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預言

  成平帝冷笑幾聲，待要說話，就看殿外有人影來去匆忙，又有人叫嚷道是：「昭陽殿失火，皇后困在了殿裡。」

  聽見這句，成平帝雙眼驀然張大，忽然哈哈哈大笑，竟是鼓起掌來：「好，好，好，好個烈性的皇后！我果然沒錯看你！」話音未落，眼中淚珠滾滾而下。

  魯王秉性原就有些優柔寡斷，聽見昭陽殿失火，再見成平帝落淚，也是憐憫，便向韓王等求肯，道是：「快救火啊！」韓王等幾時把魯王真放在眼裡過，所以充耳不聞，只催著以投誠他們的內侍將成平帝帶下去。到了這時，成平帝幾乎是心如死灰，笑幾聲又哭幾聲，跟著內侍們往殿外走，將將走到門前，忽然轉身，道是：「好弟弟，做兄長的祝你國運綿長。」說完揚長而去。

  是夜，成平帝便在關押他的西宮內懸樑自盡，史稱梁廢帝。

  梁朝京中的這一場幾乎兒戲的宮變算是徹底斷送了大梁朝的江山，繼位的魯王從前膽小無能，現在也是個荏弱的，便是黃袍加身也不過是個空架子，朝中一切事務皆由韓王等做主。而韓王以為高暢既然自稱憫太子遺孤，一朝掌權，為著名正言順也不能對著獻城的宗室下刀子，所以待魯王稱帝後，便以他的名義向高暢求和。只他想不到的是，高暢為人也算得上磊落，便是他自己是造反的行家也瞧不上謀算自家皇帝的逆臣，到底還是將韓王等參與逼宮的宗室臣子處置了，倒是魯王，因有禪讓之功，倒還叫高暢善待了些日子。只是當高暢被蔣璋父子翁婿們打到絕路後，還是遭遇不幸，這是後話表過不提。

  先說蔣璋等，也聽說了韓王等奉先帝留下「遺詔」撥亂反正，還沒等他做出反應，又有新帝魯王自知德行淺薄，不堪為帝，情願遜禪位與憫太子遺孤高暢，京中正造受禪台的消息。蔣璋是知道高暢底細的，立時明白他久等的時機終於到了，當即發布檄文，直指高暢與京中大臣媾和，謀害先帝。又說天家血脈不容混淆，當年憫太子幸過誰，幾時幸過誰，都有記載，樁樁件件都依據可查，哪裡來的什麼流落在外的遺腹子，分明是高暢假冒云云，正是人人得而誅之。

  

  高暢看了檄文，一樣命人擬詔，直指蔣璋自領兵以來，養寇自重，就不曾為朝廷真心出力。對同袍也毫無情誼，眼睜睜地看著靖遠候戰死。這樣心懷鬼胎，心思詭譎的人說的話又怎麼能信呢？要他蔣璋真的是個忠臣，怎麼不來投他？

  高暢與蔣璋兩人一面發檄文互罵，一面各自調兵遣將，彼此都知道，這一回可是真正的生死之戰了，哪個輸了，輸的就是身家性命。

  真要認真論起來，蔣璋勢力較弱，而高暢已據半個天下。可要比起名聲來，固然有相信高暢是真的憫太子遺孤，只要能善待百姓，他做皇帝也算正統的。可也有覺得一個反賊的話哪裡能信？他說是憫太子遺孤就是了？人證呢？物證呢？張口說一句誰不會啊。他高暢就是謀朝篡位的反賊！

  到了蔣璋這裡，倒是同情他當年遭遇的多，還覺著他離開朝廷是叫逼迫不過，實際還是個忠臣，不然只是離開而不是反了呢？不然怎麼一聽先帝遇難，就扯起旗幟來與高暢為敵呢？且魏國公威名在外，就有不少還留滯在外的梁朝軍隊來投他。

  高暢此人雖然是天生將種，打起仗來智計百出，可論起朝政來，卻真的是外行了。他一稱帝，先大肆分封，凡是一路跟著他造反的都得著了封賞，什麼郡公縣公，什麼候什麼伯，甚而尚書侍郎，塞了半朝。且他們跟了高暢好幾年，高暢自然更信得著他們，如此一來，朝中原先那些舊臣覺著自家被排擠冷落，心生不滿，只是不敢說罷了。

  且高暢還做錯了一樁事，他雖然知道對世家高門該以懷柔為主，可又覺得跟隨他起義造反的將士們辛苦，就是想要些好處也不算大錯，是以在他那些舊人搶占田莊，強娶強納高門小娘子小婦人時，有些裝聾作啞，就是官司打到他面前，通常也有偏向，如此，人心漸失。

  起先幾年，高暢仗著占的土地廣袤，物產豐富，又有國庫為倚仗，和蔣璋動手贏得多輸得少，漸漸地，高暢放縱舊日部下的舉動的惡果漸漸凸顯，高暢部和蔣璋部動手時，就有向著蔣璋的，或者送些補給，或者是通消息，大的好處沒有，小的便利卻是少不了。而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一點小小的先知許就能扭轉戰局，是以高暢與蔣璋漸漸地勢均力敵。而隨著時間推移，蔣璋部下的將領也漸漸地鍛鍊出來了，蔣存孝蔣存智兄弟們自能統領一軍，而薛惟古進寶兩個女婿也一樣能率軍迎敵，而真正叫蔣璋滿意的，還是石秀。

  石秀也是天生的會打仗，尤其在勝負的預判上極為敏感，幾乎從不出錯，幾次和高暢的大戰，都是靠他的預判取得最後的勝利，唯一讓蔣璋不足的是，石秀常年在外，與蔣苓聚少離多，至今沒有一兒半女，便是蔣苓身份高貴，又得石秀的敬重，可沒有個孩子，終究不大穩妥。

  有這想頭的，還有蔣茉。

  說來也是奇怪，一樣是夫婦們聚少離多，蔣茉成婚即晚，又不及蔣苓康健，可她的長子珍郎已然三歲，因他生得像足了蔣茉，十分得古進寶喜歡。古進寶就是在外行軍打仗都忘不了尋些稀奇玩物珍寶送回來給她們母子，是以蔣茉心滿意足，

  人向來都是如此，自家得意了，再看從前有心結的人，得意之餘通常會多些些居高臨下的悲憫同情。蔣茉看膝下空虛的蔣苓，就是如此，所以會同了蔣茜來勸她。蔣茜曾經合離，後頭改嫁了蔣璋麾下一個姓金的參將。

  金參將生得高大俊朗，年紀比蔣茜還要小上幾歲，性子又溫順肯聽蔣茜的話，蔣茜原就喜歡，更不要說在去年還得了一女。自此蔣茜更是心滿意足，看人也多了幾分和善，連看向來瞧不上的蔣茉也多了幾分可愛。現在見蔣茉約她一起去探望蔣苓，欣然同往。

  蔣苓看著她們聯袂登門，姐妹間又沒甚了不得的仇怨，化不開的仇怨，自然歡迎，可再聽她們說話，笑容就淡了，到底知道她們也是好意，不好動怒，只淡淡地道：「緣分未到，急不來的。」這話聽著有理，可蔣苓說話的語氣實在有些漫不經心，聽在蔣茉蔣茜耳中就覺出敷衍來。

  蔣茜向來是個急性子，聽見蔣苓這句，就道：「瞧你是個聰明的，怎麼在這事上糊塗呢？你不急，石郎呢？他偌大的年紀，難道就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嗎？他又不在你眼前！」你還能時時刻刻看著他嗎？一旦鬧出個庶子庶女，吃虧的是誰？可到底從小的教養在這裡，且她自家就是庶女出身，說這話頗有些難為情，是以將後半截話都咽了回去，只恨恨地點了點蔣苓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