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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雌黃

2024-04-30 06:34:17 作者: 阿冪

  聽見楊棟名字,梁波臉上忽青忽白忽紅,過得一息,他忽然一跺腳,把滿是血垢的袍袖捂住臉,痛哭道:「天啊!天啊!難道我幾千兄弟就要沉冤了嗎?!」

  被這句一哭,艾振庭就知道梁波有話要說,很可能還是什麼冤情,只他外貌粗豪,心內卻是靈巧機敏,一句也不肯接,反勸梁波:「梁將軍,你我都是一樣的人,你在這裡哭又有什麼用呢?還是見了殿下再說。」因看梁波已讓出他的坐騎與傷兵,他倒也光棍,索性把他的坐騎讓與梁波,自家騎了親兵讓出來的馬,一路做個護衛的模樣將梁波往裡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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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波一面把袖掩面,一面暗中咬牙。原來他為著脫身,想把這回兵敗的源頭推到楊棟頭上去:誰不知道楊棟管蔣璋還叫著世伯,他大兄如今還做著朝廷的淮陽郡公呢,兄弟兩個,分屬兩個陣營,這樣的人說他首鼠兩端,誰聽了都要多想一想的。說他悄悄地給蔣璋遞消息,便是康王殿下口中說著不信,心上也要多猜疑幾分。有了這些理由在,他再認個錯,罪名就不會很重。哪裡曉得!哪裡曉得楊棟這樣狡猾,竟是猜到傅廷芳會有防備!

  且慢,楊棟猜著傅廷芳會有追兵正好說明他與朝廷還有聯絡啊!

  是了,一個淮陽郡公,一個鎮國公,同朝為臣,那傅廷芳的年紀與楊棟的阿爹也差不多,那麼楊棟認得傅廷芳再自然沒有。必是他想著後有魏國公,前有傅廷芳,楊棟這怕康王殿下支持不住,所以要另謀出路,所以悄悄地給蔣璋與傅廷芳都送了消息!這道理說給康王殿下聽,他不會不信。

  只是。楊棟既然想投了朝廷,又為甚要在這時出主意救他呢?這理由若是圓不上,前頭的種種情由都成了故事,高暢再不會信。

  想到這裡,梁波額角冒出汗來,還沒等他拿定主意,高暢那頭已使人來傳他,只得咬牙前往。

  高暢已曉得梁波幾乎全軍覆沒,逃回的人數不足千人,心上已有了不快,待曉得梁波身後的追兵與艾振庭等人都沒交手就急急退去,已生了疑問,再看梁波,眼神就不同往日。

  梁波要是篤定些,能抬頭對高暢看一眼,大約能看出高暢平靜面容下的不快,偏他有意做出一副羞愧的模樣,進門就跪倒,將頭抵在地面,也就錯過了。只聽梁波道:「殿下,末將無能上了蔣璋與傅廷芳的惡當,也知道無顏見殿下,末將死不足惜,可末將為死了的弟兄們冤!」

  這措辭倒像是敗軍之將的口吻,也說得沉痛,可高暢已疑心了他,不免多思多想,以為梁波是做戲,眉頭挑一挑,有意眼角先將房中將領們掃一眼,雖然有人臉帶不屑,可也有眼露同情的,曉得正在用人之際不能叫下屬寒心,便到道是:「此話從何說來?」

  梁波要的就是這句,立刻就將他一路如何的小心謹慎,如何曉伏夜行,如何雅雀不聞地接近蔣璋軍營預備趁蔣璋不備偷營,哪裡知道打橫里會殺出一注奇兵,個個手持陌刀,領頭的還是鎮國公傅廷芳的愛子傅章。可傅章是如何曉得他行蹤的?!便是傅廷芳的斥候偵得了他的動向,故意讓傅章跟來偷襲,可正當他與傅章糾纏的時候,魏國公世子蔣存智也殺了出來,前後夾擊,他才吃了大虧!

  便是蔣存智大營左近都撒了斥候,可若是傅蔣兩家沒有約定出擊的時間又怎麼會如此湊巧?!不是叫傅章蔣存智前後夾擊,他也不能敗得這樣慘,幾乎可以說毫無還手之力,是以他才說他那些弟兄死得冤。

  聽這番話之前,高暢還是個鎮定模樣,待得梁波的話說完,高暢也皺了眉,手指在桌上敲了兩敲。

  看見這動作,梁波心上就篤定了,曉得高暢也起了疑心,更是福至心靈,更是情緒激昂地道:「殿下!若不是今日艾將軍到的巧,只怕我已做了刀下冤魂,連著為弟兄們哭一聲冤枉也不能了!」這句話可以說是說得十二分的刻毒,前頭傅章與蔣存智遇著是巧,這回艾振庭到的也巧,天底下哪來這麼多的巧事!既然沒有這麼多的巧合,那麼背後必定有弊病。

  這些話旁人聽著還罷了,有笑梁波恬不知恥;有笑梁波異想天開的;也有覺得梁波所言不無道理的,唯獨楊棟,聽了梁波那些話,竟有些心驚。高暢起兵之初收攬的雖然有本地軍伍吏卒等,可更多的是些民人百姓,這些人怎麼同蔣璋傅廷芳兩家都有聯絡?怕不是連門檻也踏不進去!何況還通著兩家!放眼高暢軍中,除著他這個淮陽郡公小郎君,怕是沒有第二個人能了!

  想到這裡,楊棟待要出列自證清白,轉念一想,梁波話里含混不清,可沒說著是他,他貿貿然出列,豈不成了做賊心虛?是以腳下微微一動,還是站回了原地。不想他這一動,正落在高暢眼中。

  高暢心上更是咯噔一聲,臉上頓時翻做怒色,將身邊案幾用力一拍,怒喝道:「梁波!傅蔣兩人同朝為臣,互為依仗難道不是常理?你自家無能吃了敗仗,不想著吸取教訓,日後改過,倒是會得狡辯。說什麼『傅蔣兩家有約定』,言下之意就是有人給他們透風報訊了!你倒是說,是這帳里哪一個?!」說著將手指點著軍帳里各人,指尖略過楊棟時停也不停。

  梁波張口結舌,臉做赤霞,便是他再無賴也曉得做賊是要拿贓的,更何況指人為奸細臥底這樣要命的事,要是沒有憑據,那楊棟跳起來還罷,倘或康王殿下不信,他豈不是自家弄自家?

  正在梁波猶疑的時候,高暢更說:「自我起兵,大小戰役百餘場,各有勝負。我何時因敗仗加罪過諸位?」這句問的就是房中諸將領了,眾人齊聲答道:「殿下明見仁慈。」

  高暢點點頭,又轉向梁波,這一回他倒是笑了:「你吃著敗仗不怪你,可平白誣陷同袍,孤不能忍。也是,你的為人,孤也是知道的,也是落草為寇,劫掠平民,遇著朝廷大軍,打不過就降,轉頭又反,屢屢為之。從前孤還以為雖然你雖然反覆無常,可多少也有朝廷不公的緣由,不算沒有道理,孤該給你個機會。可今日看來,實在是孤糊塗!這是你本性!」說完又叫左右,「孤也知道,你雖然犯了軍法,到底罪不至死,可孤今日就枉開殺戒了,拿你的人頭來安一安大家的心。將他拿下,推出去斬了罷。」

  梁波哪裡想得到高暢不但不聽他的說辭,反而要殺他,頓時大急,躍起身向高暢面前撲去。要說他離高暢老遠,高暢面前又有一張大案,梁波哪裡夠得著他,且他本意也不是要和高暢性命相搏,不過是想求情罷了。可沒想到,他身上帶血,臉上也有些傷,情急之下面目猙獰,叫人看著心驚膽戰,哪裡敢冒險,一起撲上,將他按到在地,七手八腳地把他捆了,也不知誰從哪裡尋來一塊破布將他的嘴也堵住了。

  高暢還要嘆息幾聲,又吩咐道:「斬了之後,好生收斂,莫叫他沒有下場,也算孤盡了賓主一場的情義了。」這話出口,除著自知死期已至,拼命掙扎的梁波,倒是人人稱頌。

  待得梁波叫拉出去行了刑,高暢便命散帳,又說:「楊將軍,你且留一留。」

  聽他這句,楊棟心上也是一跳,恭聲答應,畢恭畢敬地站在帳中等著高暢說話。

  高暢從大案後轉出,走到楊棟面前將他肩膀拍兩拍:「雖然梁波信口雌黃,可是有一句話,他說得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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