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生日
2024-04-30 06:35:28
作者: 阿冪
這話簡直就是在明目張胆的挑撥,只怕蔣存禮蔣茉太安分了,蔣茉來前就有差不多的心思,竟真的就聽了進去,因此更恨蔣存智和李氏不說,連著李承業也一樣恨著了。寫家書與古進寶提及時不免透露一二,寫順手的時候想起往事,把蔣苓也抱怨了幾句,更舉出蔣璋從前偏心蔣苓的例子來,道是賞瓔珞都要分個厚薄。
而古進寶這人,傾慕富貴是有的,待蔣茉倒也是有真心的,見她自尋煩惱,更怕她惹出事來,不免煩惱,與蔣存禮相處時無意間帶出了一二。
蔣存禮向來有計算有謀略,聽見蔣茉與鄭娘的煩惱,倒還能開解,說的是:「二兄是母親嫡出,從前就是世子,如今阿爹自立,封他做世子也是應有之義。設若阿爹有御極的那日,照著禮法,太子也該是二兄來做,我們這些人,投胎上既然吃了虧,也只好吃虧到底,將來做個閒王也就是了。」
古進寶外貌很有些草莽氣息,內里卻有計較,聽著蔣存禮這幾句內里竟帶些酸意的玩笑話,頓時明白蔣茉那些妒意是從哪裡來的。殺父之仇,奪家之恨這樣不共戴天的仇怨,古進寶都能隱忍數年,一擊得手;救蔣茉,他也能從容進退,首尾兼顧,正是個知道輕重利害的人,覺出蔣存禮心中有怨之後,唯恐兄弟不合影響到蔣璋的大事,想了兩日,終究不敢同蔣璋說,而是先勸蔣茉,說是,父母哪有不愛自己子女的呢?可家事和作戰一樣,也只能有一個主事的,不然叫底下人聽誰的呢?
又說:岳父未必是真偏著三娘。三娘可不是無人可許,再不濟有傅家八郎在呢,人品樣貌在這裡,堪配三娘。真要疼三娘。怎麼忍心將放著個幾乎十全的女婿不要選了個石秀?如今石秀原配長子都投了來,那婦人做個大方樣兒把嫡妻讓了出來,三娘要不能寬仁禮待,石秀會怎麼看她呢?
前面的話,蔣茉一眼掃過,並沒有當真,而後頭說蔣苓那幾句,還真叫她看了進去,想想如今石府裡頭,可不是正住著劉麗華和寶郎兩個,石秀就是不念和劉麗華的夫妻之情,難道還不念和寶郎的父子之情?別的不說,就看古進寶,平日裡那樣認真一個人,說起珍郎也是格外愛憐,就是打翻了墨池都是聰明可愛的緣故。
想到這裡,蔣茉雖然還有嫉妒不平之心,可也不是不能忍耐的了。
不想轉過半個月,石秀府里就鬧出了事。
卻是劉麗華拉著寶郎到蔣苓面前哭,哭因為石秀不在,他們母子受了多少冷待輕忽,連小郎君的生辰都沒人記得,莫說慶賀了,就是長壽麵也沒有,虧得她還為著石秀殫精竭慮,直把蔣苓氣得笑了。
劉麗華有這舉動,也不出奇也出奇。
不出奇的是,劉麗華必定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不然這些年也撐不下來,更不能伴著倆個斥候往京城走一圈,拿下了王綱。
出奇的是,既然劉麗華是個有心機的,做什麼到她這裡來無理取鬧?便是沒給寶郎做生日,那也是因為她只提過寶郎年紀,對詳細的時辰八字卻是緘口不言。
既然沒提過,又做什麼生日呢?哪怕現在石秀在這裡,也不能說是蔣苓瞧不上寶郎,所以故意的冷待他。
所以這裡就有個疑問,既然劉麗華有心胸有計算,為什麼好端端地要借這事鬧一通?是覺著她京都一行立了功勞,所以要藉此生事?還是別有心腸?
劉麗華哪裡是計較過不過生日的人,她瞧著是計較蔣苓不同寶郎做生日,實際是要借這一鬧把寶郎的身份砸實在了。
寶郎真正的生日要再過十個月呢,如果是照那個生日過,寶郎不是石秀之子的秘密就揭破了,便是石秀還念著夫妻恩情,還念著她幫著拿捏住王綱的功勞,可以不計較她的再嫁,也不能叫寶郎占了他長子的身份去,至多認他做個養子。
庶子對上嫡子已然吃虧,更何況是養子?石秀如今可已經益陽候了,哪能叫養子占了先!所以劉麗華趁著石秀不在,又仗著「讓嫡」的情分,在蔣苓面前做這一齣戲,好叫人們都以為寶郎生辰是在這幾日。
蔣苓再是聰明,也想不到劉麗華藏著這樣一個秘密,更想不到她不但不心虛,反而藉此大鬧,雖然有疑問,也不得不安撫一二:「原來是寶郎生日,你明白說了便是,何苦哭成這樣?寶郎知道你為他這樣費心,豈不是有愧?」
劉麗華聽蔣苓退了一步,也就收了淚,做出一副後悔的模樣道:「夫人說得是,只是寶郎跟著我時,生日還有碗面吃,如今尋著他阿爹了,反倒脫了空,只一想到這裡,我就愧對他。」
蔣苓笑了:「你即有這心,就該早些告訴我,畢竟寶郎如今也叫一聲我阿娘了。」
自蔣璋自立後,劉麗華再也無力和蔣苓爭馳,只好退居側室,連著寶郎也得管蔣苓叫阿娘。要往日,劉麗華聽到這話多少有些酸澀,可現在她自覺已叫侯府里人人錯認了寶郎生日,正是舒心的時候,竟是對這話一笑而過:「夫人說得是。」
劉麗華見事已成,也不與蔣苓多說,指著一事退出,搖搖擺擺地回自家屋子去了。
可她千算萬算,連石秀那頭知道她這一鬧的反應都算了進去,獨獨燈下黑,忘了算寶郎。
原來在蔣苓看來寶郎已是養不熟的年紀,擱在內院,要是有什麼閃失,就是她照顧不周,平白傷了夫妻情義,讓劉麗華得了便宜去。所以她就以寶郎從前在學業上無人教導為由,將寶郎挪到外院,讓跟著他先生住,又撥了四個小廝,兩個婆子服侍不說,甚至連晨昏定省特免了,說是是不是孝順,不在這幾句問安上。讓寶郎一旬來一回就好,
如此一來,寶郎就少進內院,固然寶郎不用見蔣苓,可輕易也見不到劉麗華。且益陽候府都在蔣苓掌握,他們母子就是要傳遞消息也不易,是以劉麗華這次是先做戲,再想法子告訴寶郎知道,其中就差著時間,竟就漏了一個不起眼的破綻下來。
原來益陽候府內院外院,不過隔了二門而已,且劉麗華又是有意將事鬧大的,所以「劉氏為著大郎的生辰到夫人面前哭了一場」的消息當天就傳到了外院。
蔣苓雖然對劉麗華母子一直沒深信,可畢竟身份教養在這裡,做不來苛待孩童的事,撥給寶郎用的小廝都選老實安分的。這一老實安分,聽說了寶郎「生日」又知道劉娘子是哭了一場的,就不忍起來,幾人商議了下,推了叫明月的小廝到廚房走一圈,叫碗做得精細些面給大郎送去。
廚房裡也聽說了那場鬧劇,又見是大郎的小廝來要面,哪裡敢耽擱,不過一會就煮得了一碗骨湯麵,並四樣精緻小菜,由廚房裡管事的杜秋娘親自送去。
侯府里的骨湯自然不是尋常骨湯,而是灶上用小火日夜不歇熬出來的,湯汁醇白如乳,而銀絲面,卻是微黃了,原是揉面時一滴水都不加的,只加雞蛋與鹽,又千錘百揉,最後做成的面,色做金黃,細如龍鬚,卻是久煮不爛,乳白的湯中淡黃的面,還有燙了翠綠的青菜,看著就叫人食指大動。
杜秋娘將面送到,還客客氣氣地賠罪,說是:「原是我們疏忽了,不知道大郎壽辰,大郎恕罪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