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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驚變

2024-04-30 06:22:05 作者: 阿冪

  蔣璋仔細看了,卻是淮陽郡公的一雙孿生子,楊四郎與楊五郎,兩人也就十三歲,正是和大郎仿佛的年紀,想是看著少有客人來,心中苦悶,見自家這才歡喜成這樣,更添了兩分憐憫,當即翻身下馬一手一個將兩個小郎君扶起,口中又寬慰幾句,拉著他們的手邁步進得公府。

  

  岑氏也換得轎子,一路來在二門,因兩家也算得世交,淮陽公夫人梅氏收著消息,攜了兒媳在二門內的垂花廊立等。

  看著岑氏下轎,梅氏上來兩步拉著岑氏的手笑說:「你來了。」又使兒媳與岑氏見禮請安。

  岑氏覷著梅氏雖是盛裝,臉上也抹了脂粉,眼底下依舊有些青灰遮不住,想是一夜不曾睡,又看梅氏身後一雙兒媳,笑容也是勉強,心下暗嘆一聲,執了梅氏的手將她手拍得兩拍。

  梅氏叫岑氏拍得這兩拍,險些紅了眼,轉而又笑說:「可看見四郎五郎?倆猴子且待不住哩,一心要等你們家大郎二郎。」一面同岑氏攜了手往正房去。

  淮陽郡公太夫人蘇氏今年正是古稀之年,已是滿頭銀髮,臉上倒還有些光輝,比梅氏看著精神還好些,看著岑氏過來先笑:「魏國夫人來了,恕老婆子托個大,不起身相迎了。」

  岑氏笑道:「太夫人玩笑了,你是壽星,合該我來與你賀壽才是。」說著就要福下身。如今這勢頭,岑氏能來已是有情,蘇氏怎麼肯受她的禮,忙使梅氏扶住,彼此寒暄幾句,才分賓主坐了。

  正房裡倒也有幾家女眷,卻都是淮陽公府親眷,因岑氏身份最高,看得她進來,都起了身,等她坐下,這才三三兩兩地坐下,又有梅氏母家的嫂子金氏笑說:「如何不見府上幾位小娘子?我家四娘念了三娘好幾回了。」

  這話說得諸人臉上笑容略淡,哪個不知以淮陽公府如今的情形,以魏國公府的處境,蔣璋與岑氏來已算是仁至義盡了,不帶孩子們來也是情有可原,不想岑氏恍如不知一般,只笑說:「那幾個孩子,也就大娘略懂事些,餘下的一個個都不叫我省心,若是帶了來,怕是我們也不能坐著安靜說話了。」

  也是金氏好意,看座上諸夫人娘子都有些沉悶,怕岑氏覺著受了怠慢,這才想找些話來說,偏說得不甚恰當,話出了口就懊悔起來,看岑氏接得順口,這才放心,又說:「岑夫人忒謙了,誰不知府上小娘子好教養。」

  從來小娘子的教養都是看嫡母的,所以金氏好教養這句夸的是岑氏賢德慈愛,岑氏自是謙遜幾句,又夸淮陽公府上幾位小娘子可愛,梅氏正引著丫鬟們與諸夫人娘子上茶點,聽說也笑:「她們哪裡當得起夸,一個個憨得不知事。」便使丫鬟去喚小娘子們出來與夫人娘子們見禮。

  與蔣璋只得兩妾不同,淮陽郡公楊思靜妾侍甚多,有名分的妾就有五個,兒女們自然也多。除出小兒郎們不論,小娘子都有十四個,大娘二娘已出了閣,最小的十四娘尚在襁褓,連著路也不會走,十數個一起出來,一時間大堂上倒也熱鬧。

  堂上夫人娘子也鬆了口氣,各自拉著小娘子說話,又有些有準備的,把帶來的表禮賞她們,無非是些玉環玉佩之屬。小娘子們在楊大娘的帶領下拜謝。正是這時忽聽得堂外喧譁,緊接著就是一串腳步響,再一看卻是公府上五郎楊棟奔進堂來,連滾帶爬地來在蘇氏腳前,起雙手往蘇氏腿上一搭,哭道:「阿婆,阿爹沒了。」

  六個字即出,梅氏已是向後倒去,要不是身後兩個兒媳婦扶得快,險些跌在地上,撲過來抓著楊棟的手掌問:「你阿爹如何了?」

  叫梅氏一問,楊棟立時涕淚橫流,哭道:「阿爹昨夜已去了。」

  梅氏連著幾日未能成眠,又要操持蘇氏壽宴,實是心力交瘁,聽得這句,哪裡支持得住,兩眼往上一插,已是暈死過去。

  便是楊思靜受傷返京,身上又有天興帝不用心的考評,可今日到底也是蘇氏七十大壽,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怎麼也是喜事,府中哪一處不是披紅掛彩,哪裡知道瞬間喜事翻做了喪事,一時間堂上哭聲震天。

  因是來賀壽的,諸夫人娘子一個個都是華服嚴妝,驚聞主家有了喪事,且喜事與喪事相衝,總不是吉事,哪裡敢再留,紛紛告辭。

  因梅氏還昏著,還是老邁的蘇氏強撐著與眾人一一道別,看著蘇氏白髮蒼蒼,鬢邊尚且帶著朵紅花,哪個不覺慘傷。

  岑氏也覺傷心,與蘇氏道惱之後一般隨眾出來,到得府外,蔣璋已在門前等候,岑氏上車時,夫婦兩個對看一眼,俱是一聲長嘆。

  兩人一路無言,回在府中各自歸房更衣梳洗,便是趙氏鄭氏兩個聽著國公與夫人回來了想來拜見,也叫蔣璋親口打發回去。

  夫婦兩個換得衣裳出來,相對靜坐,過得一刻,還是蔣璋先道:「只怕思靜是自裁的。」

  岑氏正替蔣璋斟茶,聽得這句手上一抖,茶壺一傾,壺中的熱茶濺出來潑在她手上,阿方趕上來要服侍,叫岑氏制止了,又使丫鬟們都退出去,方俯身過去請問:「相公何出此言,今兒可是他阿娘生辰哩。」但凡有些人心的也不能在這個日子走這條路,又不是不死不成了。

  蔣璋雙目之中有些陰沉,道是:「思靜身上不過些外傷,且在盛年,如何就能要了他的性命?聖人即說他不用心,又使郭振送他回來。」說到這個送字時,蔣璋禁不住「嘿嘿」冷笑幾聲。

  岑氏也明白那哪裡是送,分明是押,只是開不出口來。

  又聽蔣璋繼道:「他心裡怎麼不明白?多半是要問他罪名了。一個將軍戰死疆場是榮耀,若是病死床上也是命數,這生不生,死不死,還要受那些酸儒折辱,回來又不知是甚下場,他不肯咽下這口氣也是有的。想來他挑這個日子也是深思熟慮過的,你會這樣想,旁人自然也能這樣想。咱們那個聖人,便是天縱聰明,也未必能超脫。」

  說在這裡多少有些物傷其類,蔣璋的語聲也輕了下來,拉過岑氏的手在燙傷處看了看,見無大礙也就鬆開手,又抬頭看著她道:「我十之八玖是要往陣前去的,我走之後,家中事都靠你了。若是他們家有甚事,你好伸手的就伸一把手,也算是盡一盡袍澤之誼,且他家世子二郎都是好的,不會辜負你這番恩情。」這句他們家指的自是淮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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