼你。」她想了想,再問:「晚兒,女人家的事,你都懂嗎,你知不知道,若是往後突然不來月信了,就可能是有娃娃了?」
小晚赧然點頭:「我都知道,雖然沒人教我,可是我後娘那個人咋咋呼呼,這麼些年伺候她,我看也看會了。」
張嬸道:「那就好,反正往後有不懂的,嬸子教你。」
小晚想了想,輕聲說:「嬸子待我,像親娘一樣。」
「我倒是想讓你做我閨女啊。」不料張嬸沒有反感,但是她笑道,「可總不能讓掌柜的跟著你叫我娘,反正咱們天天在一起,叫什麼無所謂,有你這樣一個小閨女在身邊,嬸子可歡喜了。我呀,天天盼著掌柜的娶媳婦,要不就是二山娶媳婦,沒想到真是盼了個寶貝來了。」
小晚越發有了撒嬌的心,爬起來要躺在張嬸懷裡,張嬸自然也喜歡,摸摸她哄哄她,讓她忘記小腹的劇痛,漸漸的,小晚就睡著了。
凌朝風見她喜滋滋地下樓,便問:「她可好些了?」
張嬸笑道:「沒事,女人家嘛,回頭帶她去看看大夫,必是從前吃太多苦,身子積弱。」
凌朝風若有所思,張嬸與他多年相熟,便也不忌諱,直言道:「掌柜的,不如聽我勸一句,晚兒年紀還小,身子骨也弱,你們若是要娃,不著急這兩年。」
「正是這麼想的,何況她自己還是個孩子。」凌朝風淡淡一笑,「有嬸子照顧她,我也安心。」
如此,小晚養了幾天身子,店裡什麼活兒都不讓她干,實在沒事做了,就反反覆覆背三字經。
轉眼便是九月初,這天吃晚飯,她當著所有人的面,一字不差地背下來,張嬸連連拍巴掌,扯了大雞腿獎給她吃,誇讚道:「這下可不用挨手心板子了,我們晚兒就是爭氣。」
小晚得意洋洋地看著相公,凌朝風說:「還有《千字文》,都背出來了,你再得意。」
話音才落,店門被敲響,是尋常敲門的動靜,二山去開門,卻是送信的人。
張嬸給人倒茶送水,問吃過飯沒,那人要急著往回趕的,小晚如今已經學會待客之道,不等張嬸開口,已經包了一些吃的和水壺送來。
凌朝風看了信,沒有當場回信,便請那人回去,回來時,見小晚等在門邊,她是知道的,這幾天素素的事該有結果了。
凌朝風把信給她,笑問:「能看明白嗎?」
小晚看了幾遍,不能連成句,連起來也文縐縐地看不懂,只聽相公說:「刑部尚書被查瀆職貪污,朝廷已經拿人了。」
張嬸彪叔他們,都是淡淡的,好像對這些事不稀奇,小晚卻激動地問:「那是不是再也沒人來抓素素了?」
凌朝風說:「他們自身難保,至於素素的賣身契,過幾天會有人送來,我已托人想法子去府里贖回。」
小晚又問:「那個什麼大人被抓,是那天素素說的話,起了作用嗎?」
凌朝風笑道:「也不是,那些事早有人盯著,我只是去向她核實,是不是確有其事。要幫人,也不能隨意害了無辜之人,你說呢?」
小晚連連點頭,看天色已晚,今夜是來不及了,便說明天一早,就去給素素和陳大娘送好消息。
張嬸卻道:「晚兒,明天讓二山送個口信就好,我們要打掃客棧,後天重陽節,有貴客到。」
小晚忙答應:「那我不去了,我跟你幹活。」但她好奇地問,「是什麼貴客,比孫大人還尊貴,從哪兒來的?」
凌朝風笑道:「京城來的,你忘了,我說有京城的船要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