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假死

2024-04-30 07:39:59 作者: 秦越27

  當韓素英及章訓音這兩個各自有著各自煩惱的女子剛結下手帕交,偏殿的珠簾被宮人撥開,是盧嬤嬤來請二人去見太妃。

  此時的太妃斜靠在床頭,披頭散髮一副病態虛弱的模樣,回想起她往常妝容精緻雲鬢高聳的儀容,章訓音忍不住就紅了眼眶,在這後宮之中,除了太后,便是太妃對她極好,和藹可親猶如祖母那般。

  「訓音啊,過來坐。」

  太妃沖章訓音招手,拍了拍身側的床沿,又看向韓素英吩咐身旁的盧嬤嬤道,「為賢王側妃賜座。」

  

  兩人都座下後,太妃便拉住了章訓音的手,握著她纖細的手腕關切地問道,「你怎麼瞧著瘦了許多?你才剛嫁為人婦,可是嚴家對你不好?」

  章訓音眼眶一濕,含淚搖了搖頭,並不想讓太妃為她擔心,她深知太妃在這變了天的後宮裡已經很難了,又身患重病,哪裡還能讓她替自己操心。

  「不是就好。」太妃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問她,「該不是你小時候的老毛病又犯了?挑食不好好用膳?」

  提到幼時的事,章訓音當下真不知是當哭還是當笑,「太皇太妃,訓音已經長大了。」

  太妃摸著章訓音的臉頰寵溺而慈愛地笑道,「對對對,你已經長大了,瞧哀家這記性,還以為你跟從前一樣,還是個小皮猴呢。」

  可不是嘛,在她出嫁之前,她還同如意公主四處玩呢,如今如意卻是被寧妃管得緊了,她又嫁到了嚴家,說來也是許久未見。

  韓素英靜默地聽著太妃及章訓音倆人閒談,插不上什麼話,心裡只覺奇怪,不是說太妃已經病入膏肓了嗎,怎麼眼下瞧著,雖面容蒼白憔悴,可精神卻不錯,難道說……這是迴光返照?

  聊了片刻後,太妃聽章訓音提起如意公主時,臉色驟然就沉了下來。

  「訓音,今後你少同如意來往,特別是寧妃,不,如今該稱呼她為寧太妃。」

  皇權雖然更替,可太妃知道順帝尚未死,太子登基後也不過是蔣家手中的傀儡,她並不承認太子這個新帝,就連對他人的稱謂都未曾改變,而她這般稱呼寧妃,實為諷刺。

  早在順帝墮馬那日她便對寧妃有了懷疑,隨後她和太后又被梁進查出中了蠱毒,她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能同時在順帝和她們之間不露痕跡地做到這些事,除了寧妃還能有誰,也是從那時起她便一直防備著寧妃,再未召見過她,就連她來仁壽宮請安也是閉門不見。

  章訓音對宮裡發生的事只知道大概,並不知細枝末節,她回想起凌無雙曾經也向她打聽過寧妃,霎時心裡就有了數,定是寧妃做過什麼,才會讓太妃和凌無雙都對她如此戒備。

  沒有任何追問,章訓音點頭應聲道,「您放心,今後我定會同她們少來往。」

  太后仔細端詳著章訓音那張明媚俏麗的臉,甚是喜歡,隨後緊緊握住了她的手道,「訓音,哀家有一事想要交辦於你,哀家這裡有兩封信要托你轉交。」

  話音剛落,一旁的盧嬤嬤已經取來了兩封信遞到了章訓音手中,章訓音瞧了一眼信上的名字,一封是給她祖父榮國公的,一封是給鎮南王的,這讓她疑惑不解。

  「您為何不親自將信交給他二人?」

  若是太妃自己能做到,她早就這般做了,只可惜宮裡的蔣家軍守衛森嚴,早前她和太后一起被軟禁在仁壽宮中,根本就出不去,為了和鎮南王取得聯繫,她已將用於兩地傳信的信鴿都放了出去,也不知那些信最後能不能送到。

  她最擔心的就是信鴿中途被守衛的蔣家軍射殺,為了多重保障,才不得不讓章訓音代為送信,若非太后薨逝章家人前來守喪,恐怕她連這次機會都難獲得。

  章訓音話才問出口,便覺著自己失言,當下太妃的情況她也清楚,定然是做不到的,於是將兩封信收好塞進了袖兜里向太妃承諾道,「您放心,訓音一定將信送達。」

  太妃笑看著她點了點頭,隨即將目光轉移到了一旁的韓素英身上。

  「賢王側妃,哀家也有一事要拜託於你。」

  韓素英不明白太妃到底在做什麼打算,但既然她開了口,又怎有推辭之理。

  她忙起身行了一禮,「還請太皇太后明言。」

  太妃凝視著章訓音及韓素英二人,踟躕了片刻才沉聲道,「哀家欲以假死脫身離宮。」

  聽到太妃的這句話,章訓音和韓素英互相對視了一眼,皆是露出滿臉震驚,她們萬萬想不到會從太妃口中聽到這樣的驚世之語。

  太妃這也是走投無路之下才想出的唯一可行的辦法,這座巍峨的皇宮,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牢籠,除了假死,她根本就沒法脫身,可若是她不脫身,一旦鎮南王起兵,她便會成為他的軟肋,她不能坐以待斃,讓蔣家軍利用她去壞了鎮南王的大事。

  朝堂上的事韓素英雖不干涉,但多多少少也從賢王口中聽說過一些,她知道太妃絕不是隨口一說,這是事態緊急之下不得已才出的策略,可她不明白,為何太妃會求助於她?

  不等二人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太妃又接著道,「十日後便是太后的安葬吉日,哀家欲在那日之前服下樑太醫特製的藥假死,等哀家同太后一道送入皇陵後,哀家需要有人在皇陵內接應並護送哀家至南境,此事,還需平南伯及賢王相助。」

  同宮裡的守衛不同,皇陵內沒有蔣家軍,且陵園內的守衛皆是出自御林軍,是順帝舊臣,所以只要賢王想辦法讓平南伯進入陵園,那麼平南伯便有辦法讓她安然離開皇陵。

  章韓兩人卻是一臉愁容,單是聽這事就覺著玄乎,且萬分兇險,若是那假死藥出了問題,或是平南伯無法進入皇陵,也無法說服守陵軍,那便不可能完成這件事。

  可太妃心意已決,她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她,更何況太妃若是不走這一步險棋,將來也還會有更危險的事情在前頭等著她。

  想到這裡,韓素英起身行禮道,「請太皇太后放心,素英定會如實傳達您的意思給家父及賢王。」

  且不說賢王和平南伯本就站在敬王這一邊,蔣家不可能讓他們過上安生日子,就算是為了肚中的孩子將來能夠平安長大,不被困於賢王府中,韓素英也會努力幫太妃脫險。

  太妃見韓素英如此爽快的答應,當即鬆了一口氣,心底的一塊大石頭卸下後,她才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招呼她道,「快坐下吧,你懷有身孕不可操勞,靈堂你大可不必再去,在哀家這裡歇著,待會兒再同賢王一道出宮。」

  韓素英感激太妃,而章訓音不似她有孕在身,故不能久留,以免授人話柄。

  就在章訓音要離開之際,太妃再次緊緊握住她的手,想到了太后臨終所託,太妃哀嘆一聲,叮囑她道,「訓音,你一定要將信轉交給你祖父,讓你祖父及父親按照信上所說,舉族返鄉,切記切記!」

  與此同時的明德殿內,傀儡新皇,太子司馬曄正跪在地上面向仁壽宮的方向痛哭流涕,而殿外滿是監守他的蔣家軍。

  「皇祖母啊!孫兒不孝,孫兒對不起您啊皇祖母——」

  梁進站在一旁也跟著搖頭嘆氣,自司馬曄放走順帝及常廣後,跟隨他多年對他忠心耿耿的李德被皇后杖斃,在他身邊服侍的人變成了彭吉,這傢伙只聽皇后的命令,有他在一旁監視,司馬曄什麼也做不了,就連跟梁進說幾句真心話也成為了奢望。

  為了留梁進在身邊陪伴自己,司馬曄只好經常裝病讓他前來診治,這也讓皇后誤以為他病情嚴重,怕他在人多的場合突然發瘋,尤其是在賢王面前,於是連太后的靈堂也不准他去,他就只能被關在明德殿內哀嚎。

  「請陛下節哀。」

  梁進搞不清楚自己對司馬曄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一開始司馬曄恨不得弄死他,他同樣也厭惡司馬曄,可是後來慢慢覺著,他其實也是個可憐之人。

  司馬曄用力捶著地面嚎啕大哭,他回想起了從前太后對他的慈愛,太后雖不喜皇后,但對他卻是一貫寵溺的,有什麼好東西第一個賞賜的便是他,他幼時性子蠻橫霸道,犯過很多錯,可太后都並未懲罰過他,最多責備他幾句,可是自己呢?從未用心為她置辦過壽禮,甚至在她責備自己時,還嫌她多事囉嗦,是他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就在司馬曄哭得聲嘶力竭之際,房門突然被人推開,氣勢逼人地走進來一個身著錦衣華袍只在腰間系一塊白布的老者。

  白須白髮但精神矍鑠的老者高昂著頭顱,倨傲俯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司馬曄,厲聲呵斥道,「哼!皇帝你哭什麼?現在還未到你真正該哭的時候!」

  來者正是司馬曄的外祖父,從前的蔣國公,如今的攝政王蔣懷。

  司馬曄仰起頭看了蔣懷一眼,迅速收斂住哭聲,抬手擦乾自己的眼淚站了起來,轉身背對著蔣懷抽抽泣泣地問道,「攝政王何出此言?」

  對於蔣懷想要竊國的野心司馬曄看在眼裡卻又奈之不得,他操控滿朝文武上書冊封自己為攝政王,司馬曄不敢不從只得下了詔書,若非大褚尚有司馬氏宗族及南境鎮南王坐陣,恐怕蔣懷恨不得直接操控百官讓他禪位了吧?

  「皇帝難道不知敬王有謀反之心?」

  說著蔣懷徑直走到了龍榻處氣定神閒地坐下,司馬曄反倒像臣子一般站著聽他訓話。

  從順帝「駕崩」司馬曄下第一道詔令命敬王回京服喪,到如今太后薨逝他再次下詔令,期間已經有不下十道詔令已經發出去,可敬王絲毫未有返京的跡象,敬王有沒有不臣之心司馬曄不清楚,但自己如果是他,也同樣不會傻到自投羅網。

  司馬曄很清楚,蔣懷只是為了剷除敬王才找了一個名正言順的藉口,如今幡然醒悟的他,斷不希望看到他們司馬家再手足相殘。

  「敬王在嶺南那樣窮山僻壤的地方想招兵買馬實屬不易,即便如此,他也難敵五十萬蔣家軍,又豈會以卵擊石,恐怕是攝政王多慮爾。」

  聽聞司馬曄此番言論,蔣懷眼神鄙夷地冷笑道,「皇帝可真是愚不可及,豈不知南境尚有三十萬鎮南軍,若是敬王聯手鎮南王謀反,皇帝當如何?」

  司馬曄心中反而更希望敬王能起兵謀反,他寧願不做這個傀儡皇帝,同賢王那般做個閒散王爺反而更自在些,可他怎能如實道出,若是他對蔣家無用,按蔣家一貫的陰狠手段,他的下場必定悽慘。

  這麼想著,司馬曄強迫自己面對蔣懷露出笑容,「若果真如此,攝政王當如何?」

  「攻其不備!」

  蔣懷一臉勢在必得,並聲如洪鐘地命令司馬曄,「皇帝快擬詔書,命本王率四十萬兵馬南下征討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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