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賤人
2024-04-30 06:36:24
作者: 阿冪
蔡旻情知道理不像桃娘說的那樣,可自桃娘生了文郎之後,常以蔡家的有用之臣自居,蔡旻為著不吵鬧嚇著孩子,也為著桃娘青春美貌,一直容讓,氣勢早弱,這時被一頓搶白,雖然沒有道理,也一樣偃旗息鼓。
桃娘看蔡旻氣弱,愈發得意,欺辱起麗娘來更是得心應手,輕則斥罵譏嘲,乃至於親自動手責打,到後來連著家下僕婦都敢輕視麗娘,以至於盛氏一月一次休沐回家都能覺出異常來,可她即不回家,麗娘也不認得她,所以問也問不出什麼。
即便問不出來,盛氏也知道必定是桃娘欺壓的緣故,就找桃娘理論,不想蔡旻反回護桃娘,還說什麼,桃娘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十分辛苦,偶一照顧不到也是有的,盛氏既不放心,不如辭了侯府差事回家專一照顧麗娘。
盛氏素日有心氣卻沒膽氣的,可到底沒糊塗到底,看著丈夫不但不顧夫妻之情,連骨肉之情也不顧了,更明白要是她失了侯府依仗,母女兩個在蔡家益發地連站的地方也沒有了。只能強忍心痛,臨去時將身上首飾拿下收買幾個丫鬟僕婦,求她們在她不在時看顧麗娘一二。
要盛氏是個肯破臉的,蔡旻和桃娘還不能這樣橫行無忌,偏盛氏極要臉面,對家裡情況一字不提,不獨不提,反還遮蓋一二,還小兄妹兩個要好,依舊想方設法地送東西出來,只怕東西送少了,惹得桃娘蔡旻不喜歡,更苛待麗娘,而這桃娘的無情,蔡旻的寡情,數年後終究導致蔡家的覆滅,上至蔡父蔡母,下至文郎麗娘,竟沒一個逃出命去,這是旁話表過不提。
再說,自傅泰傅康弟兄兩個突襲了梁軍的左翼,迫得梁軍不得不收縮兩翼,將隊伍左移,平白將河岸讓了一塊出來,最後導致石秀偷襲得手,一舉又下一城,隊伍更往上壓了壓。
贏了這仗,石秀才有閒暇慢慢給蔣苓回信。
從來做爹的待子女總沒有做娘的慈愛,一大半緣由是,母子們十個月血脈相依,而做爹的要從孩子降生之後才與孩子見面,牽絆上本來就少,這也是為什麼模樣兒或者性情肖父的孩子總能得到偏愛的緣故。
石秀和寶郎頭一回見面,寶郎已有九歲,算是將長成了,且長得像劉麗華,照說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聰明有聰明的人,可因為從小不在身邊的緣故,石秀和寶郎就有些隔膜,常常滿心的要疼他,想將從前缺失的關愛補給他,總叫寶郎的爭強好勝給打了回來。即便是寶郎待他確是一片孺慕,種種冷淡反叛都在蔣苓身上。倒不是說石秀如何看重蔣苓,將她置於子嗣之上,從而要求寶郎視她如親母,而是在石秀看來,今日寶郎能不顧忌他的為難而敵視蔣苓,連著面子情也不肯維持,這樣的刁鑽自私,焉知日後不會因為他這做父親的不能遂他的心意,一樣的敵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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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石秀畢竟也是將四十歲的人了,也羨慕人家兒女繞膝。所以一聽蔣苓產子,自然格外歡喜。
且這孩子來的時機極巧,自蔣苓來信報喜,魏軍不僅連奪兩城,還有傅泰傅康兄弟倆率部來投,自此,前鎮國公傅廷芳舊部盡歸蔣璋麾下。蔣璋本來就偏心蔣苓些,再有這兩樁喜事,就把一半的功勞都歸在孩子身上,以為乳名不如就叫福郎。
說起來,以蔣璋名為魏王實際已是皇帝的身份,要給外孫取個乳名,誰又能跟他搶?只是蔣璋顧慮石秀長子已將長成,福郎又太小,離不了父親扶持,不能不顧石秀感受,所以特地將石秀叫來,將自家的打算與他說了。
難得的是,連著石秀也有此意,還道「小郎孱弱,正要借一借阿翁的福氣。」翁婿兩個一合意,蔣苓幼子的乳名就此定下。
福郎這名字簡直叫人哭笑不得,蔣苓拿信紙遮面笑個不住,一邊的李氏抱著如今叫福郎的小郎君無可奈何。
福郎這時已有四五個月,雖然還是不如平常的小郎君壯健,可面目漸漸清楚,尤其兩道長眉,幾乎掠入鬢角,簡直就是從蔣苓臉上描下的,偏他一雙眼又似足了王妃岑氏,一雙鳳眼,黑白分明,顧盼自若。這會子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掩面大笑的蔣苓,看了一會兒,小嘴一咧,竟也無聲地笑了起來,不獨笑,還轉頭看著李氏笑。引得李氏也哈哈大笑,道:「你也曉得你娘傻了嗎?」
福郎像是聽懂了一樣,咯咯兩下,笑出了聲,一滴口水落了下來。
蔣苓聽見福郎笑出聲,也覺得有趣,擱下信,向福郎張開懷抱,福郎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小腦袋在蔣苓懷裡蹭了蹭,心滿意足地呀了聲。
李氏看看緊緊倚在蔣苓懷裡的福郎,再瞧瞧面目柔和的蔣苓,心下長嘆一聲:當年公爹做主將三娘嫁與石秀,兩個實在是不大般配的,以至於一直相敬如賓,如今有了福郎,想來也就能好了。
想在這裡,李氏的面目也不禁柔和起來,伸手摸了摸福郎細軟的頭髮,「福郎有父王青睞,日後便沒人能越過他去,我和你二兄也放心。」
蔣苓摸了摸福郎臉頰,慢慢地抬頭,笑吟吟地說:「二兄和阿嫂就不管我兒子了麼?我可不答應。」又是從前驕矜小娘子模樣,李氏看著喜歡,也笑說:「我倒要聽聽你怎麼個不答應?」
蔣苓正要說話,就聽門外有人說話,離得略遠,聽不清說的是什麼,仿佛是劉麗華聲音,姑嫂兩個都收了笑容,蔣苓更瞧了眼身邊的侍女阿容。
阿容會意,走出房門,聲音不高不地地叱喝:「小郎君正睡呢,哪個在房前喧譁?」而後又一停,笑說,「原來是劉娘。您這樣我方才險些沒認出來,剛才冒撞了,您莫怪。您的腿好些了嗎?」
自腿上燒傷,為了保命不得不剜去兩大塊肉之後,劉麗華好些日子下不得床。好不容易能下床了,劉麗華頭一件事就是到妝檯前攬鏡自照。這一看,劉麗華直好說句魂不附體。她原先吃了許多辛苦,也不年輕了,可到底還好說句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可這一趟磨折,竟是叫她眼角生出皺紋,鬢角長出銀絲,面目之憔悴蒼老,連著自己都不忍看,何況旁人。石秀有出身高貴的的新妻,日後或許還會有美貌的姬妾,她這模樣還怎麼得到他的垂顧?這一重擊叫劉麗華連著溫良賢惠面貌都顧不得維持了,發瘋似的將妝奩推在地上,又一疊聲地說銅鏡花了,叫人拿出去磨,兩個丫鬟都拖不住她,還是最後請了寶郎過來,才將他安撫住。
寶郎心知自己如今處境尷尬,再看劉麗華鬧得這樣不堪,不免惱怒,覷著人不防備,壓低了聲音與劉麗華說:「阿娘,你要怎樣?鬧得人人都拿兒子當笑話看嗎?如今阿爹可是有個出身高貴的好兒子了!」最後幾個字寶郎說得咬牙切齒,寒冰徹骨,驚得劉麗華收了眼淚,拿淚眼看著寶郎。
寶郎冷笑一聲,「我要是見不得人了,您又有臉了?」說了,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寶郎這兩句,真是比容顏老去還要叫劉麗華心慌,坐在地上半日起不來身,還是丫鬟們左右扶持,才叫她站起身來。
鬧了這一場,劉麗華已是筋疲力盡,昏昏沉沉地更衣上床,吃了藥,迷迷糊糊地才闔上眼,就見兩扇門被人踹得兩邊盪開,又聽石秀怒罵道:「賤人!你竟敢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