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尋來
2024-04-30 06:34:53
作者: 阿冪
蔣苓也知道蔣茜好意,親自動手為兩人斟茶,道:「你們好意我知道。」又問蔣茉怎麼不將珍郎帶了來,她這裡新得了一匹木刻的小馬,正好送他。
蔣茉笑道:「自此郎君帶他了騎了回馬,珍郎時時刻刻念著要再玩呢,這倒是巧了。」
蔣茜聽了,就做個吃醋的模樣,捧著茶道:「珠娘的呢?好偏心的姨母。」
蔣苓笑道:「我若是忘了琳娘,她娘還不生吃了我。」說著一拍手,就有小丫鬟奉上錦盤,上頭擱著一張雪白的皮子,毛皮豐美,只是太小,連著坎肩也做不成,倒是琳娘這樣的幼童,倒是好縫件小襖。蔣茜那裡一樣有好皮子,可蔣苓能想著琳娘到底叫她高興,正要待女兒謝她姨母,就聽見門前腳步急響,來在門前,似乎要進門,又停住了。
蔣苓一向御下甚嚴,她的丫鬟們通常進退有度,極少有這種倉皇舉止,是以蔣茜蔣茉也一起轉頭,果然看見阿梅立在門前,臉上的驚惶憤怒之色竟是掩不住,蔣茜蔣茉對看一眼,一個推說珍郎頑皮,她不安心;一個說怕琳娘醒了找她,雙雙起身告辭,蔣苓送至二門前,看著人去遠了,這才回身看向阿梅,眉間微不可見地一皺,道:「什麼事?」
阿梅吃這一問,向前兩步,湊到蔣苓耳邊道:「娘子,營外有個三十餘歲的婦人求見郎君,自稱是郎君的髮妻,還,還帶著個男童,說是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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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秀曾有前妻,後來遇著變故失散了,這事蔣苓是知道的。可人尋來是一回事,帶著孩子又是另一回事,鎮定如蔣苓都不禁變了臉色。就在這時,門上又來報,倒是二娘來了。
這個二娘,說的是蔣存智之妻李氏。從前蔣璋還領著朝廷的俸祿,蔣存智又是經過冊封的世子,是以李氏也有世子夫人的誥封,如今蔣璋封了國公金印與帥印,蔣存智自然也丟了世子身份,是以家下人等都喚李氏一聲二娘。只自岑氏去世後,蔣璋就絕了再娶的念頭,只收了幾個通房,連著妾也沒納,所以後院一切事務都交在了李氏手上。
李氏向來通透明達,將內宅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所以有個婦人自稱是石秀失散的前妻的消息,她頃刻就知道了。別說她曉得自家丈夫看待三娘與旁的姊妹不同,就是只看蔣苓平時為人她也願意多照拂她些,所以匆匆趕來,想要攔住消息,不叫蔣苓知道,不想還是來得晚了。
便是她沒聽著阿梅說些甚,蔣苓臉色顏色變更是看得著的,所以先把阿梅看一眼,看得阿梅低頭退下,方向蔣苓道:「一個信口雌黃的鄉野村婦,不用理她,將她攆走便是。」
蔣苓看了看腳下的青石地,抬起頭,鎮定自若地說:「阿嫂,石秀有前妻,連阿爹都是知道的,石秀尋她數年,也沒有瞞過人。如今有人找了來,貿貿然就趕了走,他日石秀回來問起,可怎麼說呢?將人帶進來罷。」
在李氏看來,一個毫無根基的半老婦人;一個年少貌美的高門貴女,只消不是太蠢的都曉得看重哪邊,更何況那婦人說她是石秀髮妻便是了?憑據呢?便真的是石秀髮妻,趕走便趕走了,料他石秀也不敢發難。倘或石秀當真問起,就好說一句:「如今兩軍交戰,石秀又不在家,焉知那婦人是不是細作,萬一心懷歹意如何是好。」足能搪塞不意蔣苓竟是要見,待要勸幾句,再看蔣苓神色堅決,也只得答應,轉頭吩咐下去,自己卻不走開,陪著蔣苓回房。
尋到門上的,倒還真是劉麗華。
劉麗華原先在王綱家裡做個僕婦,因得著王綱妻子韓氏的信重依賴,日子倒還過得下去,還想著等寶郎再大些兒,她也攢了錢,就好脫身出來,左右賣的不是死契。可不想舊年韓氏難產,一屍兩命,王綱當時也哭得悽慘,說他福薄,不配有嬌妻愛子。可轉過年來,就續娶了歸氏。
男子死了妻子續娶是平常事,可王綱這位新妻的出身頗有些說道,竟是個商戶女,家裡只得一個雜貨鋪,小到連夥計也雇不起。因著歸氏生得美貌,歸氏夫婦唯恐她叫無賴子弟纏上,所以平常都是他們夫婦輪換看著,輕易不叫歸氏往店裡來。
也該著歸家要事來運轉,不知怎麼個緣故,就叫王綱瞧見歸氏叫幾個無賴纏著,王綱意氣上頭做了個路見不平仗義執言的君子,還把歸氏送回了鋪子。
等到韓氏難產而亡,因著無子,王綱勢必要續娶,而作為高暢跟前說得上話的寵臣,自然有人肯把妹子女兒與他做填房繼室。哪裡曉得,王綱自家看中了歸氏。便是他年紀與歸氏之父仿佛,可到底身份在這裡,是以歸氏父母答應得爽快。
從韓氏難產去世到王綱續娶,中間不過隔了四個月,連著妻孝也沒過,便是在新梁朝里,也叫側目。
更叫人想不到的是,出身市井的歸氏雖然是一副嬌滴滴軟綿綿的花容月貌,性子卻是悍妒異常,很有些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的潑辣,別說是服侍過韓氏的丫鬟僕婦了,就是韓氏用過的家什也不能容忍,家什都收進了庫房,丫鬟僕婦們一個個尋了錯處,不是攆出去就是轉手賣了。
最得韓氏信重的劉麗華自然也難逃一劫,好在歸氏雖然悍妒,倒還肯講道理,曉得劉麗華當日賣的是活契,不但沒有分拆劉麗華母子,還許劉麗華拿出積蓄來替自己贖了身,可母子兩個人的身價就要了劉麗華十五兩銀子。
這十五兩幾乎是劉麗華積攢的全部積蓄,且被攆出王府之後,母子們連個住處也沒有,只好到一家小客棧,哀求老闆娘,道是只要給她母子一張床,一日兩餐就成,劉麗華情願做活計抵債。老闆娘倒是個善心的,看著母弱子幼,也就答應了,將樓下一間背陰的屋子給了她們母子。
小客棧里來往的都是不是甚個體面人,不是行商就是腳夫,這樣的人,從前的劉麗華瞧不上,如今的劉麗華也看不上,是以做完活計都躲在房內,等閒不出門,是以雖然喧鬧倒也安靜。可不想,就叫劉麗華聽著了石秀確實的消息。
提起石秀的,是個小客商,四十來歲年紀,聽他聲口,倒像與石秀是舊相識一樣,曉得石秀髮跡是因為娶了合離再嫁的劉麗華,而後步步高升。
這些話聽在劉麗華耳中,直好說句刺心,不等他拭淚。又聽這客商吃了幾口酒,又胡言亂語起來,口口聲聲說著石秀好運氣,虧得死了前妻,不然又怎麼能娶到魏國公的愛女。不做魏國公家的嬌客,又怎麼統領大軍呢?如今也赫赫揚揚是個將軍了,連著朝廷都在他手上吃過虧呢。醉話說得顛三倒四,全不想,要是石秀無才無德,魏國公怎麼可能把愛女嫁與他?要石秀不會打仗,又怎麼能叫造反起家的皇帝高暢吃虧呢?
要是沒聽見這番話,劉麗華還盤算著待寶郎再長大些,再做道理,偏叫她聽見了這些話。在曉得石秀再娶之前,劉麗華對他還有幾分歉意,當她曉得石秀已然另娶,且娶的還是個高門貴女時,所有的羞愧內疚都化做了羞慚惱怒,竟是抱著寶郎痛哭,口口聲聲說的是石秀負心背信,拋閃得他們母子孤苦無依。
寶郎將將八歲,才是將懂未懂的時候,聽見劉麗華這即句,竟就恨上了蔣苓,咬牙切齒地與劉麗華道:「阿娘,你莫哭,等我長大了,殺了她與你出氣!」他越想越是惱怒,聲兒也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