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魯王

  要是一被抓來，王念恩就這麼說，晉王許還肯信，可先是熬刑，忍得遍體鱗傷才肯交代是同鄉，就是騙鬼也騙不過去，何況晉王。

  要拿個藩王家小郎君問罪，總要有些憑據，可要拿小郎君身邊的小太監，還需要真憑實據嗎？因王念恩也被盯了些日子了，怎麼和小太監聯絡的法子也被偵知一二，當時依法炮製，先將那個小太監抓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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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監哪裡熬得刑，三十板子還沒打完，甚該說的甚不該說的，都倒得一乾二淨，連著他偷過高琪金銀錠子的事都交代了。只是高琪為人謹慎小心，是以他與王念恩有甚事要說，小太監知道得並不清楚，只曉得高琪要見王念恩面談。雖然有了這些話，晉王也不好以此為證據拘捕高琪，便假託說尋著了小太監，不知是不是高琪走脫那個，請高琪親自過來認人。

  可憐高琪狡詐有智力，聽見晉王這些話就曉得事泄，哪裡敢去，反指派了平王府的長史走這一趟。就這一步，等於不打自招，恰好落入晉王圈套。在晉王看來，這等改天換日的大事，怎麼可能是平王府一家在做呢？京中那些皇親貴胄們必定有份，若是全殺了或許有冤屈的，可也不過是十之二三罷了。是以晉王叫平王府長史看的，是宮中一個粗使太監，長史自然不認得，空著兩手回去。他前腳出宮，後頭有人前前後後地看住了平王府。

  果然，三日後，就看高琪打扮成小太監模樣，從平王府角門溜出。他一出出門，身後立時叫人綴上，一路跟隨，直到了一條小巷邊。這條小巷也是京中著名地點，混居著三教九流人物，最是容易藏身。高琪在一戶人家前站定，剛想拍門，身後忽然竄上兩人，一人一棍把高琪打翻在地，一人拿個布袋子兜頭人套住，兩個人一個抬頭一個抬腳，須臾就逃得無影無蹤。也是這巷子品流太過複雜，這等打悶棍的事從來也不少見，是以竟是連一個閒人都沒驚動不說，屋內的人也毫無知覺。

  使人擄走高琪的自然是晉王。因是悄悄抓的人，所以也不把人往什麼大理寺，刑部大牢放，而是關進了晉王府，高琪醒來時，竟還是高床軟臥地躺著，要不是屋子一派陌生，站立服侍的宮人太監沒一個認得的，幾乎要以為方才是一場夢。

  高琪定定神，翻身要起，兩邊的宮人立刻上來服侍，打頭的還笑吟吟地道：「您醒了？晉王殿下吩咐了，您醒了便去稟告他，殿下長住宮中，要回來也有些時候呢，您要不要先用膳。」一番話說得又活潑又清楚，清清脆脆的，若是平時，高琪倒也願意答話，可現在是，他近身的小太監先失蹤了，而後是他被擄，又進了晉王府，他還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嗎？多半是事泄了。

  雖然高琪打小兒是金尊玉貴長大的，並沒吃過苦，卻生了一副剛強狠毒的肚腸，不然也不能首倡除掉晉王保平安。這樣的性情，平王捨棄過他與華氏，自然是深深得罪過他；而他那些兄弟姐妹從前捧著他，待得華氏被廢身死，他失了嫡子身份，又對他百般嘲笑戲弄，也是結仇結死了的，是以怎麼肯自家承擔責任，保全他們呢？是以聽完宮人的話就笑：「你們殿下想知道什麼？叫他來見我罷。」

  這句話飛快地傳到晉王面前，晉王本來以為對高琪還要威脅利用一番，哪裡想到竟是這樣的好說話，幾乎要懷疑高琪是不是哄他，轉念一想，倒又明白，總歸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罷了，是以當天晚上就回府來見高琪。

  高琪當真是十分的有趣，見著晉王，不等他問，先就把大家要請晉王去死上一死，好保全他們富貴前程的話說了。不過在高琪口中，自然是平王首倡，而他身為人子，不得不勉強奉承。而串聯的皇親貴族，大臣近衛他也是一個沒漏。

  聽見自家親族都想用自己的腦袋換平安，晉王原是該氣惱的，可高琪能無恥到光明磊落，也算是別開生面，再想起當日平王在跟前明晃晃偏向的模樣，晉王倒是覺得好笑，以手覆額，笑了好一會才問：「你與平王倒是嫡親父子呢。」笑完又說，「這事少不得要你作證。難得你這樣識時務，留你一命就是。」

  雖然晉王曉得了要他命的都是哪些親故大臣，可人數總有七八人之多，這些人里或是爵高位顯；或是手握實權；或者人脈頗廣，哪個都不是好相與的，不動聲色地拿下一家容易，要將這些人一起拿下，莫說是他晉王，就是天興帝掌權當日也做不到。可要放任他們不管，晉王又哪裡敢，曉得只消高琪兩日不回平王府，那些人做賊心虛，只怕逼宮的事也真做得來、

  是以，晉王知道，看起來是他占了先手，可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是以緊急與親信謀劃如何那些「反叛」一起拿下。就在這是，高琪失蹤的消息先在平王府內里流傳。

  平王是曉得自家這兒子的，不是沒進退沒分寸的人，絕不會一聲不出就沒了人影。且不知為了什麼，他慌得坐也坐不定，站也站不住，只覺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腔子，直捱到日落，終究忍不了，借了庶長子的轎子，會同幾家郡王世子徑直來見魯王。

  魯王是哪個？天興帝親子，晉王的親弟弟，生來比人都蠢笨些，到得三四歲了，話也不能說全，因此恨不得天興帝喜歡，就連一直扮做寬厚嫡母模樣的方皇后也對這個庶子平常。也虧得他素來愚鈍，所以晉王雖然瞧不起他可也不把他認真當一回事，所這才得以保全。

  這些人倒也打了一副好算盤，康王高暢那邊是指定指望不上了，不說他肯不肯信吧，就是他肯信，現時也來不及了，好在魯王也是正統，身為天興帝血脈，倒是比號稱憫太子遺腹的高暢還要正統些，若是奉他為主，也是一樣。且魯王質樸寬厚著呢，這樣的皇帝，可是要比狡詐寡恩的晉王、多智果決的康王好伺候得多，若是得他喜歡信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是難事。

  依著平王等人的計較，左右晉王還是信著魯王這弟弟的，便請魯王請晉王過府來，晉王必定沒有疑心，到時在魯王府門外設下埋伏，看著晉王車駕來，以弓弩擊殺。晉王一死，天興帝的兒子就只剩魯王一個了，接替晉王攝政可以說是名正言順。魯王攝政之後，他與蔣璋又沒結下仇怨，以他名義招撫加以恩典，怕還能收服蔣璋。到時兩個國公聯手，便是高暢真的天降將星，怕也不能抵敵。只是魯王太過淳樸膽小，若是叫他知道宗室大臣們意欲行廢立奉他為主，只怕先就退縮了，是以平王等人見著魯王，絕口不提晉王，只拿倒在床上的天興帝來說話。

  魯王最不得天興帝喜歡，可他倒是天興帝諸子中最孝順的那個，說起天興帝如今生不生，死不死的模樣，竟是嚎啕大哭起來，捶胸頓足地道：「父皇可憐呢，手不能抬，口不能說，連便溺也不能自主常沾染了一身，父皇向來愛個乾淨，可不要難受！難怪見著我就哭。若是我能替他就替了啊，偏不能替！」這幾句從實情來說倒是個孝順兒子的聲口，可聽聽他那些措辭，堂堂鳳子龍孫，打小兒也是大儒名臣教導的，竟把便溺掛在口上，可不要叫人無奈，平王等多少有些動搖，可這步要退了，轉頭怕就是大禍臨頭，所以硬頂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