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不見
2024-04-30 06:34:14
作者: 阿冪
真情說來,蔣茉確不是去找蔣苓的,可也實在是天意,她這裡走出去沒幾步,正好瞧見蔣苓帶著阿竹遠遠走來,原是想避一避的,可腳底跟長了釘子一樣,一步也挪不動,牢牢地站在原地,把雙眼盯在蔣苓臉上。
蔣璋四個女兒,蔣茉美貌婉轉,蔣茜也是明艷照人,而蔣苓,雖然也是長眉掠鬢,眉目清楚,比蔣茉蔣茜還是略差些兒,可今兒,似乎有什麼喜事一般,臉上瑩然有光,倒是容光懾人。只這一眼,就叫蔣茉心裡的酸妒壓不住,咬牙招呼:「三姐姐。」
蔣苓站下腳對蔣茉瞧了眼,臉上微笑:「四妹妹出來散心?」
她這句是再尋常不過的招呼,可聽在蔣茉耳中就成了譏諷,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反唇相譏:「三姐姐是覺得我見不得人麼?」
蔣苓不意蔣茉會得說出這句,一愣神,臉上的笑也淡了,慢悠悠地說:「四妹妹慎言。」
這不緊不慢的態度更叫蔣茉惱怒:「三姐姐熟讀史書,可知當年樂彥輔故事?我們家倒是正正好好也有五男呢。三姐姐覺得阿爹是疼你多,還是疼阿兄阿弟們多?蔣茉所說典故是西晉時尚書令樂廣,他因身為成都王司馬穎岳父,為長沙王猜忌,樂令自辯道:「豈以五男易一女。」雖他此言不能盡去長沙王猜忌,可也流傳甚廣。
蔣苓皺眉看著蔣茉:「四妹妹倒是肯讀書了,可比喻差了,要好好再想想。」言畢,也不與蔣茉再說,帶著阿竹就走,直把蔣茉氣得啞口無言。
蔣苓雖然說著蔣茉說錯,可心上依然如翻江倒海一樣。
卻是傅章到來的消息,她知道得自然比蔣茉早得多。對傅章蔣苓也不知自己什麼時候變的心思,不再把他當個弟弟瞧,而是當個正正經經的人看。聽著他單人帶了一千輕騎過來,不是不高興的,可被蔣茉說了那句,整顆心竟是往下一沉。
京中發生的一切事故,從天興帝病倒到晉王監國;再到天興帝叫「逆臣平王」等燒死,晉王誅殺反叛,在靈前即位,成為嗣皇帝;樁樁件件無比透露著大梁朝搖搖欲墜。
自家父子們是個什麼心腸,蔣苓知道,看鎮國公是個什麼打算,蔣苓不知道。可無論鎮國公是忠於朝廷還是有意自立,他和自家總不能再是一條路了。如果傅廷芳忠於朝廷,那麼,兩家早晚要兵戎相見。如果傅廷芳有意自立門戶,也有問鼎之心,那兩家更不能並存。早晚是要有這一天的,若她和傅章沒有成雙,打了也就打了;可要是做成了,他們夫妻夾在其中,只怕也是悲劇收場。
蔣苓閉一閉眼,轉身往回走,她這裡決定做得極快,走回來時,蔣茉還沒走遠,眼睜睜地看著蔣苓從她身邊走過,這一回連著眼角也沒有分她一個,不覺又羞又恨,咬牙道:「我只瞧你能得意到幾時!」
傅章哪裡曉得蔣苓才從歡喜轉做冷了心腸,還歡歡喜喜地跟著蔣存智到後營來,再聽蔣存智道:「你與三娘打小兒認識,我們倆家又是通家之好,見一見也無妨。」時,險些把頭也點掉了。
只是,去請蔣苓的丫鬟片刻即回,回來時還是獨身一個。
要是從前的傅章,大約就要問:「我三姐姐呢?」如今的傅章雖然沉穩許多,還是禁不住把雙眼去看蔣存智,果然聽見蔣存智問:「沒見著三娘?」
丫鬟幾乎頭也不敢抬,輕聲道:「三娘說了,傅三郎也大了,總要避忌些的好。」
傅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上回分別時還好好的,那是三姐姐還肯好聲好氣地同他說話呢,有事也肯與他商量,怎麼不過兩年就變了心腸。
蔣存智也是深覺詫異道:「三娘真是這樣講?」
蔣存智與蔣璋又不一樣。蔣璋還想著全局,可在蔣存智眼裡,三娘出孝就要十九了,實在不小,而如今的局勢,勢必不能叫三娘慢慢挑揀,軍營里哪有適齡的好兒郎!看來看去,還真只有傅家三郎一個了。尤其是,這孩子打小兒就喜歡三娘,只怕把三娘看得比他自家還要緊,三娘跟了他,再不會受委屈的。
至於蔣璋與蔣苓顧慮的,雖然蔣存智也一樣想到了,可又覺得,只消八郎看重三娘,這些倒不是不能挽回的,總比叫三娘嫁個不知根底的人強。所以有意做成,不想蔣苓竟是連面也不肯見,先是驚訝,轉瞬明白蔣苓心思,不由憐憫起兩人來,先轉頭看了傅章一眼,果然看他有幾分落寞,便輕聲道:「想是她拿你當個大人看了。」
傅章只是任性些,並不蠢笨,聽蔣存智安慰他,勉強一笑,道:「我知道。」
他就知道,沒大事時,三姐姐待他也是親切的,又肯督促鼓勵他,再體貼沒有了;可一遇著事就將他拋到一邊,從前這樣,現在也是一樣,只怕蔣苓又有了什麼打算,這才毫不猶豫地將他捨棄,這已經是第三回了!若是他有志氣骨氣些,就該放下的,可知道是一回事,要割捨又是另一回事。傅章這十多年思慕蔣苓早成習慣,哪裡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呢?
蔣存智緩緩將手抬起在傅章肩上拍兩拍:「要不要見見曜郎,長高了好些,他那句「他認得的字都是他三姑母教的」到了嘴邊又叫蔣存智吞下,改口道,「他還記得你呢。」
蔣曜是蔣存智長子,也將要六歲了,生得肖似李氏,一張鵝蛋臉,笑起來嘴角還有個笑渦,十分地可愛。看著他乖乖巧巧地拜倒,就是心中墜著事的傅章也笑了,摸摸他的頭,隨時摘下腰間懸掛的玉佩送他,先誇了他高大可愛,又問了「會使兵器嗎?」「念了什麼書?」蔣曜一一作答。
待傅章問出那句「哪個教你?」蔣存智要阻止也是不及,就聽蔣曜脫口道:「三姑姑。」
傅章臉上的笑頓時一凝,就在這時,又聽門外腳步響,卻是蔣存義聽說傅章過來,拖了蔣存信一起過來。
他們仨一般是從小玩到大,熟稔至極,比之親兄弟也不差什麼,見面就是互相捶了兩拳,這才分賓主坐下,各敘離情,直到這時,傅章才將愁緒拋開些。
蔣苓這一不見,就真不見,莫說蔣存智使人請她沒請來,就是到了晚上給傅章接風的家宴,蔣苓也一樣託病不出,偏傅章又不能在這裡盤桓太久,略作休整,拿著蔣璋的回信還是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