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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九十六,孤狼終焉(一)

2024-05-26 02:04:56 作者: 善妒

  穆恩,月湖宮。

  昔日湖藍色的王座上仍有王影,身影欣長單薄,黑如暮昏,卻高昂著頭顱與胸膛。片刻後,向西斜移的月亮將整個宮殿照徹,整片克羅諾斯聞名遐邇的美月,也無法點亮那道徘徊於王座上的孤單身影。

  殿宇里縈繞著幽然的螢光,月色在光影間迷離,那道身影搖晃一下,慢慢屈起身子,往那王座上坐去。

  那是北境之王的王座,已在月湖宮的殿宇里靜靜服侍了歷代北境君王上千年。湖藍色的鑽晶是構成整個王座的主體,其中游離的炫光泛起極其柔和的層次感,在月光輕撫下,更為耀眼。

  簡直耀眼無比,月亮眷顧高高在上的王座,泛起的炫光終於照亮了那道身影。

  就在她坐下的那一刻,月湖宮閃耀起無盡的光華。

  黑髮綠瞳,高傲一如往昔,狠戾一絲不減,風中飄揚的裙角仿似匕首尖端的寒光。肖一手放在下巴旁,一手握住扶手,臉色盡顯不健康的病態,發黑的眼眶下血絲密布,丟在旁邊的手巾被鮮血染透。

  肖一個人坐在月湖宮裡,沒有守衛、沒有敵人、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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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穆恩的城區已經開始叛變暴亂,亡靈大軍分布在各處,隨時可以將穆恩屠盡,也知道月湖宮上下很可能已經脫離了她的控制,伊凡掀起的災難,不到一年將她辛辛苦苦建設近百年的基業毀滅。

  這是不可挽回的失去,肖的名字將註定不會再成為信仰,而是罵名。

  她深切地發出一聲嘆息,迴蕩在這空曠無人的巨大宮殿裡,好似自深遠的一汪月湖傳來。不過,終究消逝於玉潔的白柱間,既沒有傳遞到外、也沒有長存在內。

  肖一生的記憶都與伊凡有關。

  身為滅族後的狼孩,她走出古林,巧合地遇見了改變她一生的男子,格列爾的放羊人伊凡。他狡黠飛揚的眼眸,戲謔玩味的語氣,面對瀾河吹著悠悠風笛的俊雅,那是肖一生中最美的風景。

  為他而殺人、為他而嗜血、為他而生存。

  以至於在七英雄聯手封印殺入金宮的伊凡後,肖決意叛逃,機關算盡,承受卡爾永不休止的追殺,暗地裡建立起所謂的「起義軍」。為此肖自願成為一名嗜殺成性的復仇者。

  這位英雄的一生,豈不是都是伊凡賜予的。

  攤開掌心,肖虛弱地看向手裡黯淡的血誓約,玉石徹底灰暗,雖然被肖拼命拼湊在一起,但那明顯裂紋依舊一觸即散。

  「肖大人。」遲來的黑暗裡,傳來了月湖宮總管的聲音,「夜深了。」

  肖呆呆地看著頭頂帘子閉合的穹頂,一旦那帘子完全覆蓋,宮殿裡將陷入絕對的黑暗裡,她沒有去看王座後的男人:「他們已經殺到哪裡來了?」

  「不清楚,如果沒有守衛阻攔的話,馬上他們就會攻到月湖宮門前。」

  「行了。」

  帘子終究沒有關閉得完全,一半的月光依舊照亮著前殿,肖在黑暗裡屏住呼吸,回想著每次殺人前的感覺,沒有吐出那口氣。

  趕到殿門前的一行人在月光前停住腳步。

  為首的白髮男人背負雙手,深沉的眸子掃視著月湖宮裡的光暗之景。星河身後,奧黛麗、飛蟻尾隨,末尾則是天啟四騎士之中的戰爭騎士。

  「肖,請交出幻詩碎片。」星河朝殿內大喝道,背負的雙手在向背後的幾人作著手勢,奧黛麗與飛蟻一同躍向月湖宮頂,戰爭騎士下馬,橫起血刀便沖入了前殿明亮的月光中,「現在,伊凡需要那些東西。」

  宮殿裡只傳來了星河自己的回聲,戰爭騎士身上的絞索抖動,血刀上迸發更加腥熱的鋒芒。

  「他永遠都不需要我,對吧?」

  肖冰冷的聲音在黑暗裡迴蕩,戰爭騎士低吼,無法分辨這聲音的方位。

  「肖,你想錯了。」星河的雙手伸進袖中,神情淡然,繼續說道,「我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你,我們是如同兄妹之間的關係,沒必要糾結幻詩的所屬吧?肖,現在正是把一切打入正軌的時候……」

  這次,星河的語言沒有奏效。

  匕首悄無聲息地滑到他的喉結前,森冷的殺氣毫無徵兆地爆發,星河的身軀在光元素幻術下扭曲,但匕首還是傷到了他。

  鋒刃割入了他的胸口,將胸肌貫穿,刀刃向星河的心臟方向伸去。戰爭騎士怒吼,血刀霸天絕地向星河身後劈來,那匕首才從星河胸口處拔出,他感到脊背被人狠狠踢了一腳,好在戰爭騎士的刀勢易收,否則星河會被血刀劈成兩瓣。

  手掌捂住胸口的刀洞,治癒術閃爍,星河目光一冷,另一隻手握拳,沸騰的光元素魔力凝結在他的拳面上。

  「砰!!」

  聖光之拳撞擊在月湖宮的面牆壁上,與那道不明晰的身影差之分毫。

  星河低罵一聲,不敢深入黑暗中,與戰爭騎士一同在前殿的月光下佇立。敵明我暗,對於肖來講,這是絕對的優勢。

  身邊的戰爭騎士突然痛吼,星河回頭,被熱氣騰騰的鮮血灑了一身。血膚騎士的後腰被不明的力量撕扯開,血液暴流中,足以看清其中奇形怪狀的不知名臟器。

  星河抹了一把滿臉的血跡,聖光籠罩他的身軀,如伊洛旭雅將其庇護。

  靴子的高跟凌厲地踏破星河頭頂的光罩,他白髮散亂,極限的法術爆發,將星河自己推開,為躲避這一擊撞在了玉白的石柱上。

  月湖宮發出細微的轟鳴,灰塵簌簌而下,要不是這震動,誰也想不到已經多久沒人來打掃宮殿了。

  「噗——!」

  星河噴出大口的鮮血,半跪在地,而早已被重創的戰爭騎士此時才勉強恢復過來。他不敢鬆懈,抬起下巴,低聲念頌光元素法術的咒語。

  「吼!——」戰爭騎士剛想起身,又是一記猛擊,肖一腳踩在他的頭頂上,高跟刺入他的頭皮里,硬生生將巨人般的血騎士踩倒在地,「吼啊啊——」

  黑髮女王的眸子在月光下射出綠芒,她的狼牙因鮮血的氣味而伸出。

  「咳咳……看看你,肖。」星河擦著嘴角的血跡,面如死灰,「連狼化也沒辦法控制了,失去血誓約的支撐,你無論如何也守不住幻詩篇。」

  「閉嘴嗷嗚——!!!」

  肖仰天長嘯,豐腴的軀體在月光下變形突出,狼化已經無法抑制,她手中的匕首繚繞漆黑,向它的起源狼母釋放狂野的神秘力量。

  狼的鬃毛從她脖子上、耳朵里鑽出,骨骼變形的痛苦讓肖面目扭曲,而那扭曲的面目,剛好可以看出正在野獸化的雛形。

  她一腳將戰爭騎士踢開,拖著畸形的身軀,朝黑暗中艱難走去。

  月光啊,吞噬吾心啊!

  帘子猛然打開,月都之上的明月將所有的盛芒投入月湖宮之中,殿中形成的光之湖泊中,野獸狂吼的怪物痛苦地張牙舞爪,逐漸失去了黑髮女王的全部特徵。

  嗷嗚——

  奧黛麗與飛蟻的身影從宮殿頂端閃過,星河抹掉自己嘴角最後一絲血跡,向殿宇中央正在變形的狼戰士露出陰森而詭異的笑容。

  指扣的[聖者戒]煥發七瓣花蕊形狀的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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