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重逢

2024-04-30 07:40:31 作者: 秦越27

  順帝雖然騎在馬上,可他術後並未完全康復,現下是穿著藥王為他特製的「龍骨衣」才能直起腰杆,這衣服不僅能夠支撐住他的整個後背,同時又能緩衝他在騎馬時的顛簸,不過這衣服他還需再穿半年才能脫下。

  到了葉城府衙門口,公孫離先跳下驢車,從車廂後面取出了一個奇形怪狀的器物,那器物裝著兩個木輪,又用榫卯的特殊技法將幾塊木板及厚厚的牛皮連接在一起,只見公孫離向外一拉,原本扁塌的器物,突然就拉成了一張椅子的形狀,而且還是一張會動的輪椅。

  順帝的腿腳還使不上太大的勁,常廣扶著他下馬後,便背著他坐上了輪椅,接著又同謹言一道,一左一右的拎起輪椅側面,越過了府衙的門檻。

  謹言對順帝坐著的這張輪椅很感興趣,身為墨家的子孫後代,骨子裡對於精密的儀器有一種想要了解其中構造的嚮往,又聽聞此物是由藥王所創,對藥王的崇拜之情便油然而生,畢竟在這世上能像藥王這般不僅有一手精湛的醫術,又有這般精妙絕倫的手藝之人可謂是鳳毛麟角。

  而此刻的藥王正同葛叢一道掀開車簾緩緩踩著車凳下地,大當家及凌緒站在門口迎接,瞧見兩名滿頭白髮的老者慢悠悠地向他走來,而其中一人,讓他們皆面露震驚之色。

  「軍師!」

  「老師!」

  兩人雖對葛叢有不一樣的稱謂,可對葛叢的尊敬卻是一樣的,葛叢也是一驚,眯起眼睛盯著大當家,一臉的難以置信。

  「胡副將?」

  說著他又看向一旁的凌緒,方才他對自己的稱呼,他已經聽見了,他平生沒有收過徒弟,若是非要說有過,那也僅有一個,是當年定北大將軍凌述的長子凌緒,可那時他也只是凌緒的開蒙老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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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你是——」

  葛叢疾步上前,用力握住凌緒的雙臂,打量著他的面容,他的那雙眼睛,同大將軍生得簡直一模一樣,「你是緒兒?」

  當年他教授凌緒時,他還是個毛頭小子,如今已經長成了這般偉岸英俊的男子。

  「老師!」

  凌緒當即跪在地上行了拜師禮,葛叢忙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心中滿是惆悵,「這日子過得可真快,一轉眼,你都長那麼大了,難為你還記得我……」

  許是回想起了當年,葛叢的眼眶泛紅,眸中淚光閃爍,藥王在一旁看著,雖也為這樣的久別重逢而感慨,可他哪裡會錯過戲弄葛叢的機會。

  「喲!你這木頭一樣的老傢伙還會哭呢?倒是叫我意外。」

  「去去去——」葛叢立即從傷感中回過神來,呵斥藥王道,「別人說話你少在旁邊打岔!」

  一伙人有說有笑地進了府衙,順帝坐於主位之上,眼下葉城的事情尚未了結,而蔣懷率領的蔣家軍主力猶在南境,他們還沒到喝酒慶祝的時候。

  大當家雖說從前是定北軍副將,可到底曾落草為寇,所以見到順帝後,身子躬得都快成了蝦米,無奈他想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他身上的傷勢卻不允許,眾人中就他傷得最重,腿部纏著的布條甚至在向外滲血,不一會兒就滴落到了地面。

  「這位將士是原定北軍的胡副將吧?」

  順帝從頭到腳將大當家打量了一遍後,目光落在了他受傷的腿上,「你趕快回去療傷,不必在此候著。」

  「不礙事的陛下,我能忍。」這點傷對於大當家來說的確算不了什麼。

  順帝見他是條漢子,心中卻很是憐憫,探詢地看向藥王問道,「不知可否請先生為這位將士止血療傷?」

  其實藥王早就心裡痒痒想出手了,但又怕順帝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吩咐才一直沒吭聲,當下既然順帝提及此事,他自然樂意為之。

  「小事一樁。」說著藥王又望向了一旁的凌緒及謹言二人道,「你們也一併吧。」

  他們的確也受了傷,不過都是些皮外傷,擦點藥包紮起來也就沒事了。

  在場的都是男人,當然,女扮男裝的公孫離除外,在順帝的關切下,藥王和公孫離便一同為大當家幾個療傷。

  公孫離將大當家的褲腳用力一扯,露出了他白花花緊實的大腿,腿上的箭簇已被砍去了後端,只留著一節箭頭在肉里,還差一點就傷到了動脈,都這樣了,大當家的還能正常走路,且一聲不哼,公孫離不得不說,大當家真是條好漢。

  當藥王從隨行的背包里拿出了自己吃飯的傢伙時,公孫離已經用烈酒清洗完大當家的傷口,做完了前期的準備工作,她便來到了謹言面前,可謹言死活不肯當著她的面脫衣服,說是自己的傷不要緊,見他如此堅持,公孫離只好繼續看下一個。

  凌緒有些不太明白謹言為何如此扭捏,不等公孫離開口,他便主動脫去上身的衣物,光著膀子將胳膊上及背上的傷展現在了公孫離的面前。

  這回他受傷的是右臂,刀口還好不深,未見骨,但仍然需要縫合,背上的傷則更輕一些,上了藥便可。

  為了轉移凌緒的注意力,公孫離一邊療傷一邊同他閒聊。

  「凌姑娘去哪兒了?怎麼沒見著她?」

  她不問這話還好,一問這話就讓凌緒起了疑,他皺著眉頭狐疑地反問她道,「你為何如此在意我妹?我可警告你一句,別打我妹的主意。」

  說著凌緒就用另一隻手指了指謹言道,「我妹已經有主了,你死了這條心吧。」

  大概是在男人之間,一個男人向另一個男人打探女人的消息就是對那女子有別的意思,可公孫離她不是男人啊,她只不過隨口問問而已,他幹嘛那麼激動?

  於是公孫離就有些賭氣,「你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你不告訴我就算了,我去問別人。」

  凌緒心想,這公孫離也真夠執著,可這樣下去不行啊,他必須要好好勸勸他。

  「她和我娘都躲到地下城去了,現在葉城無恙,他們收到消息便會回來,不過就算她回來了又如何,你總不能橫刀奪愛吧?」

  早在公孫離出現在地下城時,他就有些見不慣,為何公孫離他一個大男人總愛黏在芮晗身邊,偏偏謹言卻渾不在意,當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

  聽到凌緒的話,公孫離一愣,這下她終於確定,凌緒這是誤會了,而且對她誤會大了。

  「我對你妹沒興趣!」

  原本公孫離是想著同凌緒聊聊天說說話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可眼下她的好心被人家當成了驢肝肺,她才不樂意再費那心思呢!

  見公孫離一臉生氣的模樣,凌緒頓覺自己失言,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麼?他怎麼感覺再次見到公孫離,他們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就在這時,張亘及張鴻謙父子從門外走了進來,兩人手中各抱著一個木匣子,順帝及葛叢本來在下棋,待看到那兩個木匣子後,順帝的面色一沉,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那木匣子裡裝著兩顆人頭,正是蔣懷的兩個嫡子——蔣戟和蔣延的腦袋,離開戰場後,順帝便命張亘父子倆收拾殘局,讓他們處置殘餘的蔣家軍降兵以及割下蔣戟蔣延的首級在蔣家軍中示眾。

  「陛下!」張亘父子跪在順帝面前請示道,「蔣氏罪臣的首級該如何處置?」

  順帝交辦的事他們已經完成,這兩個腦袋的確有些棘手,扔也不是,留著也不是。

  順帝垂眸思忖了片刻後,便下令道,「派人送往南境,交到蔣懷手中,務必要保證這兩顆人頭保存完好,讓蔣懷那反賊能看清楚他們的樣貌。」

  從北境到南境路途遙遠,即便是快馬加鞭也要數日,如今開春後天氣漸熱,屍體容易腐爛,必須得採取一些防腐措施才能保證這兩顆人頭送到蔣懷手中時,他能夠準確的認出那是他的兩個兒子。

  到那時,這樣的打擊必定會大大刺激到蔣懷,能把他當場氣死嚇死也是好的,若是他命大氣不死嚇不死也無妨,順帝自有辦法對付他這個老不死的東西。

  瞧著如今的場面,葛叢感懷頗多,他是經歷過兩朝的舊人,從先帝到順帝,蔣家在朝中的勢力他再清楚不過,誰能想到蔣家也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只能說,這是他們咎由自取。

  張亘也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還好自己聽庶子的勸,沒有站錯隊伍,否則在順帝和蔣家之間,他兩頭都討不到好。

  安排好事情之後,順帝又轉身看向桌上的棋盤,沖葛叢招手道,「來來來,葛老,咱們繼續。」

  順帝也是在幾日前帶著藥王幾人到麒麟關找張亘之時,才知道葛叢打一開始就認出了他,雖然知道他的身份,卻一直沒有拆穿,也沒有一絲半點的疏離或畏懼,對待他就像是對待尋常人那般,只是為了讓他在西夜的王府之中,過得更自在。

  不管順帝的身份有沒有公開,葛叢一如既往的不愛看順帝的臉色,毫不客氣地就落下一顆白子,大笑道,「陛下,你又輸啦,讓我算算,你這都欠下我八十張墨寶了吧,你到底什麼時候能還上?」

  順帝也哈哈大笑起來,「我知道,我都記著呢,不過還得再等一等,等我回到晏京,回到皇宮,我一定給你。」

  在葛叢及藥王面前,順帝依然用「我」自稱,算是感激他們對他的再造之恩,一個治好了他的身體,一個救贖了他的心靈。

  大當家幾個也都聽到了順帝的話,而且聽他話中的意思,不日他就要返回晏京了,可他們卻有些擔憂,順帝的死訊是早就傳遍了大褚的,也不知此番回去,順帝該如何證明自己,又該如何拿回政權。

  三日後,地下城中的凌無雙及嚴和收到了葉城的消息便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在原來丁泰安住的宅邸中,見到除下地走路之外,已經能夠行動自如的順帝。

  凌無雙喜不自勝,心緒激動地跪在順帝面前,向他行了一個隆重的大禮。

  順帝忙俯身扶住她,「惠德,你不必如此,快起來吧!」

  凌無雙聽到順帝對自己的稱呼,呆愣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眼中含淚地輕喚了一聲,「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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