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教訓
2024-04-30 06:22:07
作者: 阿冪
岑氏默然片刻,低聲與蔣璋說道:「相公放心,咱們家和他們家這點子交情總是有的。你們出去也小心,我與孩子們總是等著你們回來的。」
蔣璋點頭,忽然一笑:「我瞧我們聖人也是個有雄心壯志的,天下未定,且不至於趕盡殺絕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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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說還好,一講出口,岑氏不由得雙淚交流,蔣璋便勸她:「我不過玩笑幾句,你何苦當真,倒還哭。倘或三娘一會子過來,看出你哭過,可是要笑的。」
岑氏叫蔣璋這句說得哧一聲笑,到底喚丫鬟打水與她淨面,蔣璋看著妻子要梳妝又安慰幾句也就舉步出去了。
丫鬟們正伺候著岑氏淨面,阿金邁步進來,道是大娘求見。
因自家出去前吩咐過蔣芳看著蔣苓的,所以聽著她這會子就過來求見,岑氏就知道必然是蔣苓又生出事來,不由頭疼,說道:「叫她進來。」就接過丫鬟手上軟布吸乾了面上的水,只抹了些油脂,也不及再上脂粉,頂著張素麵就走了出來。
蔣苓正在堂前團團轉,看著岑氏出來,連忙過來伸出雙手扶到上座坐了,便道:「阿娘,你且管管二兄與三娘。」
聽這聲口果然是特地來告狀的,岑氏耐著性子道:「你二兄與三妹妹又做甚事了?」
蔣芳氣道:「三妹妹小哩,不懂事也是有的,二兄偏還縱容她,可不鬧出事了。」就將緣由同岑氏也講了回。
原是蔣存智抱了蔣苓去騎馬,經不住她鬧,只好叫她獨自騎著踏雲,他自家在前頭牽馬。
哪裡曉得一開始蔣苓也還老實,肯叫蔣存智牽著慢悠悠地在演武場上兜圈,轉得兩圈之後,看著踏雲溫順,心中便不足起來,以為踏雲走得太慢,不是個騎馬的樣子,趁著蔣存智不留意,竟是學人把腳後跟去磕馬腹。
踏雲是訓熟的戰馬,叫磕了馬腹只以為背上的主人要它快跑,當下便要奮蹄,虧得是蔣存智親自牽的馬,看著踏雲加速,起先還以為是驚著了,使出千斤墜功夫來將踏雲拖住,又趁它速度減慢,翻身上馬,勒緊了韁繩才將速度控制住,饒是這樣,蔣苓也險些從馬上摔下來,便是素來膽大,一時嚇得不敢再動。
蔣存智便是再縱容蔣苓,看著她這樣膽大也要惱火:不過六歲的人,抓不穩韁繩,踏不到馬鐙,踏雲真要跑起來,哪裡坐得穩,必定會從馬上摔下來,把脖子摔斷也是不出奇的,驚怒交加之下,抓著蔣苓在她臀部上打了幾下。
蔣苓自降生起就沒挨過一個指頭,驀然叫人打了,打的還是臀部,自然是又羞又氣,當時哭了起來。蔣存智看著她哭了,也自後悔不該打她,又抱著哄。偏蔣苓是他們父子二人縱成的脾氣,一句也不肯聽,直哭得聲哽氣咽。
蔣存智無奈,只得將她送回抱竹軒。
蔣芳倒還在抱竹軒,正等得心煩意亂,看蔣苓哭得可憐,起先以為是摔著了,埋怨蔣存智之餘也自心疼,倒捨不得怪蔣苓,待知道她胡鬧成那樣,兩重氣拼成一重怒,當時就把蔣存智與蔣苓一頓埋怨,又覺自家說話他們二人未必肯聽,聽說岑氏和蔣璋回來,一刻也等不得,立時過來尋岑氏告狀。
岑氏聽說也是大怒,指了阿金去喚蔣苓過來。
蔣苓還不知蔣芳將她告了,聽說阿娘喚她,便隨著阿金過來。才進多福堂,還未及與岑氏請安,就聽著堂上一聲怒喝:「與我跪了!」
蔣苓陡然聽著怒喝,自是一抖,不免抬頭去看,卻見蔣芳坐在岑氏手下,知道是演武場事發,自家也覺有些心虛,一點子不敢強,提裙在岑氏面前跪了,還不待岑氏訓話就先開了口:「阿娘,兒錯了哩。兒以後再不敢跑了,慢慢地騎。」
岑氏聽著蔣苓道自家錯了,心弦一松,還以為她是真知錯了,哪成想她接下去一句卻是以後慢慢地跑,頓時氣個倒仰。
實在不明白,好好一個小娘子,那樣小年紀,每日裡念書練字都不用人提點的,自家就肯用心,先生略一講,她就能舉一反三,乖覺時實在是叫人捧在心尖上疼愛尚且不夠,偏是這樣不安分,一個不留意就要生出叫人哭笑不得的新鮮花樣來,就把手指點著她:「你再與我說一回!」
蔣苓也知岑氏發怒,嘟了唇不敢出聲,還是阿梅過來勸道:「夫人,三娘即答應慢慢跑,也算是知錯了,就饒了她這回罷。」一面借著奉茶又湊近岑氏勸道,「相公和二郎一出去,哪個還能縱著三娘騎馬呢?」
叫阿梅勸得這句,岑氏方吞下怒氣,勉強叫蔣苓起來,又看她雙眼微腫,還有哭過的痕跡,倒又心軟,招手將她叫到面前,拉了手道:「你這孩子也淘氣得沒邊,那踏雲是戰馬哩,豈是你騎得的?倘或從馬上摔下來可怎麼好。以後萬不能這樣了。」
蔣苓眼眨一眨,待想說句那換匹溫馴些兒的不就是了,又看著岑氏眼中帶些惆悵,再一算時辰卻是回來的太早。自家爹娘是去賀壽的,斷沒有不吃壽酒就回來的道理,便改了口:「阿娘,可是淮陽公府那裡出了甚事?你和阿爹回來可早。」
這話說得岑氏又將蔣苓多看兩眼,心下惋惜,這樣靈慧,若是個小郎君,長成後和二郎互為犄角,何愁魏國公府家業不興,如何偏是個小娘子。
到得晚間蔣璋過來,岑氏便將蔣苓今日做的兩樁事都告訴了他,又把心中感想與他嘆了一回:「她和二郎本來就要好,若是個小郎君,兄弟兩個還能再親近些哩。」
蔣璋聽了岑氏的話,倒是滿不在乎,兒子如何,女兒又如何,都是他蔣璋的孩子,便是女兒出嫁了,還能一點子都不顧念母家嗎?世上倒是有這麼無情的,可不是蔣苓哩。且蔣苓降生時那位相師的話如今再看,可不是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