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韓小雨的成長

  柳燕只是來客串一組鏡頭，算是影片裡面的一個笑料，客串結束了，也就回去了。高宇一直等到劇組結束了攝影棚的拍攝，出發去江城取景的路上，才逐漸的反應過來，陸非凡是在耍他。

  不過當高宇氣沖沖的去找陸非凡理論的時候，直接被陸非凡一句話給懟了回來。

  「你覺得我找一個當紅的女明星來和你搭戲就是為了耍你玩？」

  高宇啞口無言。他永遠也想不到，有的人就是這麼無聊，真的就讓一個小有名氣的明星陪著他NG了無數遍，只是為了耍他玩。不過陸非凡說的那麼信誓旦旦的，高宇也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反正是和柳燕搭戲，就當作是學習了。

  《人在囧途》裡面，出現的交通工具有很多，飛機，火車，大巴，甚至拖拉機。不過裡面一個很重要的轉折點，也就是李成功的心態發生變化的，卻是在一艘輪渡上。這裡如果用攝影棚拍攝的話，實際花費遠遠要比實景實拍來的大，何況也沒有那個必要。

  

  本來魔都也是取景地的候選之一，況且這場戲的主角，韓小雨還是魔都人，更熟悉那裡的環境。如果能在家鄉拍戲，對於韓小雨來說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不過理想再美好，終究要考慮到現實。劇組面臨的最現實的問題，就是經費其實有限。輪渡上戲當然不成問題，有問題的是後面孤兒院的戲份。魔都那邊畢竟條件擺在那裡，想要找一個和戲中條件符合的地方，有些困難。

  有了這麼多理由，也就足夠陸非凡更換取景地了，而江城這邊根本就不用特意去尋找。陸非凡直接帶著劇組去記憶中原本《人在囧途》選擇的那幾處場地就可以了。之所以還弄了幾個備選，那也是做給人看的，不然也不好解釋陸非凡這些取景地資料的來源。

  韓小雨要比眾人出發的要早。早在眾人前往江城之前，就已經來到了陸非凡提前聯繫好的孤兒院這邊。明年就要面臨畢業了，作為科班出身的演員，演技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由於之前韓小雨出演的校花也好，GG片中的職業女性也好，觀眾記住的只有他的長相和她特有的那種高辨識度的笑容。演技本身並沒有得到太大的發揮。

  而這次女騙子這個角色，陸非凡找韓小雨出演，也是冒著一定的風險的，一旦韓小雨的表演帶上一絲之前校花的影子，就會讓觀眾出戲。

  這也是為什麼在開拍前的半個多月，陸非凡打法韓小雨出去體驗生活了。在理論知識豐富的前提下，體驗派永遠都是見效最快的法子。最然後遺症也很明顯，但對方畢竟是科班出身，有自己的方法去調整。

  這次韓小雨提前去江城也是一樣，一方面是體驗一名無助的孤兒院院長的那種心酸，另一方面，陸非凡要求她和那些孤兒處好關係，最起碼，要讓那些孩子們相信她。畢竟熊孩子都是不講道理的，想要加快拍攝進度，就要讓他信任你，並且願意聽你的指揮。

  然而等到大家出了江城火車站，見到帶著一幫孩子們，在火車站迎接眾人的韓小雨的時候，發現這姑娘的眼睛一直都是紅著的，腫的老高。這種情況，陸非凡早有預料。

  回去的車上，高宇難得的和韓小雨坐在了一起，說著悄悄話。當然，陸非凡絕對不承認這是自己有意的安排。官方理由當然是演員狀態不太對，需要副導演問清楚情況。一起過來的孩子們有孤兒院的老師帶著坐別的車。反正劇組拍戲也要用到車，陸非凡直接讓人租了幾輛麵包車用。

  韓小雨此時穿著一件普通的灰色外套，略顯青澀臉上不施粉黛，眼睛有些紅腫，更多的則是憔悴。往昔那種純淨，甜美的笑容，很少會再出現。

  「咳，你怎麼了？怎麼精神不太對？哭過了？」車上，兩人都坐在後排，高宇沒話找話。

  韓小雨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圈又紅了起來。面對著昔日親近的夥伴，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高宇，你知道嗎？這些孩子太慘了！你都不知道，他們裡面最小的，還不到一歲。剛剛出生，就被家人遺棄了。

  還有一個小女孩，患有先天性的心臟病。孤兒院實在沒條件給她做手術。除非有好心的父母領養她。可是誰又會去領養一個患有心臟病的孩子呢？

  我來的這半個月，幾乎每天都在哭。剛開始是因為孩子們的悽慘身世哭。後來就是被他們感動到哭。你都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柔柔弱弱的，可是他們如果有好吃的，會留下來和我分享。我從來都沒見過那麼懂事的小孩子。

  再後來，我就哭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好沒用，我什麼都幫不了他們！我發微博，求好心人幫助，換來的卻是質疑。他們說我為了博眼球，譁眾取寵。我也恨陸導，他為什麼要讓我來這裡！

  嗚嗚……我真的好想幫幫他們！「

  韓小雨說著說著，突然吧頭低下，用手捂著臉，又開始掉眼淚。

  高宇在這之前，還真不知道，韓小雨這段時間居然經歷了這麼多。更是想像不到，這裡居然有這麼多的孩子需要幫助。高宇雖然從小到大都和普通孩子一樣，並沒有被嬌生慣養過，但家庭條件畢竟不一般，普通人的艱辛，他或許可以想像，但孤兒們的故事，他永遠猜不到。

  鬼使神差的，高宇伸出胳膊，環住了韓小雨瘦小的肩膀。

  「那個，想哭的話，你就哭一會兒吧……咳……」高宇抿了下嘴唇，說著乾巴巴的話。

  韓小雨默默的趴到高宇的懷裡，抽抽噎噎的。高宇感覺到懷裡一陣溫熱，有眼淚沾濕了衣服。

  前排，一起坐車的陸非凡等人都沒有說話。雖然韓小雨的聲音不大，但大家還是聽的清清楚楚，一時間，車廂里有些沉悶起來。只剩下韓小雨隱約傳出來的抽泣聲。

  暖玉在懷，要是放在平常，高宇恐怕早就心猿意馬了。雖然這貨一直奉行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但絕不是柳下惠那種「正人君子」。然而此時此地，高宇卻一丁點旖旎的想法都沒有，反而腦海中顯出一個「千萬不要把鼻涕蹭在我衣服上「的念頭。

  還好高宇沒有把突如其來的想法說出口，不然的話，恐怕就算韓小雨沒意見，其他人也會動手打他。

  「導演。」前排，攝影師高宏傑悄悄的對陸非凡使了個眼色，「這裡你是想煽情？畢竟是喜劇片，會不會太突兀？而且這裡的情況出現在電影裡，也太沉重了吧？」

  「有人說，喜劇的內核永遠都是悲劇。不過這話我不算很認同。「陸非凡開口說道，」我不否認世界上很多偉大的喜劇作品，其核心確實是悲劇。但我們華夏人其實更喜歡的是大圓滿的結局。

  可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的導演，編劇，孜孜不倦的追求悲劇，追求那些笑聲背後的陰暗呢？那是因為只有悲劇，才會讓人印象深刻，才會牢牢的抓緊觀眾的心，才會吸引住那些媒體和影評人。

  不過這些都和我們無關。「陸非凡回頭看了一下，車裡除了高宏傑，坐在副駕駛的劉真真，後面的陳正，身後的高宇，都抬頭看著陸非凡，聽他說話。就連高宇懷裡的韓小雨，抽泣聲都小了很多。

  「因為我們的這部電影，就是大圓滿的結局。雖然不甚理想，但卻更符合實際。至於這齣悲劇，並非我刻意要去營造，而是李成功他需要這樣的一個心境的轉變。他是一個商人，一個所謂的成功人士。他見慣了那些普通人的艱辛，能打動他的，恐怕就只有真正的悲慘了，更何況這裡還有一個反轉，那就是女騙子的真實身份。

  至於選在真正的孤兒院去拍攝，這裡也有我的一點私心。「陸非凡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奇怪，「我不想我的電影裡只有素材，只有植入GG，只有表演。我想帶給觀眾的也不僅僅是一個故事。我更想去表達一種責任感。這次拍攝，我會把孤兒院的真實情況做成花絮，放到影片的最後。

  一部好的電影，是有可能會帶起一陣社會風潮的。所以影片中要表達的，更多的應該是一個電影人的社會責任感。能帶給觀眾不僅僅積極的東西，而是去關懷他人，幫助他人的那種情緒。當然了，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成與不成，我也沒有把握。「

  陸非凡說完，車廂里一陣沉默。

  「啪！啪！啪！」

  過了好一會兒，高宏傑帶頭，眾人拍起了手掌。

  「別拍了！感覺很羞恥！」陸非凡擺了擺手。之前的那些話，可不是陸非凡早先的真實想法。這貨最初決定拍《人在囧途》，無非沖的就是他可以以小博大的特點還有那10%的票房分成。

  前面這些話，是陸非凡來到江城以後，才想到的。但也不能算是胡說，陸非凡心裡還真的萌生了這樣的衝動，只是如何去實現，還要後面自己慢慢斟酌。

  此時，韓小雨也不哭了，從高宇懷裡離開，坐在位置上，好奇的問陸非凡：「可是導演，如果這次嘗試失敗了呢？如果沒人願意幫助他們呢？」

  韓小雨有些緊張，像是參與進了一件意義重大的事情中來，卻又患得患失的感覺。

  「你問問高宇，他願意幫助這些孩子嗎?」陸非凡笑道。

  看著韓小雨望過來的有些紅腫的眼睛，高宇表情有些僵硬，眼睛也有些發紅。這貨剛才聽了韓小雨的講述，又聽了陸非凡的一堆大道理，正獨自傷感呢，就被兩人的對話扯了進來。

  「當然了！別的我不敢說，但如果有需要，資金上我還是能給些幫助的。」高宇開口說道，「我回去就和我爸說，讓他捐一筆錢過來！不，我晚上就給他打電話！」

  「就問問你的態度而已，別這麼激動。」陸非凡擺了擺手，「暫時還是別驚動你家裡人了。我是這樣打算的，等電影完成之後，我去找小歐還有光線那邊談談，把總票房拿出一部分來，捐給孤兒院。」

  「他們能答應嗎？那些資本家！」高宇撇嘴。

  「呵呵，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陸非凡笑了，「只要光線和聚美在宣傳的時候放出風聲，說這部電影總票房的一部分，會捐出來給孤兒院做慈善，到時候票房起碼會高出一成！而且這件事不會有人從中作梗，因為這叫政治正確。自己賺到了錢，又得了好名聲，孩子們也得到了幫助，一舉三得，而且是共贏。他們為什麼不同意？「

  「哎，挺好的一件事，怎麼聽你這樣一說，我這麼不是滋味呢！」高宇皺眉。

  「呵呵！」一旁的高宏傑突然笑了，開口說道，「你啊，還是年輕。陸導的做法是對的。在古代，一個清官如果想要懲治貪官，就必須做到比貪官更聰明，更壞，更有手段。放到現在也是一樣，這些商人當然不是什麼壞人，但他們本質上還是逐利的。

  想要得到他們給出的回報，那就要遵守他們的遊戲規則。用利益交換利益，這樣得到的才最真實，最有效。而且，我們的目的也達到了，自己心裏面的那點不快又能算什麼呢？況且，就算是我們，本質上也和他們是一樣的。「

  陸非凡點點頭：「我也不是說做慈善不好，只是不能用這個去綁架別人。真的付出不計回報的事情，如果願意的話，我們自己做就好了。」

  「我決定了！」韓小雨聽得很不是滋味，突然開口說道，「我以後每年都要來這裡看他們，看這些孩子們成長。如果以後我有能力了，我還要供他們上學，培養他們成才。「

  陸非凡沉默了，沒有說話。人都是在成長中去經歷，又在經歷中成長。韓小雨如此，其他人又何嘗不是呢？很多人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方向，感到迷茫，其實只是缺少了一個目標去追逐。在追逐的過程中就會得到成長。現在看來，韓小雨已經找到了一個目標。

  自己的人生目標又是什麼呢？陸非凡支著下巴，腦海中浮現出了一道身影。一會是記憶中，楊菲圍著圍裙，頭髮高高的挽起，對自己笑著。一會又是楊菲穿著一套職業女裝，踩著高跟鞋，面色冷淡的在那走著，氣場強大，生人勿近。

  漸漸的，兩道身影慢慢變成了一道，楊菲笑魘如花，對著自己招手。

  高宏傑看到身邊陷入沉思的陸非凡臉上露出一種古怪的笑容，心裡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撓了撓胳膊，轉過頭不再去看他。那笑容，怎麼說呢，好像有那麼一絲猥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